《女侯》桥夕

14、无边雨夜

　　许是老天帮忙，三更时分，飘起了小雨，小半个时辰后这雨也越来越大了。虽然雨中赶路速度会慢上许多，但是被人盯上的几率却减少了许多。

　　“让大家披着油布斗篷，冒雨赶路。争取在卯时中赶回陆家庄。不过重伤的人不宜冒雨行路，染上风寒发热就糟糕了。张宝进，你和柴丙留在这里照看他们，等天亮了雨停了再从偏僻山路下山，先别回陆家去县城里寻家脚店落家，养上三天再回庄。”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柴蕙的吩咐让已经累极想睡的众人都强提起了精神。

　　上路前，依着柴蕙的吩咐，每个人都喝了一大碗的姜汤，这才出发消失在黑茫茫的雨雾之中。

　　陆家庄里，陆大郎听着外头的雨声就醒了，披上衣服绕过睡在外头的马氏，他点亮了油灯，先在窗口听了下雨声，随即提着一只灯笼沉着脸出了门，去了供着陆家祖宗牌位和族谱等物的小祠堂里。

　　他点了一把香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方低声叨唠起来，仔细听才能明白是让祖宗们保佑失去的粮食能够找回来。

　　陆大郎看向他父亲陆老太公的牌位好一会儿，心里却是在暗道：“……无论粮食是否找回来，儿子这个庄主的位子都不太稳。这庄主的位子从太祖父到祖父再穿到我的手里，是绝对不能从我的手里丢掉的。所以舍了三娘子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能让辛二郎站在我边，帮着我保住位子。父亲放心，我定会待仲郎如亲儿的……”

　　在陆大郎想来，这粮食找回来的几率并不大，柴蕙又一向是个娇弱的妇人，怎么可能抵得过那些杀人如麻的山贼呢？故而在柴蕙一行人出门后，他便让亲信送了封书信去了县城给辛二郎。辛二郎是梁知州的便宜小舅子，手底下也有一帮人，去了不但能够剿灭杀贼在梁知州那里挣得脸面，也能英雄救美，这后面抱了美人归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雨声滴滴答答，祠堂里的灯光微弱如不见，面对着祖宗们的牌位，陆大郎心里的忐忑和一丝隐隐的愧疚完全消失了。

　　而同样的雨夜里，在遥远的燕云大地的宁州城里，也下着瓢泼大雨。辽国大将，海州刺史高仙寿率两万渤海军慢慢悠悠地行向不久之前被完颜阿骨打的女真部众所占领的宁江城。

　　“将军，这雨这么大，许多将士都有发热的迹象，不如等雨停了再行军？”副将耶律谢十皱着眉头对一脸戾气的高仙寿说道。

　　“这点雨都扛不住，还算我大辽的汉子吗？别说了，天亮前定要赶到宁江城，我要亲手砍了完颜阿骨打这小子的头去献给陛下做下酒菜。”高仙寿冷哼道。

　　耶律谢十知道高仙寿素来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的劝诫，只得吞下要说的话，退了下去。

　　不过小憩了一个时辰，很快军队又冒雨前进起来，疲倦与不满让辽国的士兵们忽略了夜雨中暗藏的杀机，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一只箭羽，霎时间就杀声震天，毫无防备的辽军猝不及防，只得仓皇而逃，更有摔倒的人不及站起就被后面的人踩踏，很快就没有了呼吸。

　　此战之后，辽国上下依旧没有将女真部落放在眼中，直到几天之后完颜阿古他率军占领了黄龙府后，才使得辽国上下震动不已，就是从来都瞧不起女真部落“叛逆”的天怍帝这才慌了起来，在萧道仙等佞臣的蛊惑下，这位同宋徽宗一样爱好花石文学又好享受的天祚帝决定御驾亲征，却不想被女真人打得大败，只得狼狈而逃。

　　辽国自道宗耶律洪基时就内乱不断，百姓的生活也愈加贫苦。而天祚帝耶律延禧甚至比不上他的祖父耶律洪基，整个辽国内危机四伏，只要一点火星，大火将燃势必烧毁整个辽国。若是宋朝的君臣稍微有进取之心，便知这时乃是收复燕云北驱辽国的最好时机，可惜的是，此时的宋徽宗只想着他新修好的玉福宫，想着他花鸟画儿，想着东京瓦子里娇羞美丽的李师师，燕云在哪里？辽国怎么样了？他不关心也不清楚。

　　而此时在雨中赶路的柴蕙也不知道远在北方发生的这一切，直到三个月后，完颜阿骨打祭天称帝，以“金”为国号并打算再次亲征黄龙府的消息通过行商传来大名府时，她才清楚。

　　柴蕙这一路行回陆家庄的过程算是比较顺利的，并没有落入什么百姓瞧见。只是在离陆家庄尚有五里路的时候，碰见了两个冒雨进城的脚夫而已。

　　“大娘子，我跟着两人去瞧瞧。”柴乙说道。

　　柴蕙点头同意了，嘱咐道：“吓吓他们，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就行了。”

　　柴乙点头，一闪就去了老远。

　　还未进陆家庄，便是柴蕙让人新建的联堡，她先让人带着粮食进庄去了，而她则带着几个人赶着装了财物的车子进了家门。

　　“娘子回来了！”张嫂子从厨房里听到动静出来，瞧见柴蕙一行的狼狈样儿，忙道：“我烧了两锅子水，娘子先去洗洗换件干净的衣裳吧。”又让几个抬着箱子的人归家去。

　　柴蕙发了话，几人才敢回去。而此时的陆大郎家中，他不见柴蕙还以为是辛二郎得了人了。也没有问及，对着几个衣上又是血又是雨水的贫民，他只口里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感谢话，给了一人五百钱就打发人了。

　　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后柴蕙听得几个手下说陆大郎的反应，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让众人都归家歇去了后，她也去看了看仲郎后就去床上睡了两个时辰。用了午饭后她才往陆大郎家去了。

　　而才放下碗筷在喝茶的陆大郎，看着走进来的柴蕙，惊讶得差点失手摔破了手中的茶碗。

　　柴蕙心里微微诧异，陆大郎为何会如此失常？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柴蕙决定先试探陆大郎一番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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