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昨日之日不可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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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君在回去的半路，天色已经半黑，他急着赶回客栈，也没空在意进入夜晚后街巷的某些绮丽风景，倒是有人突然从一边的巷子出现，便要撞倒他身上来。
闻到那股浓重的酒气，容君皱着眉头躲过了对方的身影，虽然他不懂武艺，但侥幸思维敏捷，反射到动作上也算灵活，只是对方跌倒在地上，在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拉住他的脚，视线对上容君，眼睛呈现痴迷的样子，喃喃道：“美人儿……”
容君：……
说实话，容君的容貌实属上乘，俊秀又温雅，单看来总是让人觉得舒服，但大概受才华气度影响，尽管他平素总是温和风度，别人也会觉得这样的人不可攀越，犹如天山雪莲一样美好疏远，往往在绮念还没有产生时就被这样的风貌掐死在脑海里，所以，这是容君第一次遇到这样明显的调戏。
新奇的感觉不是没有，但是他现在没空理这人，只是淡漠地抽出脚，想要离开。
一只脚抽出来了。
另一只脚被抓住了。
容君，温柔地，俯下身：“想挨揍么？”
醉鬼，迷茫地，抬起头：“嘿嘿……美，美人儿，别走……”
于是他就被揍了，不过并非容君出的手。
容君看着自己的前方，因生一袭青衣飘然，没有帷帽的遮挡，在昏暗中那张惊天美丽的面容冰冷肃杀的气场也是明明白白的，那是不同于面对容君的单纯面瘫的表情，就算旁边巷道里传来的烛光暖暖打在他脸上，也没有丝毫解冻的倾向。
容君：……因生好像生气了。
因生，继续冰冷，看着地上已经晕过去的醉鬼，浑身的杀气怎么也挡不住。
容君快速在自己的脑海里，按照因生的思维整理出两种原因：一、我经常调戏因生→因生受我调戏→醉鬼调戏我→因生被醉鬼调戏=因生生气了。二、因生被我调戏→记恨在心不敢报复→看到醉鬼调戏我→联想=因生迁怒了。
不管哪种原因都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啊……
容君当机立断不要再纠缠在醉鬼这个问题上，温和状看因生：“回去吧，别理他。”
因生点点头，第一次先于容君走开了。
容君看着那个醉鬼，在揍他还是揍他呢还是揍他呢之间徘徊不定。
想了想，将倒在地上的醉鬼翻过身来，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丢了回去，才又继续回客栈的路。
——想来想去，光揍他还是太善良了。
回到客栈的房间内，看着摇曳灯光下因生静默的侧脸，容君轻声开口：“怎么了？”
因生没有看他，兀自整理着床铺，等铺好床后又走到容君所在的桌子面前，看到之前小二端来的的饭菜已经冰凉，指尖微动，施下了一个小法术，现在便又开始冒腾出热气，布好碗筷，才又站在容君身后，不发一言。
容君从刚刚在街上见到因生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很不稳定，绝不是因为在街上那个醉鬼对自己出言不逊，但是他现在的动作，摆明了让自己先吃饭再讨论，于是，谨遵守“食不言”的古训，容君开始进食。
几乎是在他放下筷子的一瞬间，因生便开了口：“先生来吴越真的是为了游学？”
容君眸光闪了一下，随即定定地看向因生，不答反问：“不然呢？”
因生道：“若是游学，先生不妨换个地方；若是先生心中有谋，因生自当从命。”
容君仔细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推测自己真正动机的意思，心里的曲曲折折少了多半，不过听到因生后半段的话又有些琢磨：“这里有何不妥？”
因生还是一副面瘫的样子，看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却犹如惊雷：“吴越国境内，有上仙威压，像我这样的低等妖精，会不自觉地听从号令。”
“什么号令？”
“凡人无法听到，是精神力的传音。”
“你听到了什么？”
“有人跟我说，”因生眼睛变得犹如先前冷厉，“莫破天命。”
容君点点头，心中却在暗自思衬。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重光守住故土，自然从那一瞬间便开始为此打算，至于先前说的即位再论国事，不过是掩人耳目，埋伏在学堂的探子太多，他也不敢托大地认为无人知晓李煜那天到访的结果，后来落欢的到来自然是给了他一个契机，事实上，如果落欢不来，他也迟早要找到一个理由出游。
虽然李家得到这个江山的方式颇有诟病，但毋庸置疑，烈祖李昪在战略谋划上极有心得，在他手上南唐得以壮大。可惜英雄气短，后来即位的现任皇帝李璟虽善诗工词，在治国上却无能得很，生性又颇为软弱，前些年遭受世宗柴荣大举南征南唐，大败告终，割让长江以北十四州给后周，并且去掉了自己的帝号，只称江南国主。
因此他现在南唐的形式不容乐观——不具明主，又失国土，这大概是一个国家最危险的情况，现在南唐如果不做上改变，那么周围这些窥伺的国家就会毫不犹豫地吞并下这块大肥肉。他以“游历”为名，打算用正式参朝之前的时间亲自深入吴越查看部署与民况，在李煜即位之后，他第一件要扭转时局要做的事便是——诛吴越。
他有充分地理由必须拔除吴越之患。第一，当初世宗柴荣发兵南征，南唐作为吴越的屏障，吴越皇帝钱俶非但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反而积极发兵呼应，南北夹击南唐，由此容君可以确定，这个钱俶可完全担得上是一个“蠢”字，这样的人，与其留着担心随时给你一刀，还不如趁早灭了；第二，十四州领土的割让是在让南唐大伤元气，目前没有能力还击的选择，就只能是吞并吴越这个国土面积并不十分大，但是各种资源后备却十分丰富的国家，才能尽快回复元气——这么多年南唐之所以没有正式出兵，是担心在攻打吴越的时候北部来犯，现在却处最好时期，北面的几个国家的细小争端摩擦终于积累到了一个顶点，他冷眼旁观，预计一年之内，战争必然爆发，他要等的就是这个时间，凭借着南唐唯一让他欣赏的名将林仁肇和自己一旁相助，吴越必定手到擒来。到时候，就算面临着再度侵来的柴荣，也有一战之力。
他并非良善之人，如果战争是为了保护故国的人民，就算要伤害他国之人，也势在必行。至于“兴亡苦百姓”的说法，他不是不了解，只是顾不上。
计划中，他会凭借这一年的时间能够把握吴越的各种情况，甚至可以说，在因生的帮助下，他觉得或许能够把最隐蔽的秘密都探得一清二楚，所以之前他才有意无意地诱导别人误解因生与他的关心，结合知府的话，大部分人应该会相信这些说辞。但是，因生突然告诉他吴越有上仙气息，落欢也是仙人转世，还有“莫破天命”的告诫，却让他觉得，这一场阴谋实施起来，或许并不会像他以为的那么顺利。
心中弯弯绕绕想了很多，却丝毫没有显露出一分一毫，他看着因生，淡然开口：“既然如此，非到必要之时，因生切莫插手。”
因生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想要开口拒绝，容君却在此前先阻止了他：“你是修仙之妖，最好还是遵守‘天道’吧，而我，”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容君眼神带着冷冽：“则逆天。”
熄灭烛火后，两人各自在床铺上辗转难眠，因生表情冷淡又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先生明明是一个凡人，在他说出那句“逆天”的时候，他会觉得那么理所当然，温和的先生和狂傲的话语竟然相得益彰，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迷蒙的境地里，恍恍惚惚，所以到最后他也没有答应先生不插手。
因生闭上双眼，罩住百般思虑。
这章字数不够，来一个小剧场：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当两人在天界大婚，因生的姓被冠上夫家“容”的那一天……
天帝自告奋勇，做了无父无母的因生的娘家人，命令织女在四十九天内用最美的云朵制成了无缝嫁衣“锦年”，天界侍女在因生的主动要求下避开，等看到因生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上了火红的嫁衣。
虽说天界早就传闻桃仙因生是个绝顶的美人，然而当他们看到一身嫁衣的因生，敛去了一贯的冰冷神情，被喜意衬出一分温暖的因生后，只能感慨“容颜世无双”罢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当好不容易入了洞房后的容君，看到在喜床上静静等待自己的因生后，流鼻血了……
因生：……你不是儒雅温和神秘莫测强大玄幻的上上上仙么？→_→
容君：……那也拼不过媳妇太好看啊。←_←
幸而在容君的威压下无人进入洞房，他失态也只是一瞬间，等到调整好视觉，适应了惊天美色，跟已经成为正式夫夫的因生喝完交杯酒后，他拿出一样东西。
看着他手上的那个东西，因生突然愣住了，眼角有些湿润，然后却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美人一笑，毋宁倾覆天下，形容容君的此时的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人一手拿着他们在人间曾经买下的帷帽，因生把头靠近容君的肩头，有些发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总算……”
容君反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的哄他：“乖，都过去了，谢谢因生，这么多年一直等着我。”
因生摇摇头，不语。
容君不想让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转移了话题：“因生知道那天晚上睡觉后我在想什么么？”
因生还是摇摇头。
容君轻笑：“我听见你在外间的声音了，当时想，有个人愿意一直陪着自己，真好，将来我一定要娶回去当媳妇，不管他是人是妖。”
因生有些惊讶，还有些伤感：“可是当时我还……”根本不懂感情。
容君吻吻他的发际，满含宠溺：“因生一点也不迟钝，不要自责，我爱你七年，换你孤独数百年，是我欠了你啦。”
幸好，那人如今尚在，安稳于世，红烛摇曳处，暖帐翻滚时。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