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颜廷玉

1、第 1 章

　　刀在杀人。
　　匕首锋利，从腋下劈入心脏，匕尖上挑，一击毙命。
　　拔出匕首，尸体被大力翻转过来。
　　刀记得他。
　　一个曾经在半夜偷偷塞给自己半个冷馒头，然后笑，露出一口白牙的男孩子。
　　她小心咽了唾液。长时间没有水喝，喉咙很疼。
　　额头破了，血混着汗流进眼里。她眯着眼看城墙上的看台。
　　“赢了才可以活着。”她记得当初那个人是这样说的。
　　城墙上很久都没有声。寒风猎猎，头发大力打在脸上，看台上帷幔纹丝不动，拢一室温暖。
　　身上的汗被风干，刀觉得又累又冷，想着能坐下多好。
　　可是她不敢。
　　执事说过，主上不喜欢武器。
　　私自匿藏武器已是大忌。
　　刀握紧了匕首。她会死，这也说不定。
　　天上开始落雪霰子，不大，渗进伤口里，很疼。
　　城墙上终于有声音，却是意外的年轻。
　　“很厉害的小家伙。”
　　“……”
　　“你可以活着。”

　　这里曾是前朝陵墓，地势险峻，临山靠水，景色极美，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有命看。
　　这是执事说的。
　　曾经看见有个孩子无意摘了朵极美的花，被花丛里的暗箭射死。
　　那是主上喜欢的曼陀罗，艳丽妖娆，剧毒无比。
　　刀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进院前有仆人搜身，刀死活不肯放下匕首。
　　匕首被护在怀里，仆人不敢伤了她，一群人僵在门口。直到执事出来放行。这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个死人。
　　刀只是更紧的握住匕首。
　　*****
　　她被执事领进门。一路上只听见执事絮絮叨叨的说规矩。
　　她不听话，一双大眼睛到处乱转。
　　三进院，青石台阶，抄手游廊，还有往来的人，干净整洁，和校场的都不一样。刀告诉自己，要留下来，留在这里。
　　她被带进一间书房。
　　角踩上地龙，她觉得暖和。
　　刀眼睛翕动，直觉有危险。竹帘掀起一角，有男人坐在精致蒲团上，向她招手。他的手干净漂亮，就像他人一样。
　　刀把手别身后。她觉得自己脏，从头到脚。但她不说话，豹子一样盯着他。
　　“警惕的小东西。”他笑。
　　男人再次伸手，她的腕像被人捏死了命脉，手不由自主松懈。紧握的匕首轻轻飘落男人手中。
　　她瞪大眼睛。
　　匕首纹路繁复，匕尖弯出异域弧度。武器出鞘，寒光大盛，是把好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刀。”
　　“锋芒太露，易伤其本主。”他摩挲刀上繁复纹路，略沉吟 ，他道：“换一个。”
　　“不。”腕还疼着，他眼风一扫，她几乎腿软，半晌，咬唇，她道“刀，好名字。”
　　沉默。
　　男人用拇指轻刮刃，不想太锋利，教匕首割开道小口。他一愣，继而低笑一声。
　　“如你所愿。”

　　她跟着他学东西，格斗，暗杀，秘术，八卦，阵法，手把手地。
　　执事说她运气好，叫主上这么上心的，她是第一个。
　　刀点头，只要吃饱穿暖，其他，无所谓。
　　只是难免有人为难她，暗地里的，那些同她一样从修罗场中活下，却只沦为低等杀手的孩子。
　　她走在人群中，接受妒忌与鄙视。

　　刀上染血，她看倒在地上的人，说：“不服气，站出来。”
　　她的刀太快，没人敢异议。
　　抬头，见他站在楼头，衣袂猎猎，向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