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58、第五十八章

　　重刀收到九砚传讯的时候心里一喜，匆匆赶往至人峰。山巅气候晴好，皑皑白雪反射着晶莹的光，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头晕目眩，不知东西南北了。
　　离锁镜海越近重刀反而踌躇起来，十年未见，不知开口第一句说些什么呢？他在雪地里站了片刻，忽而莞尔，心想自己这般磨蹭有些可笑，便又迈开步伐。
　　九砚听得有人唤他，转身看去，就见着皂衣乌冠的青年静静站在水边，削峻的眉目依稀可见少年时的影子。风华愈隆，见之心折。
　　竟已出落得这般出色。
　　毕竟是自己的徒弟，九砚心中自是欣喜，随手解下酒壶饮了两口，掌中运气将壶推给青年。重刀手腕一翻轻巧接住，却是盯着壶口发愣。九砚眉峰一挑：“怎么了？”
　　重刀摇头，指尖轻轻摩挲冰凉的壶身，慢慢举起它送到嘴边。这酒是重刀自己酿的，自然清楚是什么味道，但他却觉得这酒分外的烈，从唇齿间燃了把火，叫嚣着烧向四肢百骸。
　　“好酒。”他将壶抛回去。
　　“这酒壶能提纯美酒。”九砚将之挂回腰间，“这届虚巢宴群雄辈出，奇人异士数不胜数，你且尽力而为。”
　　“师尊放心。”重刀回道。
　　“你可见海棠宫有人抱着一把琵琶？”九砚道。
　　重刀微微蹙眉：“是。”
　　九砚若有所思，挥手取出一架古琴：“拿着。”那琴通体漆黑，琴弦雪白，首尾雕白雁。
　　“这是？”重刀抱着琴，目光微动。
　　“这琴叫减字雁横山，与那把秋霜芙蓉浦相生相克。”九砚神情复杂。
　　重刀抚过琴弦，随意拨了两个音：“不知师尊怎么会有这把琴的？”
　　“你自会知晓。没事的话你可以下山了。”九砚赶人。
　　“有。”
　　“什么事？”
　　“我不会弹琴。”
　　“……”

　　离虚巢宴开始还有几天，九砚将他留在山上教他弹琴。也不求他能弹得多好，只要像模像样就行。不过重刀天资聪颖，几乎一教就会，举一反三，竟有几分大家风范。
　　为了教他弹琴九砚取出了好久不见天日的“大圣遗音”。大圣遗音虽然只是凡物，但对九砚来说比减字雁横山珍贵许多。
　　“师尊，我下山了。”重刀收起琴，道。
　　“嗯。”九砚心不在焉应了一声，依然在用绢布擦拭着琴身。
　　重刀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转身离去。

　　虚巢宴并不是规则严格的比赛，而是任众弟子随意切磋论道，想怎么来怎么来，不出人命就行。
　　真叶山各处随机藏着各种宝物，这也是一个亮点。很多人干脆到处找宝物玩，偶尔与人狭路相逢，便是一翻鏖战。于是经常可见各处五光十色闪来闪去，煞是好看。
　　就在这乱七八糟的对战里，渐渐有人脱颖而出。
　　海棠宫那怀抱琵琶的少女弦动惊风，大悲天的昙七证得菩提，星宿海陆鸦不点周天星辰点太阳，残山有人驾着破碗横行霸道。
　　还有不周天云涯扇底乾坤，重刀剑术通神，力压剑宫……这些人最后终会遇上，争一个武冠天下。
　　一般这时候大家都会比较谨慎，重刀却一反常态主动去找海棠宫弟子。那个怀抱琵琶的少女在不周天比较偏僻的闻人峰，大概在搜寻秘宝，看到重刀却也不惊：“没想到你我之争来的这样早。”
　　重刀落在她面前，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在下重刀。见笑。”
　　“迟霜。”少女点点头，“请多指教。”话音未落，她纤长的手指在怀中杏黄的琵琶上轻轻一划，眼前场景微微扭曲，竟是成了江口小渡。
　　四下无人，眼前江潮平阔，天际暮霭沉沉。重刀低头看了看脚下细沙和身边细高的芦苇，不由“哦？”了一声，心道这幻境竟看不出分毫破绽。转身再看，却是一片紫红芙蓉花海在风中静静摇曳。
　　芙蓉浦。
　　“铮”不知何处传来肃杀嗡鸣，风刀霜剑裹挟着片片芙蓉花瓣席卷而来，瞬间就割破了重刀的肌肤。他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手掌一招，一把漆黑狭长的长剑幻化在手。他抬手横挥，暗沉剑锋上流水般的光泽闪过，瞬间将眼前狂风花海劈为两半。
　　“铮铮铮”促弦转急，风花如海咆哮而来，重刀飞身而起，又取出一架乌黑古琴信手拨去，身后浩浩江面腾起万丈巨浪，随即他指尖连滚，潮水斜飞挡在身前，和花刀撞在一起。
　　刺耳轰鸣声中，水汽弥漫看不清任何东西，隐在暗处的迟霜略略迟疑，却见惊鸿剑气斩破一切横扫而来。
　　“不好。”她惊呼一声，随着“咔嚓”几声，疏阔场景化为碎片。
　　而剑气正好在她面前消散，妙到颠毫。
　　“承让。”迟霜冲他一礼：“剑魄琴心，我不及你。”
　　“谬赞了。”重刀不惊不喜。
　　迟霜看着那架古琴微微苦笑：“原来是减字雁横山，东桓剑君竟舍得将它给你。。”
　　重刀故作不解：“这把琴有何特异之处？”
　　“剑君没有告诉你？”迟霜一怔，“这这琴乃是他的爱人所造。”
　　重刀握紧剑柄，又慢慢松开：“还请细细说来。”
　　原来海棠宫这代宫主还有个师妹，她们关系极好，形影不离。有一次她们偶然获得一株并蒂宝相花，花中蕴含着破碎的法则。她们便一人取一株制成琴和琵琶，威力不俗，名声鹊起。
　　后来那个师妹和九砚相恋，本要结为道侣，却忽然叛出师门，投入魔道不见踪影。只给九砚留下这把琴。
　　“原来如此。”重刀若有所思。怪不得师尊给他的时候神色那么复杂。这是，不曾放下的原因么……
　　他不知怎的又想起很多很多年之前，他的家在烈火中摇摇欲坠，有个面目模糊的女人站在火中，唇边笑意凛冽。
　　“你怎么了？”迟霜发现面前男人神色不对，不由问道。
　　重刀敛起情绪冲她拱手：“多谢告知。告辞。”
　　“告辞。”

　　之后重刀又和陆鸦，昙七等人交手，皆胜。这二人都是不好相与之辈，哪怕是重刀都胜的艰险，尤其是昙七，得证菩提，智深如海，一举一动都被看破，逼得他临时领悟了“太虚剑境”才堪堪压他一头。
　　不过昙七败了之后却很高兴地问他东桓剑君果真仪容高绝，他的腰间的酒是否好喝。重刀不知为何心中不快，暗道一声酒肉和尚，甩袖离去。
　　不过那酒确实好喝。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云涯和重刀一样也力挫旁人。不周天两个弟子都如此出色，其他门派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第一仙门。
　　但重刀和云涯默契地避开彼此，一直到虚巢宴结束了也没有正式交锋。

　　“师尊。”重刀来到锁镜海，冷肃的面容微微融缓，“可还满意。”
　　不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九砚的眼睛，他也微微一笑：“很好。”
　　“听说虚巢宴结束时会摆下三百里宴席，不知师尊去不去？”重刀飞过湖面来到九砚面前。
　　“我必须去的。”九砚收回目光，看向永远幽深沉静的湖水，“你和我一起吧。”
　　“是。”重刀也看向锁镜海，想要看清是湖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让师尊这么在意？几乎每时每刻都守在湖边，不曾离去。

　　放假了……我尽量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