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46、第四十六章

　　精灵王。
　　弥米尔疾步上前查看着白虎的伤势。只见一支长箭透背贯入，不知有没有伤及肺腑。
　　"你喜欢吗，舅舅？"奥斯维达轻声问，额间还有未干的汗珠。
　　弥米尔猛地抬头看向他，冰蓝的眼眸里一点怒焰燃烧："够了。"周围的人从未见过大公爵如此愤怒的模样，不由噤若寒蝉。
　　奥斯维达笑了笑："怎么？是嫌我坏了皮毛？等我让人将皮剥下，好好炮制一番，一定看不出瑕疵、、、"
　　"给您垫脚。"他把玩着小小的圆镜，云淡风轻。
　　弥米尔几乎要气笑出来。忽然他神情一凛，纵身扑向奥斯维达。二人抱着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冰凉的雪花灌入领口，很快就染湿了衣襟。
　　"小心——"
　　弥米尔撑在上面，反手从腰侧拔出一把小臂长短的短剑往背后一横，"叮当"一声，装饰性的匕首在爪牙下如同雪块，支撑不了片刻就断了。
　　转瞬间弥米尔又拉着奥斯维达往旁边滚去："起来！"
　　奥斯维达迅速起身看向身后，只见刚刚还无力伏在地面的白虎正剧烈地喘息着，前肢屈起作蓄势待发状，双目已不复清净柔和，而是暴虐的血红。
　　"哦？竟然没死？"奥斯维达完全不见狼狈，他扯了扯湿掉的领口笑如春山，"那就麻烦你再死一次了。"
　　这人真是中二得没救了、、、弥米尔额角抽痛，恨不得把他拍得老远省得又拉仇恨。精灵王一旦震怒，群山靡伏，森林逆长，河水倒流。方圆万里之内颗粒无收，饿殍遍地、、、这等后果没有人可以承受。
　　"哼。"西芙缓缓起身，"阁下难道就是精灵王？"她傲慢地俯视着巨大的野兽，眉梢眼角却暗藏肃容。听到西芙话语的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精灵王的传说自古就在这片土地上流传，他们听着这个传说长大，并将敬畏深藏心底。
　　嘈杂中西芙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心腹先疏散人群，只留下近卫。
　　白虎根本没有回应她，只是死死盯住弥米尔和他身后的奥斯维达。杀机毕现。
　　"请息怒。"西芙眉头紧皱，"若是鲜血才能熄灭您的怒火，我愿意献上三千牺牲祭祀，血债血偿。"
　　白虎赤眸一动，依然没有意动的意思。点点血迹好似红梅绽雪，如火如荼。
　　西芙眼底浮上一丝笑意："看来精灵王是一定要罪魁祸首伏诛？"她瞟了一眼奥斯维达，笑意更甚，"真是为难啊、、、"
　　奥斯维达眉间微皱："、、、精灵王？"他微微倾身凑到弥米尔耳边，"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弥米尔没有理他，只是打断了西芙将要脱口而出的怂恿："、、、胜者为王，你被打败了，那么奥斯维达，就是新一任的精灵王。"这是群山与森林的亘古的约定。
　　白虎暴躁的面容上忽然流露出近乎近乎轻蔑的神色，眼中红色褪去，它懒洋洋蹲了下来转头舔拭着后背的血迹。不过箭矢的位置有点刁钻，它努力伸了几次舌头却够不着，最后一脸挫败地放弃了。
　　弥米尔："、、、不介意我先为您治疗一下？"
　　白虎眼皮一掀，默默掉了个头把箭伤暴露出来。
　　弥米尔在西芙和奥斯维达复杂的目光下，半跪在白虎身边，一手握箭，一手按住伤口。巨大猫科动物的皮毛温暖而柔软，并随着呼吸浅浅起伏，像是海葵摇曳的触须，又像是花瓣默然的抚摸。
　　"别怕。"他话音未落，手掌发力迅速一拉，几滴温热鲜血飞洒在脸颊。他隐藏在白色皮毛中的手掌流转着微弱的碧蓝光华，只一瞬，狰狞的伤口就不再流血，并开始愈合。
　　白虎转头看了弥米尔一眼，纯黑眼瞳绽放出神异的光芒。它忽然低下头，一点一点舔去大公爵手心的血迹，然后粗糙的舌头舔向脸上、、、
　　"别、、、"弥米尔为难地侧过头，"你和维达的事情、、、"
　　白虎一甩尾巴，厌烦地看向不远处看不清表情的高挑男子，喉间发出低低的咆哮。弥米尔神奇地听懂了它的意思，这是要堂堂正正地单挑的节奏？
　　"弥米尔！"西芙显然也有不好的预感，第一反应就是让弥米尔回到她身边。弥米尔后退两步，不放心地看了白虎和奥斯维达一眼，最终还是将地方让给了他们。
　　奥斯维达微笑："是嫌我刚才偷袭胜之不武？可惜、、、"他摇摇头，"我从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舅舅，你不护着我了？"
　　弥米尔转身，发现男人翠色眼珠有些忧郁。
　　凛冬大公爵雪铸冰琢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铂金长发温顺地搭在他的肩上。
　　他的目光比冰雪还冷。
　　"此战、、、生死毋论。"他再也没有回头。
　　"、、、好，那就生死毋论。"奥斯维达喃喃重复，他的眼睛如同腐烂的海洋果实。
　　白虎额心的图腾仿若有生命的游鱼一般飞出，从平面变为立体，裹挟着无形的力量将这片空间从世界中剥离，自成一隅。
　　群山呐喊。

　　"为什么帮他？"西芙注视着一人一虎的角斗场，看不出喜怒，"你这是养虎为患。"
　　"我知道。他的父亲灭我们的族，我们颠覆了他的王权，一切皆是因果、、、但是，"弥米尔垂下眼帘，"奥斯维达毕竟是无辜的、、、我欠他。"
　　"姐姐，要是不还给他，我心难安。"
　　西芙缓缓抚上弥米尔的脸庞，她冰凉的手掌没有一丝温度，却让他感受到了蕴藏在肌肤深处的力量："关你什么事、、、要复仇的是我，杀了人的是我，把他逼到绝路的也是我、、、你烦恼什么？只要有雪落下的地方，我便护你一世无忧、、、你看这北国，何处无雪？"
　　"我会保护你的，姐姐。"弥米尔握住她的手，道。
　　"、、、好啊，姐姐就靠你了。"西芙灿然一笑，像是开满城堡每一个角落的白蔷薇，永不凋零。
　　"哎呀，维达好像快死了。"西芙状似心痛，"精灵王还请手下留情啊。"
　　图腾圈出的空间里，白虎正慢吞吞舔着爪子，而它对面的奥斯维达鲜血淋漓，浑身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奥斯维达蜷缩在雪地上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疼痛。手指扣在雪中，慢慢收紧抓出深重的雪痕。他抬起头，披散的黑色发丝里一双荧绿深湛的眼瞳骇然灼人。
　　那是滔天怒焰。
　　白虎冷冷回视，正要动手，却想起什么似的悻悻收了图腾，给了奥斯维达一个放过你了的表情，又冲弥米尔的方向点点头，几个起落就在森林中隐没了踪影。
　　一切归于平静。
　　"还不扶起王子殿下，带回营帐治疗？"西芙遗憾地摇摇头，"为了庆祝维达成功从精灵王爪下逃脱，晚上燃起篝火，把猎到的猎物都料理了，大宴群臣！"
　　"你想吃什么，弥米尔？"她温和地问。
　　"你安排就好。"弥米尔瞥了眼奥斯维达，淡淡回道，"不过、、、要烤熟一些，今天见的血，实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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