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4、第四章

　　"'江阔云低'红非镜，'断雁西风'苏双。。。。。。这二人潘绣只怕请不动呢。"潘绣听得旁人谑言，竟微微叹道，神情笼着烟水气，还有一分萧索。
　　"哪是你请不动，只是他们活得比谁都恣意，若心中不愿，天王老子也不甩！"冯月如神情微动，饮了口沁着竹香的"浑玉"。"浑玉"是西边吴州城的特产，取潇湘竹晨露为原料，三蒸三酿，入口清新，入喉销魂，取"浑欲不胜簪"之意，后误传为"浑玉"。
　　金洛阳缄默。
　　下头坐得近的一个年轻士子心中一动，好奇地问身边族叔："红非镜，苏双又是何人？"
　　"他们都是剑客，"那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绝世剑客。"
　　"红非镜暂且不提，他极少露面，只有当初在谷江上游千林石壁，他踩一叶扁舟，只出一剑，剑气冲霄，撕云逼空，天都要塌下来似的。。。所以叫他'江阔云低'。而当时与他论剑的就是苏双。。。。。"
　　"苏双？哪个双？成双成对的双？"年轻人插嘴道。
　　他摇头："是天下无双的'双'！"
　　"不都是一个字嘛。。。。。"
　　男人瞪他一眼："插什么嘴！"见年青人乖乖闭嘴，遂满意一笑，"那苏双也只出一剑，正巧天上一行鸿雁西去，他竟将雁阵中间的那只一切两半，不伤余雁分毫。"
　　"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啊。。。。"年轻人喃喃。
　　"哼。"男人冷笑一声，"你知道一切两半是什么意思吗？。。。你以为切烤鸭一样随便切切吗？后来有好事者把那雁捡来一瞧，那雁腹正有一逆翎长在中间，毫发无损，他以为苏双斩偏了，正暗自窃喜，谁知他手一碰，那羽毛轻飘飘分成。。。"
　　"两半？"年轻人吞了口口水。
　　"。。。两片。一模一样的两片。"
　　"。。。。。。"
　　断雁西风，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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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绣他们三人武功不说独步天下，也是少有敌手。一番话听得七七八八，潘绣扫了各自沉默的冯月如和金洛阳，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听到远远的喧嚣正门，一股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来。
　　"是他。"金洛阳忽道。
　　那种安静不是因为美景或美人心中惬意所产生的安宁；也不是聚精会神的冷静，而是面对无法反抗的强者，身如蝼蚁，人类本能中的恐惧。这种安静，近乎于死亡。
　　你的命运，已不在自己手中了。
　　一时间，山珍交错，海味杂陈，恍然如人间仙境的潘府，连灯火都噤若寒蝉不敢摇曳。
　　冷月无声。
　　直到潘绣抱拳见礼，好似芝兰玉树独立西风，一庭霰雪也作了飞花："苏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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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番洗盏更酌，宴会似回复了热闹，唯有主桌附近依然寂静，豪酒入怀的江湖人变得细嚼慢咽，推杯交盏的豪绅开始自斟自饮，羽衣霓裳的歌妓温温婉婉地低斟浅唱。
　　这一切，只因为那个白衣人罢了。
　　那人有种锋拔的峻铎，但因为一身气势过于冷厉严酷，反而让人忽略他的相貌。
　　若说金洛阳是杀秋牡丹，冯月如是傲雪红梅，潘绣是瞻彼淇澳的猗猗绿竹，那这个男人就是摧秋朔风，折寒傲雪。
　　他当得起无双之名。
　　金洛阳晃了晃犀角八曲高杯，浓稠的酒液映着他模糊的面容有种奢侈的艳丽："唉，要是红非镜也来，那真是妙事。"
　　苏双伸手倒酒，他的手极修长，极瘦劲，如同白玉雕成毫无瑕疵。
　　"会的。"他说。其音如铉。
　　旁边冯月如手微抖，霍然抬眼。
　　金洛阳往唇边送酒的动作一顿，复而笑起来："你还是这么冷淡，多说两个字都不愿意。"
　　"三位认识？"潘绣开口道。
　　金洛阳看着他，似笑非笑："他和红非镜试论剑意时，我就在一边看着，你说认不认识？"
　　"那个翻鸟毛以为苏双斩偏的蠢货也是他。"冯月如淡淡道。
　　"净瞎说。"金洛阳冷静地道。
　　"咳，几位相识也是缘分，潘绣倒没这个福分，直到今日才一窥诸位风采，相见恨晚。"
　　"不晚，"冯月如看着他，凤目如刀，有种沾了血的腥甜秾艳："有的人相识百年不过点头之交，有的人一面未见却已心有灵犀，缘分这种东西，你不身处其间，又怎么知道呢？"
　　潘绣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