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148、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诺猛地睁开眼睛。
　　爆炸与呼喊声连绵不绝，冲天火光中影子如精怪般乱舞。雪诺抓过床边衣服披在身上，赤脚跑出殿外：“帕拉丁……”
　　“冕下您没事吧！”穿戴整齐的骑士穿过火海，一把抓住雪诺的手腕上下打量：“……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着，他返回卧室取来鞋子给雪诺穿上，还顺手拿了太阳神赐给雪诺的王冠。
　　雪诺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
　　“今晚的事太蹊跷，这顶王冠可以保护您。”帕拉丁捧着雪诺的面颊将王冠给他戴上：“不要摘下它，好吗。”
　　雪诺点点头，握住他的手：“你也小心。”忽然转念一想，“罗兰王没有出面平息动乱么……”
　　“多想无益，我们先出去。”
　　火势太大了，甚至有向皇宫外蔓延的趋势，如果袖手旁观怕是要酿成大祸。本来因为不欲让帕拉丁涉险，而且此事有可能是剑兰王国窝里斗，雪诺不想多事，但是现在他从火焰深处嗅到了一丝神性的气息。
　　作为太阳神圣徒，雪诺是守序阵营的，自然不能对搞事的混乱阵营不闻不问。此时虽然还不好判断究竟是不是恶神，但他已无法置身事外。
　　雪诺和帕拉丁一路援救了幸存的侍从和护卫们，让他们去疏散城里的平民，便返身回了王宫。
　　“你……”雪诺回头看着帕拉丁，正要说什么，帕拉丁已经打断了他，“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我是您的骑士，绝没有让您孤身涉险的道理。”
　　帕拉丁上前一步按住雪诺的肩：“相信我。”
　　雪诺点点头，二人迅速往火海的源头赶去。越往里走温度越高，火焰的颜色也越纯粹，那是近乎鲜血般的炽烈。
　　“这果然不是普通的火。”即使释放了防护神术，雪诺依然感觉到了焦灼。不远处，尖锐夸张的建筑在火焰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像是一张窃笑的鬼脸。
　　那是国王罗兰的寝宫。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张鬼脸向他们扑来，帕拉丁上前一步挥剑一斩，碎石化作粉末没伤着雪诺分毫。
　　宫殿塌毁的瞬间，一股混沌的神性冲霄而起，四周火焰如同遇见了神明的狂信徒，爆发出猩红的光辉。
　　那塌毁的宫殿之下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很快，一只有力的手推开地面的暗门，拨开乱石，在熔岩与灰烬中站直了身躯。
　　那站姿放松到极点，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侧。他几乎夸张地仰起头面对暗红天际，深深地吸气，像是要把这夜空也吞入腹中。
　　“啊……”他的嗓音因为过于嘶哑竟有了一丝缠绵，“真好。”
　　“风的味道很好，火的味道也很好。”站在废墟上的男人忽然低下头，望向雪诺的方向。他温柔美艳的面庞上，凹陷的眼窝做出了“睁眼”的动作。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有什么东西填充进了干瘪的眼眶，于是他睁开了双眼，露出燃烧着火焰的眼瞳。
　　他只朝雪诺他们看了一眼，便又抬起头望向夜空：“真是不错的夜晚，星河灿烂。”他自语着，“这么美的星光下不应存在任何残酷的东西。”
　　“但是你的火焰已经杀了很多人了。”雪诺平静地看着他。
　　“那是他们自己的错。”男人的声线渐渐不再浑浊，透出与生俱来的温柔慵懒，“我很冷，只是想点起火来……难道我还得注意周围有没有人吗。”
　　雪诺与帕拉丁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抓住他……不能让他走……”这时一条蛇，不，一个人从地底爬了出来。鲜血从他空洞洞的眼眶里淌出，打湿了面颊和衣服，一路又蹭上尘土，狼狈得几乎看不出他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恸哭之王。
　　“哦，竟然从地牢里出来了么。”废墟上的男人温柔的看着他，“你的眼睛都被我挖掉了，乖乖躲在下面不好吗。”
　　“把阿芙萝蒂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罗兰循着声音往前爬，指尖在碎石中划得血肉模糊，可他不知道，他爬错了方向，只是在对空气祈求。
　　“你们看，这就是他的眼睛。”男人从口袋里随意掏出两颗蛋白石般的珠子送到面前欣赏，“我本来想给自己用的，可惜……”
　　“太脏了。”他轻飘飘松开手，两颗珠子掉入火中，瞬间烧成灰烬，“没有了，眼睛没有了，阿芙萝蒂也没有了……孱弱的人类不能作为神的载体，在我降临的那一刻灰飞烟灭，重构为现在的‘我’。”
　　“真是可怜的女孩。”男人感叹道。
　　恸哭之王大概是在哭。他咬着嘴唇，发出模糊的喊叫，整张脸扭曲在一起，泪水和鲜血糊成一团：“还给我，求你了，还给我……”
　　“很遗憾，没有了就是没有了。”男人的声音依然温柔，“没事的话我要离开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
　　“我想你还不能走。”雪诺打断他，并直视他的眼睛“你是谁？”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雪诺，唇边笑意盈盈：“我？我是断罪之眼，憎恨之火，复仇之神。”
　　“我是沙利叶。”他幽柔地笑了，眼中的火在跃动，“你也需要复仇吗，人类？”
　　“这不可能！”罗兰忽然吼道，“阿芙萝蒂信奉的是星辰之座，怎么可能会召唤你！”
　　“为什么会召唤我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沙利叶用一种嗔怪的眼神看着他，“而且我也确实是星没有错……”
　　“容我再次介绍一下，星辰之座麾下天蝎星，机缘巧合获得了复仇之神神格，二者合一，就是我了。”
　　“怪不得神性这么混乱。”雪诺淡淡道，“星辰之座是掌握预言职能的善神，而且是数一数二的强大神祇，他麾下的众星也几乎都是善神才对……”
　　“任由星灵复合恶神权能，并进入人间行走，你的主神难道真如传说所说，陨落了？”
　　没人注意到一直温柔笑着的神祇眼中火焰颤动了一瞬：“真敢说啊。现在的人类都敢随便谈论神祇了么。”
　　旁边的帕拉丁心里苦笑了一下。不，胆子这么大的只有雪诺……
　　“虽然吾神并不介意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冒犯，但是作为他的星辰我却不能假装没听到。”沙利叶揉了揉后颈，缓缓从废墟上走下，“就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妄言的资格吧，有着太阳气息的人类。”
　　“要知道，庙宇塌毁了，神还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