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145、第一百四十三章

　　女教皇阿缇拉虽然意思意思派了两队骑士维持秩序，但没想到这人还敢跑神殿来问她借场地。
　　“你叫霍普？给吾一个把神殿前广场借给你的理由。”阿缇拉正在修剪庭院里的黄金玫瑰，被霍普一闹硬生生剪岔了。她把那支玫瑰放到侍立一旁的守护骑士掌中，低声吩咐：“给雪诺送过去。”
　　骑士应诺离开。
　　霍普道：“赚的钱分你一半。”
　　阿缇拉把滑到颊边的一缕金发别到耳后，嗤笑：“你是扮小丑来了？那点钱给吾备一池洗澡水都不够。”
　　霍普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毕竟我跟财富女神不熟，这已经是我能给的全部了，我还要留点路费前往下一个国家呢。”
　　“吾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神殿广场毕竟比较特殊，要是你上去嚷了句赞美某某邪神，那吾的脸可就丢光了。”阿缇拉又剪下一枝半开的玫瑰在手里把玩，“赞美别的正神也不行，毕竟是吾神亚眠的地盘，万一被看见了以为我们要闹革命可怎么办。”
　　“首先我先声明我信仰的是爱与和平女神拉芙，我们的信条是将爱与和平带给所有深陷苦难与绝望的人们，而并不是宣传我的女神，她又不像我是个艺人需要人气开演唱会。”霍普信誓旦旦道，“我只是让人们听到我的歌声，若能获得一丝藉慰我的目的便达到了。”
　　这时一位骑士匆匆赶来，在阿缇拉耳畔低声道：“冕下，剑兰王国的使臣到了。”
　　阿缇拉眼帘一颤，摆摆手让他退下：“这倒是跟吾等教义有共通之处……好吧，吾便准了这一次。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在日晷城撒野。”说着将手中的玫瑰簪在霍普发间，顺手给他理了理头发，轻笑一声袅娜而去。
　　霍普摸了摸鼻尖：“她可真平易近人啊。”
　　拉芙：“……你醒醒。”

　　“圣子冕下，这是教皇冕下让我给您送来的花。”阿缇拉的守护骑士克劳恩微微躬身，将如黄金浇铸而成的玫瑰捧到雪诺面前。
　　雪诺正要去拿，却被帕拉丁接了过去：“请等一下。”
　　克劳恩无言地瞥了一眼帕拉丁：“今晚神殿广场将有吟游诗人霍普前来表演，教皇冕下说希望您能喜欢。那我先告退了。”雪诺微微点头。
　　帕拉丁并指如刀，一缕纯净的光芒迸发出来削去枝干上的倒刺。他这才把玫瑰递到雪诺面前：“冕下……”
　　雪诺没理会，懒洋洋地单手支着下颌：“你对我实在保护过度了……十年前就说过你，可你总是积极认错，屡教不改。”
　　帕拉丁苦笑着半跪于雪诺面前：“在遇见您之前我从未有过信仰与怜悯，遇见您之后我发誓将所有的忠诚与爱献上。所以对我来说怎么做都不为过的，或者说还远远不够。”
　　雪诺望着他，春水般鲜冽的眸光无声流淌，欲睡若醉，似笑非笑。
　　帕拉丁深深低下头，拾起雪诺洁白的衣角送到唇边亲吻：“圣子啊，请宽恕我的愚昧，盲从与瞻前顾后。”
　　“我看你聪明，自我又胆大包天。”
　　借着衣袍的掩饰，帕拉丁浅浅一笑。

　　夜幕被夜之女神拉扯着罩住苍穹，日神之宫沉入虚空海静待明日的巡天。太阳神殿前一束束幻光在夜色里摆动，搅乱夜色，荡开空灵绝美的歌声。
　　广场中央霍普眼眸微闭，双手合十，淡蓝裙摆在风中绽开，像是一簇生机蓬勃的绣球花。
　　“盛开荒野的花朵啊，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人们总是彼此伤害，彼此斗争？
　　凛然绽放的花朵啊，
　　你眼中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人们总是难以做到互相谅解呢？
　　……”
　　“吾现在才算看出来一点他身为绝世歌姬的样子。”阿缇拉与雪诺对坐于神殿顶端，帕拉丁与克劳恩分别站在他们身后。
　　雪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杯口碧绿的蝴蝶花纹吻住他绯色嘴唇，那绯色里就好似熏透了淡薄月色，洇开一种朦胧的，雾质的烟红。
　　阿缇拉忽然叹了口气：“万一哪天日晷城撑不下去，就让你抛头露面当个偶像歌手维持家用吧，你混吃等死，游手好闲这么多年总要还的。”
　　雪诺：“……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阿缇拉耸耸肩，轻描淡写换了话题：“今天下午剑兰王国的使臣到了。”她略微沙哑的嗓音溶在歌声里，像是漂浮在风中的一带沙漠。
　　“……
　　当夏日蒙上了阴霾，暖风微微拂过，
　　我们的身影彼此重合，
　　曾活在世上的证据，我愿永恒歌唱
　　为世间无名的生命……”霍普张开手臂，对着台下无数观众露出清浅微笑。细腻而整齐的掌声渐渐铺满日晷城。
　　阿缇拉侧过头望向霍普，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使臣携恸哭之王罗兰的意志而来，请求与我们结盟。”
　　雪诺微微蹙眉：“结盟……情况这么危急了么。”
　　“剑兰接壤战丹帝国，宛如在猛虎身畔酣睡的羚羊。现在战丹与甘泽斗争正炽，无论哪一方获胜下一个灭亡的就是他。唇亡齿寒，日晷城虽有太阳神庇护，但是……”
　　“所以你同意了？”雪诺道。
　　“而且恸哭之王本身是无信者，剑兰王国内信仰混杂，若是结盟他愿奉吾教为国教。”阿缇拉伸出手把雪诺胸前缠在一起的挂坠整理好，“吾神亚眠虽然信众无数，天上神国普照万千，但陆上行宫唯有日晷城而已……吾幼时曾说过，吾要播撒光辉于大地，让大日之徽遍及四方，既然天上无星，那么就让银河在地上奔涌至破晓。”
　　雪诺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还是这么爱操心。”
　　阿缇拉回握住他微寒的指尖，从容一笑：“吾绝不食言。所以雪诺，不要再旁观了，吾……我需要你的帮助。”
　　雪诺静穆地凝视她浸润星光的银色眼眸，微微低下头，用那柔软的，纱质色感的嘴唇若即若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听候差遣。”
　　阿缇拉空灵脱俗的面庞绽放出清澈笑容，凑过去在雪诺额头上亲了亲：“好，过两天麻烦你随使臣回剑兰签订条约吧……据说霍普也要去剑兰，你们可以同行哦。”
　　雪诺：“……我不想出门。”
　　阿缇拉充耳不闻，起身离去：“宅了这么久也该亮亮相了，敬爱的圣徒大人。认真说起来你才是吾神亚眠的代言人，神圣之门徒。而吾只不过是帮你们打工的罢了。”克劳恩冲雪诺行了一礼，跟着女教皇而去。
　　雪诺撑起下颌，丝丝缕缕的白发滑落唇边，掩住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他碧蓝眼眸一转，瞥向又唱起歌的霍普，霍普也正巧抬起头看向这个方向。
　　微风刮来，无心间弄乱雪诺的长发。圣子收回视线，随意想着他们隔得这么远，这里又暗，霍普是看不到的吧。
　　“我们走吧。”雪诺站起身走入神殿。帕拉丁紧随在他身后，在迈过门框的瞬间回头看了看，又淡笑着跟了上去。

　　剑兰的使臣是个慈眉善目的胖子，叫做雷恩，笑起来是无懈可击的一团和气。日晷城气候湿热，这位仁兄稍一动就一脑门汗，听见可以回剑兰了笑容更是多了三分活气：“不知圣子大人现下何处呢？”
　　阿缇拉笑得完美无瑕：“由于此事事不宜迟，原谅吾擅自为您安排了车马。圣子不爱见生人，已经在车里了。啊您瞧，他来了。”
　　只见一条通体银白的鳐鱼从圣殿后的池塘里升起，抖落漫天水花。鳐鱼背上驮着一节又一节精致的车厢，像是装在瓷盘上的小点心。鳐鱼在半空巡游了一阵，缓缓俯冲而下。
　　“您请上车吧。”阿缇拉对雷恩道。雷恩掏出手帕擦了擦虚汗，“好，好的。”他小心翼翼踩上鳐鱼的背，就见第一第二节车厢的门把上都挂着金色的玫瑰形铃铛，显然是有人了。
　　“不知这些车厢都有谁？”
　　阿缇拉笑道：“圣子与他的守护骑士在第一节，吟游诗人霍普在第二节。他正好也要去剑兰表演，就捎带他一程。”
　　“哦，那真是好极了。”雷恩又擦了擦汗，“那在下去第三节车厢了。”
　　阿缇拉抬起带着真丝手套的素手挥了挥：“一路顺风。”
　　大鳐柔软的鱼鳍悠然摆动，随着叮铃铃的悦耳声响，它已然乘着风的潮汐潜入云霄。雪诺掀开纱帘往下张望，隐约看见蚂蚁似的人群在往东南迁移。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在往日晷城的方向走？”
　　帕拉丁不紧不慢扫了一眼：“您忘了吗，甘泽汗国与战丹帝国正在汗墓大疆交战，估计是那附近的难民吧。”
　　雪诺眉心微蹙：“这样么……”
　　帕拉丁剥了个橙子递给他：“您不是有些晕车么，吃点酸的比较好。”雪诺看了他一眼，接过橙子一片片送入口中。吃着吃着又皱起眉，有些含糊地抱怨道：“你又这样……”
　　柑橘的芬芳溢满车厢，帕拉丁觉得自己快被甜化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没有阿缇拉这个角色，临时加的，结果写出来成了目前我自己最喜欢的人物……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