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一百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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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森拔忽然轻蹙眉头，单手捏碎绑住昔拉的银链，揽着他向后飞退。而渐渐失去生息的樱桃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用鲜血绘制的铭文列阵，本该放置驱动宝石的地方却被两颗眼球取代。
迈卡维跪倒在旁边，沾满血液的手掌捂着眼睛，发出嘶哑的诅咒：“肮脏的杂种们……睁大眼睛看好，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神明的！”曾经最亲密的同袍接二连三地死去让怨毒在他心中积累，此时终于爆发出来，“尽情恐惧吧，后悔吧，然后在神的威光中如蝼蚁般毁灭吧！”
他像是要把心脏呕出来般咆哮着，这个至始至终从未对昔拉和樱桃流露丝毫动容的男人，对着悬挂在矛尖的尸首的方向血泪满面。
如同回应般的，鲜血列阵窸窣涌动，失去生命的少女缓缓漂浮在半空，冰冷的光芒贯通天地。光芒消散后，洁白羽翼在少女背后展开，冥冥晦晦的天穹下白羽飘飞如雪。
一枚异样不详的猩红刺青缓缓浮现于少女左颊，她掀开眼帘，眼瞳深处一轮银光亮起，侵蚀着紫色虹膜。
“血族。”她的声音忽男忽女，忽而轻柔忽而冷漠，“呵呵，血族。”她的神情说不出是厌恶还是讥讽，“浪费珍贵的机会将我从沉睡中惊醒，就是为了这几个蝼蚁？”
迈卡维痛苦得面孔都扭曲了：“那个黑发少年，是真祖……”
少女忽然睁大眼睛，银紫交织的眼瞳厉芒闪烁，然后神色一寒：“废物，他根本没有‘她’的气息！”少女随手挥出一道银光刺穿迈卡维的大腿，“你知道愚弄我的代价吗！咦……”她忽然飞高了些，看着城墙外的艾兰德冷冷一笑，“不过真货也近在眼前……我脸上的刺青，今日就用你的血抹平。”
“还没觉醒么……那就再也不需要醒来了。”少女纤细的指尖亮起刺目光芒，隔空点向艾兰德，“带着疑惑和敬畏走向终结吧。”
光束带着压倒性力量扑到艾兰德面前，只听一道清丽嗓音传来：“你的口气比实力大多了。神？我看也不过如此。”一片幻彩光幕将艾兰德与血骑士笼罩其中，将光芒轻描淡写地抵挡在外。
卡帕多西娅一身骑装，灿烂金发高高束起，宛如一缕刺破阴霾的晨光。她指尖夹着几颗失去光彩的宝石把玩着，高高抛起，又稳稳落入掌心。卡帕多西娅深爱宝石，用的自然也是土豪玩家才玩得起的宝石魔法。
艾兰德觉得她那么帅，那么有钱，那么帅。
与此同时藏于暗处的冈格罗和茨密希按捺不住冲上城墙，将昔拉护在中间，与少女教宗对峙着。
“藏在阴沟里老鼠终于蠢蠢欲动了吗。”少女阴沉的目光投向卡帕多西娅，又忽然转向她的鞋子，然后咯咯笑起来：“好得很，得来全不费工夫。看在你千里迢迢给我送来那块石头的份上，就让你死得干脆些。”
卡帕多西娅右脚微微后撤，这才想起来苏必利尔之石前几天又把她惹毛，被她顺手塞进鞋跟里忘记放出来了……
茨密希眉心一拧：“冈格罗我们拖住她，勒森拔带昔拉走。”
“想走？”少女背后双翼伸展到极限，炽热白光如潮水将众人席卷，本该奄奄一息的迈卡维身上伤口瞬间愈合，陈尸矛尖的银翼猎手们也睁开呆滞的眼睛，化作不伤不灭的野兽扑向昔拉。哪怕是亲王想要彻底消灭他们也得费一番功夫。
“信仰光，死亡不过一场小憩。”少女摊开双臂，无数白光凝成的锁链涌向卡帕多西娅和艾兰德。
卡帕多西娅扔出五枚黑曜石在空中展开五芒星将锁链弹开：“不过是治愈术与傀儡魔法罢了，搞得好像多厉害似的，”她对于想抢自己宝石的人无论口头上还是拳头上都绝不姑息，“魔力有用完的时候，傀儡有损毁的一天，到时候你这嘴强神明还能凭什么虚张声势！”
“同样的话奉还给你……你的宝石带的够吗？”少女不屑一笑，“而我，只要天地间有光，我的魔法就无穷无尽。”卡帕多西娅微微动容，就在她分心的时候锁链毒蛇般扑向她的脖颈，与其他锁链缠斗得焦头烂额的艾兰德来不及根本援救。
“唉，本大爷就知道你要掉链子。”
卡帕多西娅脚下一崴跌倒在地，刚巧避过光之锁，“什么？”
鸽子蛋大小的石头从鞋跟里飘出来：“你真是大爷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马斯特。”这颗看上去廉价的石头此时散发着明媚的光晕，美丽得像是一颗星辰，“又丑，嘴又硬，脾气又坏，品味堪忧，出门不带脑子还老踩大爷我……”
“等回去你完蛋了！”卡帕多西娅立刻炸了。
“但是还算顺眼。”石头不知是哼了一声还是笑了一声，“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
“要夸我回去慢慢夸……”
“回去给你踩啊，本大爷才不傻。”石头飘飘悠悠越飞越高，“我本是一颗星，一颗只能回应别人祈求的星，没有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后来我成了苏必利尔之石，一块低贱的石头，被人呵斥，被人嘲笑，被人嫌弃，却也被人喜欢着……”
“这一回，我想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卡帕多西娅跌跌撞撞站起身：“瞎比比什么！你给我回来！”
“大爷我不做石头啦！”石头哈哈大笑，在滚烫的晨光里炸为尘埃，“虽然没有开通这个服务，但我还是祝你幸福，卡帕多西娅……”
“这是我，破晓晨星最后的祝福……”
“破晓晨星？”城墙上昔拉下意识抓紧勒森拔的胳膊，“哪个破晓晨星？”他忽然又想起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血族真祖的真名是？”勒森拔揉了揉太阳穴，蹙起眉头。
站在一旁的茨密希徐徐开口：“她叫……”
卡帕多西娅猛地咬紧牙关，忍了片刻才抬头看向城墙上的教宗：“混账！都是混账！”她背后漆黑羽翼逆光而展，一飞冲天，手中宝石炸开形成黑芒闪烁的长剑，“给老娘去死吧！”
少女教宗脸色也异常难看：“不长眼的东西……既然不为我所用，那么只有毁灭这个下场。”
“卡帕多西娅，不要冲动！”冈格罗啧了一声，紧跟着飞向教宗，“算了，跟你一起吧。”
“毕竟，竟敢逼得血族亲王认定的朋友自我殒灭，真是让本王面上无光啊！”冈格罗细长瞳孔骤然收缩，面容忽然变得狰狞可怖，“自称为神的小姑娘，让本王来掂量掂量吧！”
“可笑，凭你们也妄图对我品头论足？”此时朝阳完全穿破云层洒下澄净光芒，少女展翅飞向天空，无数剔透的羽毛脱离翅膀的束缚环绕在她周围，脆弱如冰棱，又冷酷如刀锋，“臣服于光明吧。”羽毛直指地面，无差别地溅射飞洒，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激起滚滚尘烟。
少女盯着下方看了片刻：“这就解决了？未免无趣……”话音未落，只见尘埃里一点光源亮起，涛涛冰雪涌出猛地咬向少女教宗，少女翅膀一扇又是漫天羽毛落下与冰雪撞击在一起，凌烈的风吹得她微微眯起眼睛。
就在此时有人扶摇而上，手中利刃宛若漆黑的逆十字，高高举起，审判神明——
少女微微睁大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又很快抚平，翅膀立刻收卷裹住自己，然后被卡帕多西娅的剑刃劈成碎片，血花四溅。
“啊——”少女低呼一声坠向地面，她咬了咬牙，手一挥卷起一条锁链蹿向艾兰德，艾兰德一时不察被锁链紧紧缠住脖颈，顿时难以呼吸。
“该死的，先解决你再说！”
“艾兰德——”昔拉想要过去却被勒森拔紧紧扣住腰肢，“放手！”
勒森拔没有理会。昔拉嘴唇一抿，沉睡在血液深处黑暗而深邃的力量汇聚于手心，具象出一把夜色长弓。
昔拉扣住弓弦缓缓拉满，漆黑的满月中，箭矢就是撕裂星体的天狗，随着他松开手咆哮着追猎新的猎物——
“这个气息——”少女不可置信地望向昔拉，眼底浮现出癫狂神色，“不可能，他死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她忽然收敛了所有表情，义无反顾抓向艾兰德，昔拉射出的箭矢被她硬生生接下也没有丝毫停滞。
“艾兰德！”
“别吵了。”尘埃渐渐散干净了，露出满目疮痍的大地。
冈格罗直挺挺挡在艾兰德身前，少女教宗的手掌穿透了他的胸膛，血液染红了他华丽的衣袍。憎恶亲王恶劣一笑，扣住少女的手腕道：“礼尚往来。”极寒的冰霜从他握住的地方蔓延，很快将她冻成冰雕。
“啧，力气不小。”冈格罗后退两步靠在断壁残垣上，血沫断断续续从他嘴角滑下。
“冈格罗……”艾兰德呆呆看着他。
“碍事的家伙，给我走开。”冈格罗啐了口血，金色短发难得服帖地趴在额角，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昔拉挥开勒森拔的手，向冈格罗飞去。
勒森拔和茨密希神情复杂。
“冈格罗。”昔拉半跪在他面前，忽然无言以对，“你……”
“嘘。”冈格罗轻轻打断他，“不许说话，你一说话我就生气……走开。”昔拉不知为何有些难过，慢慢站起身退到旁边。
“你不记得我了。”冈格罗望着昔拉的背影缓缓眨了眨眼，猩红眼瞳在阳光里化开，边缘处泛着温润的橙，“你都不记得了吗……哥哥。”昔拉陡然回头，冈格罗已经倚着墙壁，半张脸沉浸在光芒里，恬静安逸宛若沉睡。
昔拉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他茫然地看向艾兰德，又抬起头望向站在城墙上的勒森拔与茨密希：“这个世界，我来过。”
“是的，你来过。”艾兰德伸出手搭在他的肩头，嫣红眼眸流转，如一泓静美的血泊，“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昔拉看着他，道：“你觉醒了么……该隐。”
青年平静地笑了笑：“我不断转生，不断等待，不过为了帮一个人完成他的愿望。”该隐瞥了一眼城墙上，“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愿望已然实现，但我依然要去完成——该隐的承诺从未亏负。”
“放出你灵魂的气息吧。”该隐神情温柔，“这里……是个好地方。”
这块土地被超凡的力量破坏，露出埋藏在地基之下更深远，更古老，只剩下只言片语的城池，在崭新的阳光里吐露上古的史诗。
跨越了茫茫时光长河的铭文列阵焕发出有史以来第一次光彩，叩响历史的门扉。光线吞没了眼前的一切，一丝一缕重新构筑出那座名为不朽之城的虚影……
沧海桑田前的群山，平原与湖泊；山巅幽蓝城堡的周围盘旋着红龙与狮鹫；酒馆，工坊与竞技场人声鼎沸；还有飘飞满天的暮草花……
“久别重逢。”苍老了一些的男人笑着伸出手，将昔拉抱在怀里，“感谢命运。”
“你知道吗，在另一个世界里，我的名字叫做燕回。”男人絮絮在他耳边呢喃，“无论过去多少春夏秋冬，无论相隔几许千山万水，甚至是两个世界的距离，我都会将之跨过，像燕子一样回到你身边。”
光芒编织成的城市缓缓消融，男人的身躯也在渐渐暗淡：“所以，你能不能稍微等等我呢……”他最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吻了吻昔拉的眼睑，终于消失不见。
昔拉伸出手去抓尘埃般的光点，只捞得满手虚无：“阿加雷斯……”
“我的使命完成了。”该隐感慨地看着男人消失的地方，“那么你呢？你回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昔拉沉默片刻，正要开口，只听“咔嚓咔嚓”碎裂声传来，冻住少女教宗的冰块纷纷落下，露出她青白而扭曲的面孔：“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为了活下去，我盗窃该隐之血，追寻破晓晨星，最后抛弃肉身，像条寄生虫一样苟且偷生，但是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凭什么还好好活着！”少女从冰霜中抽出手，竭尽全力抓向黑发青年，“你该死！”
“话太多了。”勒森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从虚空中抽出一柄漆黑的剑——那是被阿撒兹勒与阿加雷斯拥有过的魔剑【深渊】。
昔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谓三大珍宝，便是【深渊】，【渴望】以及破晓晨星。
那么勒森拔是谁？
勒森拔轻轻一挥，没有斩伤少女的身躯，而是直接撕裂了藏在躯壳深处，属于前圣堂元帅，克罗塞尔的灵魂。
少女瞳孔涣散，断断续续道：“你是……”
“我不……甘心。”克罗塞尔嘶哑地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们知道吗？我曾经盗了该隐三滴血，一滴收藏起来，一滴用于自己，那么还有一滴呢？”
“我把它给了拉默，我想让他随我永生。”
“然而失败了……他变成了没有神志的血仆。”少女神情荒诞又疯狂，“但是我怎么舍得让他死呢？所以我抓了一群又一群人类供他饮食，直至——血仆填满整个圣堂。”
“既然我将永眠，那么所有人类给我陪葬吧！”她癫狂地笑着，用最后一丝力量打开了圣堂与人间的大门，灵魂化为齑粉，“拉……拉默，你来接我了吗……”
天空出现巨大的空洞，无边无际的血仆如灰色海水般从空洞中掉出，咆哮着，漫无目的地向最近的镇子涌去。
来不及的，没有人来得及制止他们。
“人类毁灭，文明毁灭，历史毁灭……”该隐目露悲哀，“血族又该如何存在下去呢？”
“你问过我回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昔拉低声道，“是了，我的任务是消减血仆的存在。”
“可是凭你现在的身体是做不到的。”该隐看了眼勒森拔和茨密希，“除非他们的记忆觉醒……”
昔拉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小瓶子，里面盛满了金光璀璨的液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瓶子里装的是他在周玄的世界里收取的荒魂。
当初这个世界的本源被割裂开来，有一半降临到周玄的世界——这导致属于这个世界的无数荒魂散落在那里，并扰乱了周玄世界的因果，促使了沈白的重生。然后很多年后，那半个世界本源发展成熟，燕回通过游戏进入这个世界……
现在，轮到他将荒魂还给这个世界了。这才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的补完。
勒森拔和茨密希突然心中一阵不安，想要上前拉住昔拉。昔拉回过头对他们微微一笑，他们愣神的瞬间，瓶子被打开了。
“嘭”地一声，天地寂静了片刻。然后纯粹的，绚烂的，生机勃勃的金色蝴蝶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将万物映成金黄。
仿佛回到了天地分离之初，第一缕晨曦横亘荒茫。荒魂飘入血仆的身躯，灵性之光在眸中点亮。
昔拉最后说：“我不会回来了，不要再等了。”
他化为金色的尘埃混入蝴蝶里，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说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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