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129、第一百二十七章

　　尽管圆都大呼小叫地跟他保证下个世界不会再出幺蛾子，但不归觉得这话可能得反过来听，于是不去管他只默默梳理剧情。
　　背景类似中世纪欧洲，是个人类与血族共存的世界。血族猎食人类为生，圣教裁判所猎杀血族维护世界和平。本来三方相处得还算和谐，但至高亲王勒森拔得到血族真祖转生的预言后便命人去寻，这一举动彻底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平衡，裁判所为了抹杀真祖转世无所不用其极……
　　在羽桑看来勒森拔这个举动有闲极无聊搞事的嫌疑。他本是血族地位最高的人，非要给自己找个上司是觉得日子不够刺激？
　　还是说他有自信哪怕真祖转生也奈何不了他呢？羽桑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往下看。
　　按照预言寻找到转世之体所在地后，却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那里住着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为了分别出谁才是真祖，勒森拔为他们进行了初拥，然后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成为了血统仅次于亲王，但实力连血仆都不如的血族。
　　所有拭目以待的血族都懵逼了。然后以勒森拔为首的一部分血族觉得也许是大器晚成，先供着吧；一部分以红夜亲王卡帕多西娅为首的血族认为是找错人了，甚至预言有误，持观望态度；最后以憎恶亲王冈格罗为首的血族认为这是圣教的阴谋，应当立即抹杀两兄弟。除他们之外还有一位眠影亲王，但是这位亲王行踪飘忽，几乎没人见过。
　　由于在场人中勒森拔拳头最大，胳膊拧不过大腿，两兄弟得以舒舒服服地在至高亲王的城堡里生存下去。
　　在冈格罗和卡帕多西娅时不时来找茬，圣教动不动找麻烦的情况下，两兄弟中的弟弟艾兰德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耀眼。而哥哥昔拉则被当做挡箭牌推出去牺牲，艾兰德伤心欲绝下觉醒了真祖之血，走上人生巅峰。
　　这次不归扮演的就是哥哥昔拉，主线任务是在城堡里混吃等死，支线任务是协助主角减少血仆的数量。不归已经不是会被剧情迷惑的年轻人了，尽管任务看着再简单他也坚信幺蛾子会顽强地扑棱起翅膀。
　　去下一个世界前羽桑有意无意说了句：“不知道会不会碰上熟人。”
　　圆都微不可查顿了顿，笑嘻嘻道：“想什么呢。”

　　远南镇位于南方沿海，气候温暖湿润，海陆交通发达，是王国的商业重镇之一。这里没有明显的四季之分，只分有雨没雨。
　　这是个云厚雨繁的小镇。在马路这头天还晴着，过了路口可能就落下牛毛细雨。宽阔的石子路总是泥泞的，顽固地在来来往往的车马上涂抹泥巴。
　　“臭小子还不快去给客人收拾桌子！”树莓酒馆的老板吹胡子瞪眼地嚷嚷，虽然酒馆名字很可爱，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糟老头，集合了一切中老年人的缺陷——地中海，酒糟鼻，大肚腩以及脚气。
　　不过据他自称在这个潮湿的地方人人都有那么点小毛病，他只是稍微多了一点点罢了。
　　随着不慌不忙的一声“来啦”，一道瘦小身影从后厨窜出来，泥鳅似的绕过拥堵的桌椅，利落地抹干净空出的桌子。运气好搜罗到小费时更是笑出一口笔齐的大白牙。
　　他脸上沾着黑漆漆的烟尘，把五官肤色囫囵遮了看不出美丑，但笑起来时偏就让人觉得阳光灿烂，干净萧爽。
　　“客人您请。”他笑嘻嘻掸了掸木椅，殷勤地引人坐下。来人三十来岁，衣着华贵，容貌英俊，肌肤雪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的血猎纹章，那是圣教裁判所颁发给血族猎人的身份证明，有了这个就有权在王国内畅通无阻，先斩后奏。
　　猎人用大拇指蹭了蹭黄铜勋纹章，盯着少年看了片刻，露出一个温和笑容：“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来一份，再来一杯树莓酒。”
　　“好嘞。”少年飞快冲后厨报了几个菜名，笑道，“客人还有需要些什么？”
　　猎人忽然拍了拍少年的手臂：“来坐下，我有几个问题问问你。”少年有些受宠若惊，期期艾艾沾着椅子边儿坐了，“请问请问，一定知无不言。”
　　“你叫什么名字？”猎人撑着下巴，姿态很是潇洒。
　　“艾拉。”少年眼珠微动，腼腆地笑了笑，“您叫我艾拉就好。”
　　猎人很满意他的态度，又下意识用手指摸了摸纹章：“这几天远南镇好像不太安生？听人说好像进了血族？”
　　艾拉神色严肃起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血猎阁下是为了那几个吸血鬼来的？您来对了，前几天西边贫民窟里死了不少人，现在人心惶惶，请您一定要保护我们小镇啊。”
　　“叫我黎塞留。”猎人摸了摸少年乌黑蜷曲的短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沾着污渍的金币塞到他手中，“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
　　“愿意为您效劳。”艾拉攥紧金币，乌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我先去忙了，您慢慢吃。”
　　“去吧。”黎塞留注视着少年纤细青涩的背影，意味深长一笑。

　　“艾兰德你这臭小子又骗钱去了！”老板气呼呼地瞪了少年一眼，“说了多少遍少给我惹事，就不能像你哥哥那样老老实实工作吗！”
　　化名为艾拉的少年抱着老板的手臂讨好一笑：“我哪有骗钱，是那人找我问点消息罢了，而且我也没告诉他真名，惹了什么麻烦我包袱一卷跑了就是。”说完又嘟囔一句，“就是老板您的酒馆可能会遭点殃……”
　　老板酒糟鼻更红了，像是一坨红艳艳的菜椒：“滚去把盘子刷了！不准让你哥帮忙！”
　　“知道啦！”艾兰德忙不迭跑到后厨，就见他哥正坐在堆叠在一块儿的酒桶上算账，听到动静也不抬头。
　　“哥！”艾兰德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钱币递到他面前，“你瞧这么一会儿我收获了这么多！过两天雨季又要来了，可以先把屋顶的洞补一补！”
　　他哥跟他如出一辙的邋遢，脸上是不知从哪蹭来的煤灰，黑色短发乱糟糟贴在额上，有几缕还挡着眼睛，看着就不方便极了。
　　昔拉的目光在那枚金币上稍微停了停，便移开了。
　　“好。”他的声音透着三分冷淡。如果说艾兰德是初春溪流，清亮而鲜活，他便是深秋夜雨，有种缠绵的寒意。
　　“哥，我刚才碰到一个血猎。”艾兰德丢开自家哥哥手里的账簿，扑进他怀里撒娇，“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昔拉手一顿，缓缓拍了拍艾兰德的背脊，“别多想，我出去看看。”
　　等昔拉到大厅里的时候，那人似乎刚走，桌上的食物分毫未动，只有玫红色的树莓酒喝了小半。

　　夜晚，忙了一天的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回到位于平民窟的家里。晚饭是酒馆的剩菜，客人没怎么动过，倒了可惜，老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加餐了。
　　兄弟二人吃饱喝足，接来水洗脸。借着一点月色二人的皮肤如同洗去尘埃的珍珠，焕发莹莹光泽。
　　艾兰德伸手把黏在昔拉额头的发丝撇开，笑道：“怎么看哥哥都跟我长得不像啊。”昔拉抬起眼帘，弦月静默地倒映在他水银般的眼底。
　　“早点休息，明早要去码头进货。”昔拉收回目光，把自己收拾清爽后抬脚往屋里走。艾兰德亦步亦趋跟上去，像是在主人脚边蹭来蹭去的小猫，“不说还好，一说就觉得困得受不了了呢。”
　　房子又小又破旧，床也是“你没有翻身的资格”那种，两兄弟只能侧身躺着。一束月光从房顶的漏洞里照下来，正落在床头。艾兰德百无聊赖伸手捞了捞，转头看昔拉貌似睡着了，便也乖乖阖上眼帘，没一会儿呼吸就舒缓起来。
　　万籁俱寂，冷月如纱。
　　一道黑影从贫民窟里掠过，浊红眼瞳仿若毫无理性的野兽。黑影跳上钟塔顶端，俯视这片影影幢幢的街区，搜寻符合心意的猎物。
　　忽然他目光一凝，从钟塔上一跃而下，如同在低空滑翔的蝙蝠，片刻间跃过一片又一片屋顶，悄然落在一面窗前。
　　窗户里两个少年正依偎而眠。
　　黑影发出低沉的呵气声,窗户里侧的插销诡异地自动旋开，它伸出枯槁手掌推开窗，如一团阴影滑进屋里。
　　黑影咧开嘴，两颗锋利的犬齿闪过冰冷光芒。它低下头慢慢靠近睡在外侧的少年，就在它即将咬住少年的脖子时，睡在里侧的人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将少年推了下去。
　　“我靠怎么了。”艾兰德晕乎乎扶着头坐起来，一眼看到保持着弯腰姿势的黑袍男人，“哎这位大哥你谁啊？”
　　昔拉一脚把黑影踹开，拉起艾兰德往外跑：“快走，是血仆！”艾兰德想起最近发生的事，一个激灵清醒了，忙不迭跟着自家哥哥往外冲，边跑还边喊救命。
　　眼看几户人家接连亮起灯来，血仆暴怒地咆哮，浊红眼眸一闪，无形的风凝聚起来割向艾兰德的脚踝。艾兰德闷哼一声，不由自主摔倒在地，昔拉被他一带也跌在地上。
　　“哥你别管我！”艾兰德推了推昔拉，“快走！”昔拉冷冷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血仆，一把将艾兰德护在怀里。
　　“别怕。”少年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艾兰德攥紧昔拉的衣襟，静静闭上眼睛。
　　“嗖——”凄厉的破空声传来，一把匕首精准地钉入血仆的心口，巨大的力量将血仆撞得倒退几步才倒回地上，下一刻化为飞灰湮灭殆尽。
　　一人从阴影中从容走出，英俊面孔上带着温和笑意：“你们没事吧。”
　　艾兰德睁开眼睛，惊喜道：“黎塞留阁下！”然后又慌慌张张扫视自己哥哥，“哥你没事吧！”昔拉摇摇头，刚站起身就被安兰德揽住肩头不着痕迹往后退：“多谢您了。”
　　黎塞留微妙的目光在兄弟二人身上打转，笑容忽地转冷：“你在防备我？”
　　艾兰德微微一笑：“最低等级的黄铜血猎可没有您那种身手。”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金币，“还有，再怎么说给金币当小费也太夸张了，除非您……不想去碰银器。”
　　黎塞留耸耸肩：“我有钱，乐意，不行么？”
　　“这枚金币上涂有吸引血仆的东西吧？”金币在艾兰德指尖灵动地旋转，“能吸引血仆，又能让您追踪而来，如果我猜得没错……”
　　“是您的血吧？”艾兰德深深地，自信地笑起来，好似碧蓝天空下蓬勃生长的矢车菊，“跟银币混放了这么久都没有失活，您应该是一位阶级不低的贵族？”
　　黎塞留的眸色忽然变成深红，散发着妖异的气息：“你很聪明。”他鼓起掌，“不过你不怕杀人灭口吗？”
　　“您要是想杀我哪用得着费这么多功夫？”艾兰德虽然说得轻松，脊背还是暗自紧绷。
　　“没错。我并不想伤害你们。”黎塞留看了看艾兰德，又看了看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昔拉，别有深意一笑，“相反，我有求于您。”
　　于是在艾兰德震惊地目光中，他优雅地半跪于地，单手抚胸，“请随我回归血族，诸位亲王正等着您。”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在预言指示地点找到了两个人？”光线幽暗的城堡里，红夜亲王斜靠在金褐软塌上欣赏自己的指甲。她的手指苍白，纤细，指甲深红，有种柔弱与血腥交织的美，“两个？有意思。”
　　“早就说这说不定是那帮伪君子的阴谋。”憎恶亲王双手搭着椅背，遒劲肌肉顺着肩颈与双臂舒展，好似小憩的猛兽，“不如让我直接杀了，我挺想尝尝他们的血的味道。”
　　端坐于王座上的男人沉默不语，银白长发静静垂落至胸前。他不开口，便没有人再说话。黎塞留深深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放缓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里再次有了声响。
　　“让他们进来。”男人的音色很低，如同徘徊在深渊尽头的风声。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作者有话说

　　这卷估摸着会有修罗场。
下一卷估摸着会有个更大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