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126、第一百二十四章

　　动乱平息后众人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沙空流给每人送去一瓶酒说是压惊。
　　羽桑饮了小半杯酒，换掉礼服半倚在床上看书。窗帘没有拉紧，缝隙里可以瞧见清透夜色与星辰。暖橙光芒从床头雄狮造型的台灯里照出来，为他的面容平添几分血色。
　　在这个世界他只有两次全力出手的机会，但是在黑女皇自爆时他为了救羽甘蓝强行违背规则，导致这具身体承受不了过于强大的力量开始衰竭。羽甘蓝虽然捡回一条命却一直昏迷着，羽桑只好拖着病体出来挑大梁。
　　他勉强看了几页便困倦难当，连书都没来得及放回去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细瘦手指搭在微黄的书页上，荏弱得好似几段葱尖。
　　房间里静谧温暖，不知过了多久门把手一转，深蓝发色的男人悄然走进来。他看上去刚刚沐浴过，周身却依然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男人轻轻将书抽出来放到一旁，握住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沙空流忽然皱起眉，睡了这么久被窝竟然还是冷的。余光瞥到茶几上开封的酒瓶，眉头皱得更紧。
　　“让医疗队过来，进来时小声点。”沙空流打开通讯器道。没一会儿三个医生推着仪器过来，他们冲沙空流点点头，安静又迅速地在羽桑腕间贴上导片。
　　如果是平时羽桑早就醒了，现在这么多动静他还是在睡。沙空流脸色越来越难看，三个医生看着仪器上的数据神情也严肃起来：“陛下，这位先生之前是否受了重伤？”他们还不清楚这人是谁。
　　“……是的。”沙空流握住他冰冷的指尖，“到底怎么样？”
　　“很糟糕。”一个医生叹了口气，分外遗憾看着羽桑，“病人多项器官衰竭，早就应该开始治疗了，为什么……”他看了看沙空流的脸色，把话咽了回去，“我们尽力救治，试着挽回几分。但是……请您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沙空流冲他们深深弯下腰，“……拜托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医生给羽桑挂上点滴，“病人身体太弱，只能用温和手法慢慢调理。平时食物也要注意，一会儿我们列个单子给您。”
　　“谢谢医生。”沙空流勉强笑了笑：“还有不少龙睛卫在等待治疗，辛苦了。”
　　待医生走后，年轻的皇帝解下外套钻进被窝，小心翼翼从背后把羽桑抱在怀里。一个月前这人还是骨肉匀停，丰颜馥理的模样，如今却仿佛一团空空荡荡的水汽，稍稍用力就要掐散了似的。
　　沙空流嘴唇颤了颤，缓缓低下头埋入羽桑发间。鼻尖嗅到这人的信息素，依然是那抹冷淡的，疏远的，却似乎永远也不会变的香味。
　　沙空流从未体会过恨的滋味。无论之前沙空愁如何玩弄手段或是视人命如草芥，沙空流都没有真正怨恨过他，但是此时他发现他恨得发抖，原来他可以这么恨一个人。
　　他恨沙空愁百般阻挠，恨虫族残暴狠辣，恨自己优柔寡断，甚至恨起羽桑为什么要任性地跑去风涛领。有多恨，就有多悔。
　　沙空流眼眶一烫，竟流出泪来。泪水滚入缎子似的头发里，洇洇晕开一团。

　　一个月后白女皇与红女皇率领亿万大军倾巢而出，兵临帝国边境，十三大领主奔赴战场却依然难以抵御，恒沙帝国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探索队趁虫族后备空虚，第一次靠近了它们的母巢。那是一颗漂浮在宇宙尽头的死寂行星，遍布风化的岩石与灰色的海洋。他们不敢走得太近，记下坐标后便匆匆离去。
　　皇帝陛下决定派遣一支小队去刺杀主宰，任务代号为“英雄”。小队成员包括战族族长风枉逝，最强Beta羽衣以及沙空流他自己。
　　沙空流留下命令如果他们没能回来就让沙空愁继承皇位，应出云兼任佐政官作为拴住他的链子，风行烈接任战族族长。
　　而在文件的最后他写道，所有属于沙空流的遗产全都赠与羽桑。

　　出发前一晚沙空流辗转难眠，干脆披着衣服起来继续处理政务。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敲响，沙空流以为是来送茶的侍女：“请进。”
　　来人把茶盘放在他手边，执壶缓缓倒了一杯，刹那间浓郁芬芳逸散开去。沙空流随手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今天的茶是谁泡的，怎么这么好喝。”说着抬眼一瞥，就见羽桑静静站在身侧，浓黑长发在灯光下闪烁着细密的波光。他穿着对这个季节来说过于厚实的睡袍，越发衬得人单薄清瘦。
　　沙空流怔了怔：“……怎么还不睡。”说着站起身解下外套包住羽桑，引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低垂着眉眼给他一颗颗扣好扣子。
　　羽桑道：“我自己来。”
　　“没事，马上就好。”微微一笑，“你安心养好身体，等我们回来，帝国也安定了，就一起出去走一走。风行烈心心念念的毕业旅行这回可补上了。”
　　羽桑按住他的手，冷丽面容显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在灯光下格外温柔，也格外不真实。沙空流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变了神色，笑道：“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也想去。”羽桑淡淡道。
　　沙空流哪能不知道羽桑想说什么，只是装傻而已，但羽桑不能让他装到底。沙空流静静看着他，缓声道：“不要任性。”
　　羽桑心里也很无奈。按照剧情沙空流继位后花了五年彻底将帝国握在手心，然后又花了十年与虫族展开拉锯，最后一举攻破母巢奠定不世伟业。
　　而现在虫族不计后果地攻击帝国让一切都脱离了轨道。出现这种变化也许是因为因为他救下了羽甘蓝，也许是因为他杀了黑女皇……无论虫族如何改变，他都得让沙空流他们活下来。
　　“我必须去。”羽桑的眸色婉转而奢靡，但当他认真注视着你的时候，便有种坚定的力量涌向你，摧毁你，教你溃不成军。
　　“我不允许。”沙空流道。在那一瞬心底却闪过隐秘的想法：也许他们一起埋葬在星海尽头，也未尝不美妙。
　　羽桑不以为意：“你拦不住我。”话音一落，存在感低迷的海洋气息忽地汹涌翻覆，冰冷而磅礴的气息将羽桑压制得难以动弹。羽桑额头渗出些冷汗，却只是不动声色。
　　放在案上的茶水已经凉了。
　　沙空流捏住羽桑的下巴，冷冷一笑：“那让我试试好不好。”年轻的皇帝用力把羽桑按在椅背上，俯身吻住他苍白的嘴唇。羽桑睁大眼睛，下意识推拒起来，手指勾缠住几缕深蓝长发，如同深陷旋涡的溺水者。
　　沙空流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说我这样阻止你怎么样。”
　　“我是个Alpha。”羽桑别开头，语气含怒，嗓音却糅着的喑哑：“这个方法不……”
　　沙空流又吻住他，将未竟的话语嚼碎了吞下去。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与衣物摩擦的声音。他抬手挑开羽桑第一颗扣子，那还是他刚才亲手系上去的。
　　羽桑更恼，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舌尖。
　　沙空流似笑非笑哼了一声，惩罚性的轻轻咬回去。他凝视着羽桑浮动着愠怒的眉目，哪怕是不高兴的表情，都这么动人。
　　沙空流不舍地吮了又吮，这才放过他的嘴唇，慢条斯理地把那颗扣子又扣上了：“不满意这个么？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
　　羽桑想挥开他的手，又觉得格外疲惫，只道：“你们要是死了，我来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沙空流一怔，苦笑：“你怎么能这样。”他在羽桑面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将脸埋入羽桑微凉的掌心，乖巧而温顺的蹭了蹭：“太犯规了。”

　　太阳刚刚冒出头，眠狮宫沉浸在朦胧而辉煌的金色光芒里，像是一头即将从长久酣眠中醒来的雄狮，随时能伸个懒腰，发出惊天动地的长啸。
　　来送行的人不少，乌泱泱挤满了眠狮宫的空地。风行烈哭唧唧地扒着自家大哥的袖子。沙空愁被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看着比以前沉默许多，额角竟生了几根白发。羽甘蓝也好得差不多了，和兰斯洛特说着什么，羽蔷乖巧地呆在他们身后。应出云与其他几位大公站在一起。
　　风枉逝看到羽桑时目光一动：“怎么起得这么早。”
　　羽桑微微颔首：“来凑个热闹。”风枉逝没反应过来，难得柔和地笑了笑，“不用送行。”
　　沙空流看了羽桑一眼，不冷不热道：“他这热闹凑得可不一般。”风枉逝心想自己虽然跟沙空流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表面功夫一流，尤其面对羽桑时根本就是泥人。
　　能对羽桑冷下脸来想必是气狠了。风枉逝一点就透，凛冽目光便如一束冰凌投注在羽桑身上：“你也要去？”
　　羽桑沉默地点点头。
　　“简直胡闹。”风枉逝脸色沉下去，想劝诫他又怕他嫌自己矫情，于是一言不发地生着闷气。
　　沙空流看有人跟自己同病相怜也算心态平衡了些，最后跟凯瑟琳格里芬吩咐两句，带领四人上了战舰。
　　羽桑，羽衣，沙空流和风枉逝透过窗户往下看，就见所有人正冲他们挥着手。无论之前是否有过仇怨，无论心中是否不舍，这一刻都在笑着目送，好像他们很快就能凯旋归来，从此海晏河清，万世太平。
　　朝阳完全升起来了。

　　还有两章左右就结束了。下一卷不出意外是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