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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祭祖 ...

  •   入夜,吴府下人住的小屋里,竹青下了值刚进门,就看见竹笋坐在床沿上垂泪。

      “好好的,你又哭什么?”
      “你们都好好的,单我一个人不好。”竹笋气恨恨的揪着手帕,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狰狞。
      “少奶奶又找你的不是了?”
      “不过去给爷送双鞋子,她就冲着我阴阳怪气的笑,提着名问了我好几件差事,竹笋长竹笋短的不离嘴,这该死的名字,我听的头都要炸了,偏偏爷还不言语,任她糟践我。”

      “咱们做丫头的,被主子说几句还不是常事,怎么是糟践。要我说,你也该有些眼色,做好了鞋悄悄放在衣帽箱子里就行了,巴巴的专门去送一趟,她能不说你么?”

      竹笋咬着唇不服气,那胸膛气的一起一伏就跟拉风箱似的。竹青坐过来握住她的手:“咱们这么多年在一起,你要是听我一句,就息了那份心吧。咱们奶奶虽然面上带笑,不吭不哈,骨子里可不是个软和的人。以后就算成了爷的人,抬了姨娘,在她手里也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安守本分。”

      “妹妹总说这没志气的话,安守本分,那是条什么路?过两年由着她随便指个腌臜小子领回家去,受苦受累不说,生下来的孩儿还是奴才命。我就问你,你愿意如此?”

      “不愿意又如何,谁让我们命苦呢,当初家里贪图几两银子卖了我们,那就是生死由人了,那里还敢巴望着过上好日子。”

      “命苦不苦,总要争一争才知道,否则白来这世上走一遭。”竹笋反握了她的手:“你难道不懂夫人当初把咱俩指过来的意思?你可还记得夫人发话的时候,竹晶竹影她们几个多么羡慕咱俩。可你看看如今我们混成什么样子了,每日里干粗活累活不说,月钱还平白少了一多半,天天混在外院,连爷的面也见不上,她们背地里不定笑成什么样呢。”

      “我怎么不知道,可是爷不喜欢我们有什么办法。奶奶没进门之前他就没正眼看过咱俩一眼,如今有了个如花似玉的新奶奶在,他更是一颗心都在奶奶身上。你是不知道,前几日爷晚上传宵夜,那里是自个儿饿,那都是给奶奶吃的。”

      “什么?这事真不真?”
      “怎么不真,我端进去的我不知道,爷看奶奶那眼神……”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竹笋眼珠转了一转打了个哈欠:“这样啊,行,我听你的。睡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扫院子呢。”

      “这就对了。”竹青熄了灯,到另一头躺下。

      有人倒霉就有人顺遂,杨易澜斜倚在熏笼上看冬晴收拾东西,嘴里磕着守德刚送来的五香瓜子,旁边还有一碗热热的姜糖水。

      冬晴找了一件貂鼠面子猞猁皮里子镶白狐狸毛的大氅出来给她看:“奶奶,带这件吧,乡下风硬天气冷,穿这个暖和。”

      易澜瞥了一眼慢悠悠的说:“若真穿上这件,风倒是吹不透了,别人的眼刀子能把我扎死,换那件大红羽缎的吧。”

      冬晴答应了继续整东西,杨易澜忽然问:“这几天里,她们可都安分?”

      冬晴目光闪烁:“还成吧,就是有些怨言,也不过嘴上说说,我已经说过她们了。”

      “你说她们,她们可听你的?”杨易澜噙着笑:“且不说竹笋竹青本就是爷身边的老人,便是风儿雪儿两个也不会听你的吧,不反过来刺你几句就是好的了。”

      冬晴默不作声,小姐自小聪明,什么都瞒不了她,这几日她着实生气,分派下去的活没人干,反倒一窝蜂的都往姑爷身边凑。

      杨易澜悠悠的说:“其实你不用说她们,就是她们去亲近爷你也不用拦着,她们不愿意呆在我身边,我也还不愿意用她们呢,凑合着过了这个年,我自有安排。”

      “您的意思是……,咱们刚来没多久就发落下人,不大好吧。”冬晴迟疑的问。

      “和我不一心的人,留着干什么,就是为着刚来才忍她们一时,以后她们有什么不规矩之处你都替我留意着,找个机会和她们一起算总账。”

      冬晴点头应了,心里却想着还得劝她们几句,不要自投罗网,眼见杨易澜要喝茶,忙端了茶盏递到她手里,顺口说道:“奶奶,刚才我送衣裤去洗的时候撞见了秦妈妈,她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杨易澜嘴里含着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这才一个月都不到啊就很失望,婆婆想要孙子的念头该有多强烈啊。若是她知道自己和吴靖海尚未圆房,啧啧,这可还真是个难办的事儿。
      ………………
      乡下人祭祖,照例是隆重又热闹的。

      吴家祠堂建在村里最高处,坐西朝东,背山面水,规模颇为宏大,庭前的百年老树和廊柱上依稀难辨的雕刻都似在诉说吴家先祖建造祠堂时花费的巨大心力。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风雨侵袭,鼠咬虫蛀,再坚固的木料也免不了带上衰朽的痕迹。冬日的阳光稀薄且寒冷,光影下的祠堂就如一位垂暮的老人,静静的等着命运最终的裁决。

      整个吴家村无论男女老少都来了,乌压压的一片,大家自动按照亲疏远近分成几处,由各房的长者领着,一队队的入内上香磕头再退出来,祈求祖先保佑自家来年兴旺发达。唯有族长一直在里面主持着仪式。

      作为新加入吴家的成员,杨易澜除了随着大家跪拜之外,还被专门介绍给祖先认识了一下,三叔公颤巍巍的翻开族谱,眯着眼睛在上面添了几笔,之后是漫长的家训宣读。

      说是宣读,三叔公面前连半张纸也没有,他背着手半闭着眼睛高声念诵,一瞬间好似和先祖合而为一,连浑浊沙哑的声音也清晰起来,一字一句犹如带了千钧的力量,砸在跪着的众人身上:“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即昏便息,关门锁户;器具需洁,饭食求约…………”

      偌大的正堂宽敞但不明亮,西边整面墙都打铸成供桌和祭台,□□寸高的牌位分了一层又一层,垒的密密麻麻,跪在下面颇有泰山压顶的感觉,声音在四壁间回旋撞击,几经反复后又飞向跪在正中间的众人:“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

      杨易澜不由的又想起自己的上辈子,那时的自己真是傻的可笑,被沈姨娘几句话一激就失了心智,冲动之下不仅害了自己和珠儿,也遂了那起子跳梁小丑的意,这等傻事,如今想来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沉重的声音仍在耳边继续:“勿营华屋,勿谋良田;居身务期质朴,教子要有义方;兄弟叔侄,须分多润寡;长幼内外,宜法肃辞严;轻听人言,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须平心再想…………”

      杨易澜的身躯禁不住微微抖动,对于氏而言自己是长嫂,对沈姨娘而言自己是正房,在吴家操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该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压制对付她们,可自己怎么就选了最笨的一种,有理变成无理,罪孽盖过功劳。

      旁边的吴靖海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小妻子,眼见她肩膀抖动越来越剧烈,还以为她体弱受不住祠堂的寒凉,不禁有些心疼,但新妇祭祖聆听家训是谁都要经过的事情,谁也不能例外,他只能接着袍袖的遮掩暗暗去握杨易澜的手,期望帮她撑过去,谁知刚摸到她手边,就被她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掐了一下,疼的吴靖海一哆嗦,心想这力道怎么看都像是对付仇人的。

      殊不知,当时杨易澜满心满脑子想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两世仇人么?

      好不容易等家训讲完退出来,吴靖海在亮光下看杨易澜神色如常,提了许久的心才算放回到肚里,才觉得手上一跳一跳的疼,低头看被划了一道大口子,红通通的还在往外渗血珠,甚是可怖,他怕人看见了问,忙将手缩入袖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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