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约》》水珠

8、赴会

　　树民之王的大厅里，萝林众多颇有资历的精灵此刻都汇聚一处。金色的屋顶下面，沉重与不安的气息形成了一层阴影，连通明的银灯也无法将之淡化。

　　就在刚才，女王告诉他们：白袍巫师已经把邪恶带到了萝林的边境，黑暗的力量蛰伏在森林外，正伺机向精灵们伸出恶毒之手。

　　“我们有许多同胞已经沦入了黑暗……”夫人一贯深邃沉着的眼眸中，此刻却承载了几乎超出她负荷的忧伤。她用沉痛的语调，宣布了一个刚刚从水镜中得晓的实事：组成萨鲁曼麾下强兽人部队的，其实大半是被黑魔法扭曲了□□与灵魂的精灵——是曾经与在场所有人一样圣洁美好的同胞！

　　此言一出，连精灵们素有的矜持也无法掩饰他们的震惊与愤恨，他们散发着强大的怒意，连修身的长袍都因此而颤抖。

　　哈尔迪尔绷紧嘴角，那在黑暗中响起过的苍老声音此刻再度贯穿了他的脑海——“这里有你许多的朋友。以前，以后，你们都将共同战斗……”

　　原来，如此。

　　猛然间，巨大的白色掌印似乎是为了张显什么，肆无忌惮地在他眼前飞舞，狰狞的面目逼近过来，随即又被一道寒光劈成两半——一半扭曲，一半精美，黑与红的鲜血同时冲上天际……不！哈尔迪尔猛然闭上眼睛，忍住了胃里的一阵翻腾。

　　“此刻，我们不能有负担。”睿智的女王投来一眼，深澈的语言安慰着大家颤抖的心灵：“那种被扭曲的生命已经不能再称为‘精灵’。它们的灵魂惨遭禁锢，死亡才是最终的救赎——除了尽早让它们脱离痛苦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所以，不要让感情束缚了自己，我勇敢的战士。”

　　哈尔迪尔知道，那最后一句话是夫人单独对他说的。他略略弯下脖颈，表示了解与感谢。

　　下一时，凯勒鹏王站起身来，缓步来到众人面前。“我们刚刚收到了艾尔隆大师的邀请，瑞温戴尔将再度召开集会，讨论精灵在中土所要面对的战争。”他几近空灵的声音幽然回荡在大厅里：“萝林需要一位代表，去出席这次会议。”

　　“请允许我代表萝林。”

　　“我可以承担这项任务。”

　　“我也愿意……”

　　精灵们纷纷上前自荐，而夫人的双眼却始终凝望虚空，不动声色地摇着头。凯勒鹏王似乎略觉为难，目光有意无意的自大家面前扫过。

　　最终——“还是我去吧。”

　　哈尔迪尔踏上一步，轻轻将手臂自胸前舒开。

　　“哈尔迪尔，身为护卫队的总长官你可不该离开萝林。”一旁的老战友好意提醒他：“况且刚刚经过黑暗魔法的劫难，你的身体仍需要休息。”

　　“正因如此，我才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哈尔迪尔侧了侧头，向老友致意：“据说黑魔法不会向同一个人攻击两次，而萝林此刻也没有时间和人力去冒险了。”

　　“所以，请让我代表萝林去出席会议吧，我相信这也是王与夫人的决定。”哈尔迪尔欠了欠身，理所当然的说。

　　* * *

　　鲁米尔还没有完全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哈尔迪尔已经同奥洛芬做了简短的告别，独自上路了。

　　几乎没什么行李可收拾。代表萝林出使、远行曾经是他的家常便饭，也就是近几百年，职位调动成了护卫队长，这才不经常往返于几座精灵之林了。所以除了对他身体状况的怀疑，哈尔迪尔精到的经验和高超的技艺使他完全没有可以让人担心的地方。

　　临行，凯勒鹏王与夫人信任地看着他，并叮嘱：“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代表萝林做出决定。我们既然选择了你，也必以你的意见为准则。”

　　我的意见……哈尔迪尔皱了皱眉，再次说服自己——“跑。”不要跟半兽人做无谓的纠缠，因为此刻他没有时间。

　　几支短箭不甘心地从后面追上来，哈尔迪尔懒得回头，便任它们尖啸着掠过耳际。

　　一路上，他得不停地用柔和的语言安慰自己的坐骑，因为恐怕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人类战马也受不了战乱中尸体所蔓延出的腐烂气息。并且连他自己，也简直想闭上眼睛，不去看道路两旁那荒霾与萧所的惨境。

　　所以当夜幕降临，他终于踏上瑞温戴尔宁静祥和的净土时，着实为自己居然没有在半路上吐个翻江倒海而庆幸了一番。

　　“萝林的哈尔迪尔吗？”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自前方的树丛间。未等他仰起头来看个仔细，夜空里就好像飘下来一块被荧光包裹的黑丝绒——“啊，果然是你啊！我就知道……嗨，猜猜我是谁？”

　　漂亮的黑发精灵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胸前及腰带上别致的装饰标明了其高贵的身份。他身后，另有四名精灵以欢迎队的形式显身。哈尔迪尔略略一笑：“艾洛赫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黑发精灵愣了半秒钟，忽然大笑起来：“看，你终于把我们给搞错了，你以为我是艾拉丹吗？”

　　“那不可能。”哈尔迪尔摊摊手：“这把戏玩儿了两千年，我弄错过吗？”

　　“确实没有……”这一回，年轻的艾尔隆之子懊恼地耸了耸肩，终于认输：“你真神了，我们可是经常把Ada都搞得晕头转向啊！”随即他揽住哈尔迪尔笑着解释到：“我是专程来迎接自萝林而来的贵宾的，艾洛赫带着人在另一边等着迎接黑森林的使节。本来以为你们至少要明天才到呢，谁知道……哎？哈尔迪尔，你们的人呢？”

　　哈尔迪尔拉回眺望不止的王子，指指自己：“不用找了，就在这里。”

　　“你一个人来的！？”艾拉丹大惊失色，瞪了他好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樊拉，增祖母怎么能允许……你不知道现在的战乱吗？”

　　“是啊，不知道，我悠哉游哉散着步来的。”哈尔迪尔对艾拉丹的夸张表示好笑，挑了挑眉，随即将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活着吗？或者你希望就在这里召开会议？”

　　“啊！哦，抱歉……”黑发精灵这才回过神来，掩着惊诧尽量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吧，会议明天才召开，因为我们北方的同胞都还没到。我先带你去见A……去见父亲。”

　　* * *

　　步入大厅的时候，哈尔迪尔一下子心情大好，因为他的老朋友——远古的精灵贵族格洛芬德尔，几乎是立刻走上来，并用力搭住他的双肩——

　　“哈尔迪尔，很高兴你来了，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期待见到你。”

　　精灵可不是感情冲动的生灵，优雅的他们很少做出如此偏激的举动。尤其是这样一位阅历与生命都几倍于旁人的精灵贵族，这让哈尔迪尔欣慰之余也不禁有些疑惑。

　　他向黑发的智者艾尔隆王行礼，代表萝林之王与夫人送上问候。随后，他听到了那久违了的、略带沧桑的声音：“欢迎你，萝林的哈尔迪尔。精灵们现在正面临严峻的问题，我的确庆幸代表萝林来参与讨论的精灵是你。现在，为了明天的会议，请去休息吧，格洛芬德尔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也希望瑞温戴尔的宁静可以暂时洗去你旅途的风霜……”

　　哈尔迪尔觉得，从艾尔隆已然如此深沉的声音中都能够听出沉重的话，那么事情就确实不简单了。离开大厅之后，他问老朋友：“出了什么事？”

　　“内讧。”格洛芬德尔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或许还没那么严重，不过快了。精灵们的看法已经出现分歧，光是瑞温戴尔的居民，我们到现在都无法让他们目光统一起来，更别提……嗨，我想明天的会议恐怕会比较激烈。”

　　哈尔迪尔把头绪理了下，疑惑地看着格洛芬德尔：“你是说，精灵面对战争的去留问题？”

　　“是啊。”他的老朋友以拳击掌，表示对双方默契的肯定。随后，那双眼睛笔直地盯了上来：“你怎么看？”

　　“真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期待我来。”哈尔迪尔笑了笑。

　　“不错，你说得对。”格洛芬德尔叹了口气，随即展露了一丝苦笑：“但我必须确定你的想法，要是连哈尔迪尔都不想留在中土的话，我想我也不用坚持下去了——看看这里，知道这是什么？”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皱纹！相信吗，为了统一所有人的意见，我成天磨嘴皮子，连这个都长出来了！就别提艾尔隆了，他比我还惨，连眼角和下巴都开始长这种东西……我们实在是说过太多遍同样的话了。”

　　哈尔迪尔拧紧眉头，事实上他几乎要笑出来了。

　　“所以你希望我也加入你们磨嘴皮子的阵营，共同说服那些不愿面对战争的精灵？”

　　“你会吗？”格洛芬德尔点点头，异常认真地看着他。

　　“以前也许还要考虑考虑。”哈尔迪尔的唇畔拂过一丝微笑：“现在，不用了。我早就答应了一个孩子，会留在中土等他，直到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