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之人生赢家》莫青雨

4、OL.04

　　盛夏的凌晨依然酷热，深蓝色的夜幕下风好似带着火，从窗口刮过带起一阵热浪。不过好歹是比白天好了许多。
　　最近几年全球急速高温化，好些城市白天平均温度能达到45度以上，网上说美国某洲的无人区地面温度已经上升到140度——还好是无人区，若是有人，鞋底也该烤熟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政府已经令科学院开始设计新的城市规划——针对高温和紫外线辐射，将在城市上空用旋钮式光波的反射定理，制造硕大的城市“玻璃罩”。
　　新闻里说，这种光波对人体的辐射影响很小，就算将发射点安置在各个城市内，也不会造成危险。一旦开始正式启用，将屏蔽掉大部分的高温紫外线，人们将获得冬暖夏凉，四季如春般的新世界。

　　发明这玩意儿不难，旋钮式光波最早在日本已经有了成功案例。现如今整个东京就在透明玻璃罩下，人家已经安全使用了十三年，中国的问题只是在于国土太大，所需要支撑光波的能量就更大而已。

　　“明年动工……”何景一边挂着账号，一边刷着新闻网页，兀自嘀咕：“能量收集肯定是从各大游戏里来的，尤其OL……”
　　他摸摸下巴，用仓内语音系统连通了一个号码，很快那头有人接了起来。
　　“放心吧，我看着呢！”电话那头带着急速敲打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何景道：“你这习惯还是没变，现在早就不用机械键盘了，你居然还在用。”
　　“有手感！”对方大大咧咧，“技术宅的世界你不懂。”
　　说着又重重敲了一下键盘，何景猜测是回车或者空格。
　　“搞定了。”对方道：“第五十一名。”
　　“你不是说五十名以内？”
　　“擦。”男人声音提高几分，“咱们内部技术人员这么多个，你以为就你会想要抢号？”

　　何景挑起细细的眉头，“问你个事，你们最近收到什么通知没有？”
　　“哪方面的？”
　　“关于在线劳动的。”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对方压低声音，“次奥，你这小子贼精，说，哪儿知道的？”

　　何景勾起嘴角，“到处都是‘光波计划’明年动工的新闻，猜也猜到了。怎么样？OL上头已经和政、府达成一致了？‘劳动模式’该涨工资了吧？”
　　不涨工资，怎么吸引更多的玩家兼职这份外快？但就算是政、府，也不能勉强一家私营企业自己来出这份钱。
　　企业是以盈利为主要目的的，尤其是OL这种大型企业，哪怕只是驻亚洲运营服务商又怎样？在国内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说别的，光是每年为国家缴纳的税款，恐怕就够上头的人小心翼翼斟酌一番了。

　　“为了全民利益，这是我们该做的。这叫良心企业。”男人不太满意何景的想法，撇撇嘴，“也不一定政、府给钱，我们就做啊，全国那么多家游戏公司，自愿参加进来的也没几个。”
　　“光是OL就已经占大头了，其他的可有可无。”何景一句话就堵得男人哑口无言，“你们到底怎么合作，跟我没关系，是哥们儿就透露点内、幕。”
　　“……”如果何景有透视眼，现在就能看到对方无力翻了个白眼。
　　“行行。”男人道：“你肯回来比什么都好，老子懒得跟你计较这些破事儿。”
　　何景嘿嘿一笑，像只狡猾的狐狸，偏生他长得好，肤白清隽，放古代就是个典型的书香门第家的小少爷，手不能拿，肩不能提，长得清瘦笑起来却特别阳光，这就将那副狐狸样子藏起了一点，平日看起来倒是挺和善的小伙。

　　何景在现实生活里不是什么牛X人物，不过在游戏里却是个英雄。

　　“内、幕嘛，其实也没什么。”男人说：“政、府统一拨了一笔款，听说上头亲自发了文件还给了表彰，说什么国民欠咱们一份情……”
　　何景干巴巴道：“打住吧，你还是想变着法儿的自夸一下。”
　　“这怎么是自夸呢！”男人吊嗓子似地提高嗓音，随即顿了一下，“好吧，就是自夸。”

　　何景噗地一声，那头人笑道：“唉你听我说完啊。”
　　“恩，你说。”
　　“公司内部前几天开了个会议，姚经理说干脆再开几个新的劳动模式，把计费方式也换一下。”
　　何景来了兴趣，“姚辉提议的？”
　　“恩。”男人道：“哎，说起来你走了以后，他可是……”

　　“打住。”何景满头黑线。
　　他当然想过依那个人的脾气，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所以后来的三年，他根据自身的生活情况不断搬家。
　　姚辉身为公司的经理之一，他老子就是董事长，要查何景的个人信息还是不难的。
　　OL实行的是实名制，注册账号的时候就要提供真实有效的身份证信息和一些基本信息。

　　姚辉肯定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这世上叫何景的又不止他一个。离开了游戏，茫茫人海里姚辉也拿他没辙。

　　“你可给我管好嘴。”何景警告，“别让任何人知道我是谁。”
　　“啊？”对方吃惊，“我以为你建立账号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在论坛里宣布骑士回来了。”
　　“靠。”何景无语，“我这是重新来过，退隐江湖懂不懂？你要是敢给我漏一个字，我就把你今天的话都抖出去！”

　　男人顿时打了个哆嗦，开玩笑，何景向来说到做到，自己这可算是泄露公司机密，被逮住了别说会被辞退，严重了还有可能被追究法律责任。可别看何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心绝对是黑的——虽然有时候很脱线，不过只要跟游戏和钱相关，这家伙绝对认真100%。

　　“大哥你可饶了我。”男人在电话那头举手，“保证不漏一个字！不然你让我胸口碎键盘！”
　　何景：“……”

　　这两人在这里瞎扯淡，另一边的运营商公司内部却是忙得四脚朝天。
　　网站新服注册用户首日里就超过了二十万人，和何景想得一样的玩家不在少数，距离OL上次开服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有六年，第一大服和第二大服早就已经停止创建角色了，而其他的服务区又是‘老人’众多——大家该有的装备有了，该厉害的厉害了，再进新人除非只是普通玩玩，打发时间，若是想成为一代高手，在各项比赛里拿到奖项和排名却是难上加难。

　　人家的装备都比你好，你拿什么赢？你若赢不了，你怎么拿奖励？你拿不到奖励，自然装备就好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有新服就代表大家的起跑线是一样的，建立公会也好，拉人也好，拿装备拿奖励也好，都不用被别人压在下头。
　　搞不好，还能创建出新的“精英公会”，也让人们艳羡一把。

　　所以新服的开启算是众望所归，也是圆了类似何景这样的人的心愿。
　　他之所以离开游戏后没再练新号，原因正是如此。宁愿带着“最后的骑士”的称号从人们的眼中消失，也不想去跟“前辈”挤那点装备，到头来争个头破血流，还一点好处没捞着。

　　再说了，习惯了被称为“最强存在”，实在没什么兴趣被人压着一头。

　　“找到了吗？”总控制室后台，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抱着手臂的男人看着大屏幕，脸色阴沉。
　　“姚……姚经理……”一个员工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到目前为止，后台注册信息里叫何景的已经有638个了……”

　　苍天啊，大半夜的姚经理不睡觉，居然亲自来监督新服注册的问题，这究竟是撞了什么邪？！
　　姚辉的气场太强，以至于在一群忙碌的人中间也无法被轻易忽略。众人只觉得锋芒在背，那双仿佛寻找什么的眼睛亮得像把利箭。

　　“启动过滤插件。”姚辉沉吟一下，“条件范围是本市的，24-25岁的男性。”
　　员工点头，又战战兢兢转回身，心里不免诧异万分。那个叫何景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除了游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姚经理如此兴师动众，看他那一副不找到人不罢休的表情……
　　所有员工都莫名有一种错觉，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那个叫何景的，他们姚经理可能会吃人。

　　已经抢到第五十一位的何景，此时正看着游戏仓的顶棚思索。
　　“你是说，删除了一部分以前的劳作活动，又增加了新的几项，现在一共有十三种劳作模式？”
　　“恩。”话筒那头，男人打了个哈欠，“我看你就选你最擅长的那一种，每天做满二十场协助副本任务，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一个月大概有多少？”
　　男人报了个数，何景手指在眼前的光屏上滑动了一下，“不够。”

　　“啊？”男人大吃一惊，“加上你的生活技能，怎么就不够了？星河，你老实跟哥们儿说，这几年该不是沾了不该沾的玩意儿，欠了债？”
　　“……”何景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你，我只是想买房子。”
　　“房子？”男人愣了愣，“你现在是租房住的？”
　　“恩。”
　　“你爸妈呢？我记得你是本地人来着？”
　　“不是。”何景慢条斯理道：“老爹死得早，老娘改嫁了，底下有个妹妹，没我啥事。”
　　男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回想起来他们确实没怎么过问过星河的家庭背景，毕竟玩游戏就是玩游戏，甚少有人主动提出见网友这件事——原本也都是真实面貌来着。

　　而且一大帮子男人，个人也有个人的事要做。好比炽夜的公会会长就听说是某家族企业的少爷，家族不是很大，祖辈世代传承的活计，炽夜的会长除了空闲了上会儿游戏，平日也很忙，并不如何景这种职业玩家或者学生党的时间多。

　　再者说，何景一直都看起来很开朗阳光，和谁都能分分钟称兄道弟，又受姑娘喜欢，整个一大众情人加好兄弟好哥们儿的节奏，个人魅力太大，以至于别人都忘记了真实的他大概也只是芸芸众生里十分普通的人。

　　“呃……所以你是一个人在这边？”
　　“恩。”何景懒洋洋道：“流浪的时间太长了，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感情，朋友什么的也在这里。”
　　他顿了顿，“最近就想着，干脆置办一套宅子算了，就算以后没吃没喝也没人爱，好歹还有个家。”

　　男人无语，“你啊……尽扯淡，要女人你还怕不是一抓一大把。”
　　“那是两码事。”何景痞痞地堵了对方一句，余光往时间上一瞄，差点蹦起来，“开了！”

　　男人被他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跟着去看时间，嘴里道：“恩开了，赶紧去建号。我给你抢的号要等你成功建立角色才能被激活，虽然能拖上一会儿时间……”
　　不等他把话说完，何景已经关闭了通话，二话不说开启了游戏模式。

　　游戏仓内可以上网做任何事，平时里头就是一个巨大的光屏，手指在上头滑过就可以选择自己要做的事情，屏幕有监视系统，通过对眼睛停留时间的反应，能进行自动翻页或者下滑等一系列动作。
　　听说最初这种设计是在一款名叫SamSung的韩国手机上出现的，只是适用范围很窄，而且有很多不科学性，不人性化的小毛病。
　　虽然这种设计一开始就是为了体现人性化和科学性。

　　不过到现在，这种设计已经在大众生活里很流行普遍了。

　　何景迅速关闭了上网模式，在椅子扶手上按开了游戏模式启动按钮。
　　银白色的游戏仓发出滴地一声轻响，然后整个仓内迅速黑了下来。
　　真正的漆黑不见手指，但是这无所谓，因为全息网游是不需要对现实有感官的。

　　“游戏模式启动——正在检查游戏运行环境是否安全。”
　　机械的女声在仓内响起，3秒后又道：“现在时间，凌晨1点整，人体正常睡眠时间范围内，请问是否启动游戏。”

　　何景啧了一声，他都忘记了因为设置了安全系统，一旦在人体生理休息时间内，游戏仓就会不厌其烦地对你进行“爱的提醒”。

　　虽然买的时候觉得这设计还挺贴心，不过此时就觉得略坑爹。

　　何景连续按了三遍确认启动，机械女声才“不情不愿”地说：“正在链接OL服务区，请稍后。”

　　游戏仓内的全息模式启动，很快无形的电波就笼罩了何景全身，大脑被从现实世界抽离，植入型的电流在麻痹神经的情况下，开始“五感”链接游戏服务区中。
　　很快，眼前的黑暗就渐渐消失了，远方先是亮起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光，随后白光逐渐变大，仿佛是自己飞跃了进去——一座充满了欧洲风情的大厅出现在了何景的眼前。

　　这个地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何景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可事实还是证明，他错了。
　　熟悉的紫色和金色相融合的大厅一出现，他居然觉得有点怀念和感慨。
　　这里就是OL最初建立角色的地方，等到游戏角色创建成功后，大厅里就会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其他的玩家。
　　每个玩家每天都是从这里登入游戏，这里相当于一个休息站，一个过渡的地方。

　　不远处就是一座仿佛耸立入天顶的大门，两边雕刻着OL的特色图腾，门中间是硕大的一只凤凰围绕太阳的雕刻图。

　　此时这里还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空旷的大厅和远处紧闭的门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肃穆感。

　　何景熟门熟路地走到大厅的左面，那里有一位NPC。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只高大的柱子旁边，穿着金色的铠甲，头上带着头盔，头盔顶上一小撮鲜红的绒毛球。
　　他手里拄着长枪，枪尖又亮又锋利。
　　看见何景过来，士兵冷冷地说：“欢迎来到OUTLAND，外域。需要进行了解我们的世界吗？”

　　何景当过新手，自然知道若是选“是”，就会被迫听至少一个小时的OL游戏背景介绍。
　　虽然OL的世界观十分庞大且细致，几乎和任何一个何景所知道的现实的历史没有任何区别，仿佛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并存在的。不过他现在可没有这个时间。

　　“不用了，谢谢。”何景说完，士兵便点头，随后微微让开了一步。

　　在他身后，出现了一道看上去很普通的门。

　　这个门的后方有什么，何景当然也知道。这就是选择职业创立角色的地方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厅右边是一排冷冷清清的商店。那里是可以进行兑换人民币和游戏币的地方，也有官方提供的商城——姑娘们喜欢购买的时装，宠物以及小道具，都得在那里进行购买。

　　第一次进入OL，何景就撞上了一个隐藏职业。
　　算是待他这个新手不薄，让他之后的游戏生活也是无与伦比的精彩。
　　不知道这一次，幸运之神还会不会再眷顾自己？

　　何景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亮着水晶吊灯，几个穿着不同衣服的NPC在里头谈天说地。

　　咖啡的香味，呛人的烟味还有女人的香水味，它们混合在一起充满了鼻端，在进入门后的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欧洲复古的小曲。
　　应该是从那种很古老的唱片机里传出来的，带着一点点嘶哑的感觉。

　　何景的出现，让里头的NPC转过了头来。
　　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大个子站起身，他穿着一身银色和红色相结合的铠甲，脖子上系着披风。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是火红色的，脸庞异常刚硬，眉目浓厚，眼角还有一道刀疤。

　　何景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这次失败了。
　　这里头坐着的其实全是各个职业的代表人，选择和谁搭话，就会进入角色创建。当年他还是新手的时候，一进入这里，其他的NPC都不存在，屋里只坐了一个人——那便是隐藏职业。

　　可现在，屋里七七八八坐着好些人，却没有何景熟悉的“疾风骑士团”。

　　看来命运的女神不会总是眷顾自己。
　　他叹口气，随即又释然了。反正是退隐江湖，再说厉害不厉害要看自己的应对手法，隐藏职业固然有他厉害的一面，可所谓“善书者不择笔”，就算选个普通职业又如何呢？

　　只犹豫了几秒，他便径直走向了人群后方。靠窗的小餐桌边坐着一位长袍魔法师。
　　对方带着尖尖长长的黑帽子，手里抱了一只奶白色的小猫。看到他过来，小猫眯起眼叫了一声。

　　何景对魔法师道：“我选你。”
　　NPC魔法师抬起头来，蓝色的眸子像海一样，瞅了他一眼，拿过手边的魔杖，“你确定？”
　　何景点头，魔法师便用魔杖敲了敲桌子。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屋子里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见了，包括魔法师在内。

　　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张羊皮卷，最上头戳着一个OL的金色印章，正文里是一排排的空白虚线，旁边有着标示——
　　您的姓名：（请勿违反国际娱乐休闲网游规范条例）
　　您的密码：（如绑定游戏仓则不用录入）
　　样貌记忆密码：（选择样貌记忆则不用录入上一条）

　　与纸卷同时出现的，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羽毛笔。
　　何景拿过羽毛笔，想了想在姓名那一栏写下“宇宙大奶”四个字，然后在样貌记忆一栏画了勾。

　　几乎在纸卷消失的瞬间，整个大厅突然热闹了起来。
　　外头有人在找队伍做新手任务，有人在结实新的朋友，有姑娘成群结队进了官方商场，也有人不发一语，急匆匆走向了大厅尽头的大门。
　　大厅里的指路NPC，游戏指导NPC全都出现了，仿佛一座突然醒过来的小城。
　　有热闹的音乐声响起，大厅中央的喷泉也哗啦啦地飞溅了起来。

　　何景从角色创建屋里走出来，对面商店的玻璃窗刚好印出他现在的样子。
　　身上套着黑色的长袍，长袍及膝，头上顶着尖尖长长的帽子，帽顶向后一直拖到了肩上。
　　他的长袍里多了一根细细的魔法杖，脚上则蹬着一双短靴。

　　这就建立成功了，何景想：比起一身盔甲，魔法装看起来让他显得更清瘦了些。
　　怪不得都说黑色显瘦呢。

---

作者有话要说：　　NPC：游戏内的角色人物，由游戏系统控制（非玩家）。
*P.S：文内设定外域为全球第一全息网游，网站首日注册20万人的数据只针对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