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笑》兰陵一笑

1、楔子

　　嘉和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南朝齐，帝都建康，文宣帝萧璟南巡回宫。是夜，称病于昭阳殿，急召数位御医。次日文宣帝辍朝并下旨罢朝三月，静养于昭阳殿，任何人不得觐见，宰相王潜，太尉顾夙，右仆射温彦峤，尚书令裴柏寒四人暂代圣上共理朝政。二十一日午时，皇后徐氏率众妃嫔求见于昭阳殿外，文宣帝不准。
　　朝堂之上，群臣无措，跪于建章宫外，祈求一见天颜，文宣帝不准。二十五日，宰相王潜命朝臣皆散去，留顾夙，温彦峤，裴柏寒一同请是夜入昭阳殿的几名御医问话，御医皆三缄其口，最后宰相王潜朗声问：“圣躬非一己之事，陛下身系万民，若有万一岂是尔等可担待？”御医皆低头不语。少时，太医令赵珍开口，只三个字：“圣躬安。”王潜思忖片刻微笑而出，回家后谈笑如常。朝堂遂恢复如常。
　　嘉和九年元旦，文宣帝派胞弟楚王萧子衡代为祭祀。元月二日，中宫传出喜讯，皇后徐氏有妊，文宣帝大喜，阖宫皆有赏赐，百官亦各有升赏，除“十恶”外所有囚犯皆赦，普天同庆。朝野上下皆知26岁的文宣帝即位九年，后宫所纳美人无数，然膝下只一位嫡女乃皇后徐氏嘉和三年所出的彭城公主，嘉和五年、嘉和七年虽有两位皇子降生，但生母均出身平民难继大统，整个南朝都在期盼中宫嫡子出生。元月初三，文宣帝连发手谕：调换皇后长信宫曾有过错的女官内侍，将近身亲信派遣至皇后身边；皇后安心养胎，中宫之职由贤妃、淑妃暂代；皇后不必出席任何场合；不必向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请安；皇后于长信宫养胎，为避免惊动胎气，除皇上指定御医外不见任何人。
　　嘉和九年二月，文宣帝再传圣旨，依旧罢朝，但准大臣上折至昭阳殿，由文宣帝批阅，每隔五日召见朝中重臣入昭阳殿偏殿议事。南朝宫中开始传出流言：文宣帝在南巡时带回一位绝色美人藏于昭阳殿，文宣帝为美人所惑，为终日与美人厮守以致长期辍朝。半月后，流言戛然而止，文宣帝以不符其一贯仁和作风的铁腕处置了此事，宫中从此安稳。
　　嘉和九年五月起，暴雨不断，长江沿岸多处洪涝，包括建康近郊在内多处受灾严重，文宣帝命各部着力救灾，派遣承平侯前往江边祭祀，祈求天晴。
　　嘉和九年六月初，文宣帝令皇后至昭阳殿同住，亲自照顾起居。六月初九卯时，建康城迎来了近一个月来首个日出，昭阳殿上霞光不去，众人皆称祥瑞，传中宫将诞育嫡子，不久昭阳殿传出消息，皇后早产，诞下小公主，母女平安。六月十五，皇后移驾回长信宫休养。皇后产褥期未完便返长信宫，令朝堂一片哑然。十七日，皇后之父长安侯请求觐见皇后，不准。皇宫内外一阵惶恐，废后之说开始流传。
　　嘉和九年九月初五，文宣帝下旨皇室宗亲、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于初九至清凉殿参加小公主百日宴。众人忐忑而至。文宣帝大半年来首次露面，众人再睹圣颜难掩错愕，文宣帝无丝毫病容更无半点不快，相反，文宣帝气色极佳且龙颜大悦，甚至与其一贯温文尔雅、含蓄有礼相悖，竟不时举杯大笑。皇后就坐于文宣帝身侧的凤座之上笑容温婉得体，举手投足具是母仪天下的风范，看似身体调理得甚好，只是未见皇后怀抱百日宴的主角：小公主。宴席过半，文宣帝着内侍黄仲宣读两道圣旨，其一为“皇后，婉娩天资，才明夙赋，柔嘉居质，婉嫕有仪，与朕结发以来，执掌凤印，母仪天下。与朕相扶相持，彰显中宫贤德，此全赖长安侯教养之功，晋长安侯徐德明为长安公，夫人刘氏为孝贞夫人，擢升其兄徐廉为右卫将军，其弟徐竣为鸿胪寺卿，钦此。”这道旨意彻底扫去了废后谣言，宣告皇后的后冠依然稳固。随后的旨意更为惊人：“嘉和九年六月初九卯时，昭阳殿诞育公主，帝后皆爱之甚笃，乃朕之第一女，公主幼冲，然钟灵毓秀，其降生之时，久涝逢晴，旭日初升，霞光盘桓不去，乃帝国福临之兆，特赐名为萧昀，封兰陵公主。钦此。”圣旨读完，除了几位老臣看起来尚属平静之外其他人都难掩惊讶，圣旨不长，却暗示公主是帝国的太阳，若今日是用以形容嫡皇子尚可，却是形容公主，且文宣帝将南齐的龙兴之地兰陵为公主封地，又称之为第一女，这着实令人惊诧莫名。文宣帝似没发现在座众人的错愕，命人将公主抱来，让众人拜见公主。公主抱来，没有被皇后接过，而是由文宣帝亲自抱着。看着文宣帝长大的太傅庾桓都没见过圣上这么开心，他像展示珍宝一般亲自抱着公主从众人前走了一圈后回到御座，直到百日宴结束也没有放下公主。宴会结束后，朝臣不禁私语：兰陵公主似乎是重瞳子。
　　嘉和十年二月二十日，皇后徐氏于长信宫生下龙凤双子，嫡皇子赐名萧穆清，封蜀王，嘉和十八年晋封太子入主东宫。公主赐名萧燕婉，封晋安公主。
　　嘉和十九年六月，兰陵公主十岁生辰，文宣帝晋兰陵公主为长公主，食邑五千户。兰陵公主成为南朝第一个父皇在世时即封为长公主的帝姬。
　　嘉和二十五年五月底，兰陵公主染病，数日即入膏肓，文宣帝不顾年中即改年号为“天佑”以求天佑爱女，建万福寺为公主祈福，并亲自至药师塔一步一叩首祈求公主转危为安。七月公主病情减缓，至年底痊愈，病愈后兰陵公主常年体弱，文宣帝忧心，遂于临安建温泉宫为兰陵公主行宫，让公主随时驾幸休养。
　　天佑二年初夏，兰陵公主下嫁南齐开国功臣之后，世袭广陵郡王，南朝首富薛衍独子薛攸宁，加封薛攸宁为金紫光禄大夫，公主食邑一万户。公主大婚，十里红妆，嫁妆之丰，前无古人，建康城内凡公主花车途经之处均以镶金花瓣铺地，绸缎做帷帐，四处张灯结彩，建康城燃放三日烟花并在帝都皇城内摆流水宴席三日。这场婚礼成为南齐立国二百多年来最盛大婚礼，远远超过许多帝后大婚。
　　兰陵公主出生以来，流传一句话：“东海潮，风雨摇，兰陵笑，天不啸。”无论南北，街知巷闻。这位从出生起就带有太多谜团的帝姬，随着她长大后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或真或假的传闻散落在南北朝野。有传闻说公主美貌妖冶善于媚惑朝臣故而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也有传闻说公主相貌平平，但天纵英才故备受圣上宠爱，默许她参与朝政；还有传闻说公主无论容貌智慧都无甚突出，圣上听信鬼神之说相信长公主乃龙女谪凡，出生时能使久涝逢晴才倍加宠爱，嫁给有第一公子之称的广陵郡王世子薛攸宁后，在朝中势力日渐扩大。兰陵长公主，一举一动都最受瞩目的女子，虽然在朝堂势力越发壮大，但见过她本人的却是寥寥，常年体弱，终年疗养挡住了无数好奇的目光，唯有流言，蔓延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