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石不能言》六楼九号

8、八

　　易石得偿所愿，便觉天地间无一不是春花不是夏月，这蜀山山中，处处皆美景，处处皆如意。又怕此节于修真有碍，平日更为勤奋。但每次见得易坎，忍不住动手动脚。更有夜半偷偷溜回山顶只为看上一眼，易坎被惹急了，避五识清静心，他无奈之下有所收敛。但众人都知，他和易坎又和好如初了。
　　修仙而今于世间凤毛麟角，更避于世外，易坎受青山道人好友所邀，前往括苍山论道，具为世间绝迹的修仙同道，易石不能随他同往，便送他出山。
　　二人如今再无间隙，情意绵绵性意通达，送出十里地，依然执手不舍。
　　易坎无奈道：“不过十天半月，以往二年没见，也不用这样。。。。。。”
　　易石苦脸道：“今时不同往日，师兄早些回来。”
　　易坎见他一番真情毫不掩隐，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傻子！”
　　易石回了后山，心中空荡荡似山花无色水流无声，做什么好象都力不从心，此刻才觉得情之一字当真多苦多忧，却又觉便是万劫不复也是值当，干脆摸出一块巴掌大的潭底白石雕画。
　　白石质地极为坚硬，易石一手一刀雕得极缓，从天黑雕到复露晨光，那白石慢慢成形，是于蒲团上静坐的一个道人，易石看着这初初成形的道人，仿似见得易坎无时无刻不在入定，便忍不住笑了。
　　正待闭目静定片刻，再接着雕出眉眼，却听到四师兄易离在门外的声音：“易石，大师兄二师兄有事找你，快随我去门中一趟！”
　　易石出得门来，笑道：“什么事啊，还烦你当跑腿的，以往不都捻个信使千里传音就好了！”
　　易离不答，微微低了头道：“你去了便知。。。。。。”
　　易石觉得奇怪，便不多问，随易离去往山顶。
　　山顶正堂之中，四位师兄居然都在。易石踏入门内，见着老六看他欲言又止，脸上神色焦急慌乱，心里暗暗下沉，仍笑道：“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大师兄易乾看他一眼，叹一口气道：“易石，跪下！”
　　易石站定，心里觉出不妥，思来想去不外一事，屈膝跪下，并不多言。
　　二师兄易坤开门见山：“我来问你，你与掌门师弟。。。。。。如今到底是何关系，你们又偷偷做过些什么？”
　　易石抬眼望他一望，道：“我既然叫他师兄，便是同门关系，平日师兄对我多有教诲，时常一起入定养神，修身论道。。。。。。”
　　易坤冷笑：“仅是这些？”
　　易石见易坤脸色不善，虽知纸包不住火，嘴里仍然道：“仅是这些。。。。。。”
　　易坤怒道：“撒慌！你可知有句俗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在我青山教内门中，你以为，你们那些荒谬无耻之事还能瞒到何时？”
　　易石闭目，心知当着诸多师兄，再难遮掩下去，却仍然不慌不忙道：“二师兄所言岔矣，我与师兄，本比诸人亲厚，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受他教导，尚知修仙问道一世清苦多劫，我本年少，诸般愿想皆发乎情性，师兄苦心渡我，怎么在你口里，就成了荒谬无耻之事了？”
　　易坤冷笑道：“你向来多言诡道，今日也让我听听还有什么话好说！”
　　易石抬头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大师兄，易乾双眉紧皱，却也无话。
　　易石笑道：“师兄们这般劳师动众要我服首，我说得再有理，难到你们还会相信我？想罚就罚，何需那些废话！”
　　易石虽然调皮，倒是一向乖巧，今日这番话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只觉眼前之人再不是那个哭爹喊娘可怜巴巴的小小孩童。老五易震看他这般无畏，心中忍不住阵阵酸痛。
　　易乾终于道：“易石，你可知道，尚若今日你不为自己辩白，将获秽乱门中的重罪，按我教规，是要毁去元神逐出师门。。。。。。你有什么苦衷，何不道来！”
　　易石一听，已惊傈当场，怔怔抬头盯着易乾，他双目夺夺逼人，易乾心里发苦，却仍然一瞬不动与他对视。
　　易石心惊到极点反而不动如山，只是面色发白道：“你们要待掌门师兄如何？”
　　易乾低声道：“他知错犯错，任意妄为，便是掌门，也逃不了罪责。。。。。。”
　　易石从易乾看到易坤再看到易离，心里各种因由结果皆细想一遍，终于冷笑道：“我于门中十八载，得师傅及各位师兄倾心相待，说起来，不仅有同门之义，更有抚育之恩，如今师兄们觉得我秽乱门中，要将我至罪，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忤逆大家。。。。。。”他抬起双眼，眼中似琉光闪烁，击碎一堪星尘，脸上的笑如一柄出鞘利剑，仿佛能割伤在坐的所有人，“只是。。。。。。此事于掌门师兄，的确冤枉！”
　　“我门中尽知，掌门师兄向来性情清冷坚决，一心从道。师傅让他带着我，便是因为他道正而形正，是个好榜样。可惜我心性不坚，淫根未断，一心想过一遍凡夫俗子的日子。更因性生出情欲，一门心思恋上掌门师兄。。。。。。”他说到这里，众人皆心中一紧，易石再道：“师兄恨我不斩情欲，便要我到后山独自悔改，可几年下来，我不仅不能清心，反而用尽手段缠上了他。。。。。。师兄教我十数年，带我情份深重，不忍毁我修行，便因我不通人常修真，虽赤子却易受惑业，制性不住，反起争端，无奈之下顺性明意，渡我一番。”
　　易石抬头，望着坐上五人，道：“如今这般，却是与师兄毫无干系，是我孽行不改，让他为难罢了，便是他有错，也不过是教之不善之错，于这秽乱一说，确是从未有过！”
　　易坤咬牙想开口，却被易乾抬手一挡。他想起几日前初闻此事时，大惊失色，待要寻易坎与易石对质，却被易坤阻住，易坤道：“三师弟乃我门中掌教，若为此事大起干戈，我内门不保。师傅闭关不过几年，我青山教已然这般，是万万不能的。。。。。。易坎为人你我向来清楚，定是易石诱惑了他！等寻一个时机，我们捉来易石问清楚，将此劫斩断，也就罢了！”
　　易坤冷眼盯着易石，道：“易石，你闯下这等祸事，今日想要善了，却是不能！”
　　易石咬牙笑道：“我所言具实，并未打算自行开脱，大师兄与二师兄若想让掌门师兄认下此罪，我却不能答应。。。。。。或者，便请师傅出山决断，师兄们可愿意？”
　　易乾只觉易石一颗玲珑心肝非比寻常，却是赤裸裸般鲜血淋漓，虽然气他却又心痛他，再也不想多说什么。
　　易坤道：“我门中弟子稀少，又是师傅千挑万选得来，一言一行皆有道，也决不做那偏私妄断之事。这几年来易坎待你严苛，师兄们也并非不见。。。。。。易石，我教创始至今，从无这等无法无天之事，掌门师兄教之不善，待他回来，便除去掌门之职。可你心生魔障，铸下大错，今日我等便要将你逐出师门！”
　　易石皱眉嘲笑道：“真是笑话，掌门师兄以善道渡我明心，便是师傅在此，必也不会为难他，师兄们除去他掌门之职，还说不曾妄断？”他盯着老五易震道：“我记得随五师兄第一次下山，五师兄教导我说，我年幼修真，未克穿世事，不必精修不漏，不若顺其自然就好。。。。。。掌门师兄也不过将我这番欲劫行于自然而已，是我做了错事，何需他来担责，尚若如此，看来五师兄也要受些责罚才是了。。。。。。”他说着话，目光望向易乾，却是明洞异常。
　　易坤慢慢道：“这却不劳你操心，你若知罪，便不再是我门中子弟，此话说了也是多余！”
　　易艮插嘴道：“师兄，小七说得有理，他虽不过情劫，斩断便了，如此重罚，便是师傅也不会同意的！”
　　易坤冷哼一声，道：“他引诱三师弟，闯下大祸，今日不除，便是我门中万劫不覆的祸端，还是说。。。。。。尔等也想象他一样？”
　　易石低头冷笑。
　　易艮再对易乾说：“大师兄，我们看着易石长大，若毁他元神，便是一线生机都不留给他了。如今师傅与掌门师兄不在，不如等他们。。。。。。“
　　易离打断道：“易艮，你可知师傅当年在灵墟座下，便因门中子弟妄纵欲念，至千年修真道教尽毁，若不止于此，要等我教中出了大事，才来后悔么？”
　　易艮双目紧紧盯着易离，易离又道：“便是师傅，若是知道他闭关几年，内门就出了这种丑事，我等子弟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众人不语，易乾望着易石半晌，轻声道：“易石，你愿受此罚？”
　　易石看他，心中虽冷却已坚若磐石，轻道：“弟子犯错，愿一力承担！”
　　易乾又道：“你可知。。。。。。毁掉元神，便再也不能修真了？”
　　易石轻笑道：“师兄教导我，大道行于自然。我于此道生劫，道缘尽于此劫有何不可，只愿各位师兄以我为戒，无纵欲念，不悔教中清誉。”
　　易艮怒急，却一点办法也无，易震低头长叹。
　　易坤道：“易石，你罪不可恕，若还有一份孝心，且莫再提拜过我青山教门下！”
　　易石低声道：“二师兄放心。”
　　易坤也不多说，向后山三拜，道：“师傅，我青山教第七弟子易石，因恶孽缠身，已入魔障，我代师傅以教规相惩，毁去他元神，逐出师门。”
　　说完，举掌探向易石心口。
　　易石根基尚浅，元婴初成，易坤伸手拍来，元神刹那间碎裂，那一瞬如山崩地裂般痛到极点，痛得易石叫也叫不出来，连呼吸都不会了。
　　血从嘴里涌出来，他也无知无觉。
　　易艮双目剧裂，就要冲上去，易震强拉住他，听他痛吼道：“小七。。。。。。”
　　易坤毁了易石元神，伸手探向易石识神，易石似有所觉，伏在地上低声道：“不要。。。。。。”
　　识神若无，便是这蜀山顶上近二十年光阴全然消失，便是连他对易坎所知所感，一并没有了。
　　易乾伸手一挡，对易坤道：“够了！”
　　易坤恨道：“他下了山，若再带人寻得路来，便是人祸！”
　　易乾摇头：“不会。。。。。。他寻不得路，也不会做这种事！”
　　易坤无奈收手，看易石倒在地上一身是血，便道：“易离，你将他送出去！”
　　易艮双眼通红大吼道：“不用了，我送小七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