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石不能言》六楼九号

24、二十四

　　易坤奸猾，易石散了宫女宦官，只留侍卫，守在皇宫布下奇阵以逸待劳，陈华东喜行于色，自己的寝殿不待，总往易石的住处跑。
　　易艮与易石布阵，其中关窍绝处历历于心，只觉易石天姿过人，心底却又似火烧火燎，他本是个直爽的性子，千里传音与易乾，又怕说多坏事。易乾本有疑惑，如今大事当前，告诫他暂时按捺，只待此间事了再问个清楚明白。
　　易艮便老老实实守着易石，他心中即已默认，便想与这白狐多多亲近，可如今易石身边有个殷勤的陈华东，无论何时何地总是阴魂不散，他忍无可忍道：“皇帝如今内忧外患，以国事为重，我等修行之人不劳皇帝费心。”
　　陈华东不以为忤，自然道：“我与阿澈久不曾相见，朕心里惦记他，见了面还能谈谈国事！”
　　易艮不爽，又道：“白澈习我青山道术，诸多法术并不精进，如今大战在即，贫道需好好教导他一番，皇帝请回吧。”
　　陈华东笑道：“那正好，我在旁边也看看！”
　　易艮怒道：“青山道术不为外传，你不能看！”
　　陈华东道：“阿澈也不是青山门人，道长却愿教导他。。。。。。”
　　易艮吼道：“他是我师弟，当然学得！”
　　他此话一出，陈华东与易石齐齐一愣。易艮口出狂言，如今话已收不回来，一怔之下反而直面易石，却也不说话。
　　陈华东也盯着易石，易石却自垂目，轻笑道：“易艮道长这是打算收只狐妖入门？你与你师兄商量好了？”
　　易石不过是给易艮一个掂脚石，哪知易艮只盯着他，皱眉不语，半晌才咬牙喊道：“小七。。。。。。”
　　易石终于抬头笑道：“易艮道长收我入门倒是干脆，却搞错了辈份，小妖无论如何也当不起你的师弟，何况青山派修仙正宗，我一只妖怪，却是进不去的。”
　　易艮心里一痛，斜望一眼陈华东，突然上前抓着易石的手，大叫道：“你跟我来！”
　　易艮抓着易石一路急奔，一脚踏空直飞冲天，将易石拖上了藏书阁顶。
　　易艮松了手，转眼盯向易石，却见白狐也抬头望向他，双目平和淡然，却是一双精制的曜石珠子望之心痛，他如今反而平下心绪，只怪自己没早早认出他来，没早早将他护在身边。
　　他轻声喊道：“易石。”
　　易石仍望着他，低笑道：“易艮道长这是怎么了，为何偏要叫我做你的师弟？”
　　易艮心里又难过又悔痛，自嘲一笑道：“你不想认我。。。。。。我也明白。。。。。。”
　　他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袋子，苦笑道：“这袋子里，有我走遍天下得来的奇珍异宝，我每次都想，要是你在，我就可以拿给你玩，逗你开心，如今。。。。。。如今。。。。。。”
　　易石本一心要打消易艮的念头，如今还没开始劝他，那人却先拿个袋子出来，他拳头越握越紧，双目忍不住刺痛。
　　他咬牙垂目，想说一句：易艮道长，你认错人了。
　　可他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来，易艮却又上前一步突然抱住他，红着双眼道：“小七。。。。。。好小七，师兄对不起你，师兄错了，你不要不理师兄。。。。。。”
　　易石心痛，易艮含着哭腔继续说：“当日我们找到你，都以为你魂飞魄散，从来没想过你能活下来。。。。。。易石，师兄伤了你的心，你别怄师兄的气！”
　　易石被抱得直喘气，想要挣脱出来却被越勒越紧，一腔痛楚被这一勒瞬间灰飞烟灭，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先放开我！”
　　易艮每日见那皇帝与易石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早已不满，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抱回来，偏不放手，满含心酸道：“小七，你还记得你住的那间上栖峰的茅屋么，师兄每次回山，都要去住上几日，师兄好想你，师兄不敢认你，怕你不理我了！”
　　易石早该知道何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易艮一把年纪修成的高人，居然还能这般没脸没皮，他就不该跟着这人出来，如今骑虎难下，只好低声叹道：“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说。。。。。。”
　　易艮心下微微一喜，满腔酸酸甜甜，却红着一对兔子眼望着对面的狐妖直笑，“易石，师兄可真怕啊，怕你不认师兄，那真比死还难受！”
　　易石本想再开导他一番，抬眼盯着他的脸，听他说的话，终就苦笑道：“你一向警惕堤防于我，今日为何突然就觉得我是易石。。。。。。”
　　易艮此刻总算定了定神，心里又难受起来，同样苦笑：“易石，师兄以前对你那般。。。。。。实在对不住。。。。。。你不知道，自你魂飞魄散，青山派门人对妖魔恨之入骨，三师兄更是差点入魔，被大师兄制住带回青山派，才保全了他，他醒来之后大开杀戒，除去灵墟魔教。如今见妖便杀，其实。。。。。。都是因为当时之事。。。。。。”
　　易石知他心思，沉默一会儿，却问：“如此看来，青山派没人知道当年我被何人所救？”
　　易艮摇头，想了一想道：“会不会是师傅出关救了你？或者你被哪位路过的仙人救了？”
　　易艮一言猜中，易石却自迷茫，呆了一呆，易艮又问：“这许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易石淡淡一笑，道：“做了一百年的狐狸，百年之劫以前，我三魂不开，什么都不知道。。。。。。历劫之后也不过这三四载的光景，弹指之间，没什么好过的。”
　　易艮心下难受，当初他听易石生气之时，讲过与他青山派渊源，其中经历实难述说，他内丹更是坏在三师兄剑下，如果三师兄知道易石的身份，又该如何自处。他这一想，便忍不住心痛，手伸过去又要抱易石，易石慌忙让开，心有余悸地说：“你如今这把年纪，别老这样搂搂抱抱。。。。。。”
　　易艮挺胸抬头道：“你是我师弟，我还抱不得么？”不等易石开口，又想起一事，怒道：“你整日与那皇帝抱来亲去，又是什么体统！”
　　易石无语，转移话题道：“我哪里出的破绽，让你怀疑我是易石？”
　　易艮无奈一叹，坐在房梁上望着远山红日，低声道：“其实你并不曾隐瞒，是师兄太蠢，不肯相信，总以为你是别有用心。。。。。。唉，师兄悔得很。”
　　易石笑道：“你放心。。。。。。我没有生你的气。”
　　易艮又红了双眼，低头叹道：“三师兄他，并不是故意要伤你。。。。。。他为了你，这一百年并不好过。。。。。。”
　　易石垂目不语，半晌慢慢道：“你放心。。。。。。”
　　易艮却直言道：“易石，你可愿回到三师兄身边？”
　　易石沉默良久，低声道：“情劫误道，我当初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历劫百年，难到还要误入崎途么？三师兄他，本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却毁在此劫上。。。。。。”易石停了一停，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生他的气，我与他本有这场命数，如今情份散尽，一个修道，一个做妖，正好两不相干。”
　　易石一言听得易艮心恸，却又觉此事不得自己推波助澜，怔怔望着易石，好半天想起说话：“你要他忘了你，你不与他相认了？”
　　易石点头，笑道：“一百年两百年，他总有明白的一日。易艮道长可要守口如瓶，不然我以后连你也不认了。”
　　易艮最近总是心惊胆寒，如今越发觉得自己胆小，连忙点头应是。
　　易石抬腿就要回去，易艮想到回去又得见着陈华东那张花痴脸，自己还不能明目张胆做师兄，心里十分不爽，正要别扭一二，却猛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听到易石已吼道：“不好！”

　　易石与易艮飞回御门朝殿，远远便见一人身穿龙袍端坐龙椅之上，那人面目越发俊朗，面含笑意，却偏偏挡不住一丝深入骨血的邪恶之气，让人望之生畏。他二人所布阵法，易坤竟不受影响，可见其魔力之高。
　　陈华东一动不动坐在侧旁，眼望易石，却连表情都没有变一变，易石心知不妙，却也不动声色对易艮道：“一会儿见机行事，记得去救皇上。”
　　易艮心里不愿，却不敢忤逆易石，他二人慢慢走去，却听易坤道：“老六，多日不见，见着师兄也不打声招呼？你怎么跟一只狐妖混在一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易坤一眼见到那只白狐，一边猜测一边释放魔气施加威压，那妖狐妖力低微却不露怯，易坤心中已是一凛。
　　易艮笑答道：“我师兄正不远千里赶过来，我还没见着呢，你这妖道自己就是个孽障，还管得着别人么？真是好笑！”
　　易坤听闻，也不动怒，只摸摸自己的手指头，慢条斯理说：“既然如此，我不管着你，先收拾了你们，免得给我惹祸！”
　　他话音刚落，大殿内阴风弥漫，逼着易石和易艮往外退，易坤仍然纹丝不动，却是问尘等人现出身形，围了上来。
　　易坤冷笑：“小小阵法，青山道术，就连我的手下都无可奈何，想对付我，别做梦了！”
　　易石与易艮被逼出殿去，迎着阴风大开杀戒。那问尘等人都是易坤心腹，法力自然不俗，恶斗一番，渐渐发觉这易艮老道法力高深不好对付，那白狐小妖倒好拿捏，便齐齐杀向易石，先弄死一个，才好齐心协力对付另一个。
　　易石妖力不济，身形却极为灵巧，他与易艮出自同门，所学所思皆有灵犀，二人相辅相成，也能抗衡，如今对手齐齐向他发难，他整个人如同急风魅影穿梭不息，竟然也支撑得住。殿门内突现一道迅利无比的暗光，直冲他的门面，易石自知这一偷袭自己实难遮挡，硬扛更不可能，而易艮转眼而来已慢了半拍，双眼大睁。
　　却见易石脚下急动瞬间消失，真身竟掩入早先所布法阵窍门。那暗光扑了个空，易石却自生门现身，对着一个妖人一掌拍出，那妖人猛喷鲜血踉跄两步，被易艮刺了个对穿。
　　易坤微怒，身形一动人影已立在易石眼前，手中气息狂爆，一只手朝旁边易艮挥出掌力，另一只手却对着易石天灵盖拍去。
　　易石身体被易坤魔气滞住，想要逃命已来不及，易艮心知易坤目的，便要生受一掌去抢易石，电光火石之间，易石眼前光华闪烁，却觉博大精生一股浩然道息铺天盖地，将自己挡住，易坤一掌拍到易艮身上，那另一只手却压不下去，易艮抓住易石飞身脱开，跳出易坤的魔力包围。
　　易艮伤得不轻，却满嘴血沫大笑道：“老五，来得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