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石不能言》六楼九号

20、二十

　　到得青山脚下，易石与易乾二人拜别。
　　易乾问：“你要停留何处？”
　　易石道：“找个住处先修复内丹。。。。。。”
　　易乾还想问，易石又道：“道长先回吧，我若有危难，便去青山观求助。。。。。。”
　　易乾从易艮身上掏出些草药，又从怀中拿出符纸来划，一并交与易石，轻声道：“青山观与我青山派内门无甚交道，我四师弟又与你有间隙，你必不愿去，这个交与你，草药吃了，如果有难，烧一张符纸，我立刻前来！”
　　易石拿着东西塞入怀中，也不肯再看易乾二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易乾远望易石消失在山道上，缓缓叹一口气，易艮忍不住道：“大师兄，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对一只妖孽这般上心！”
　　易乾笑着摇头：“此妖心念若道，与众不同。。。。。。”
　　易艮冷笑：“妖心隔肚皮，你怎知他不是故意迷惑我等，待时机一到，用计害我青山派的？”
　　易乾晒道：“你想多了，他若有心，便该跟着我上青山派，再骗得你的好感，也不会独自离去。”
　　易艮摇头道：“你就是心善，却不知狐妖奸猾，欲擒故纵也是用得来的，我上次去救他，看他对付问尘他们的阵法，竟是我青山派的奇门之术，他以前认不得你我，三师兄与五师兄也不可能教他，老四既然害过他，这阵法又是从何处学来？”
　　易乾听闻易艮所言，慢慢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易艮又道：“他知道你是我大师兄，也知道易坤易震他们都是我师兄，听说还闯过青山峰，对我青山内门知之甚详。我上次给他治伤，他体内竟有道家真气，这实在匪疑所思，万一他是易坤用来。。。。。。”
　　“你说他体内有道家真气。。。。。。”易乾心中一紧，突然想起当初帮那狐狸拔出木钉时，亦有一股真气推波助澜。
　　易艮点头道：“我亲自以正罡神力护他内丹，妖气与我道家真气还是分得清的，这狐妖能人所不能，或许早被易坤相中，教他诡异之术。。。。。。”
　　“易艮，易坤如今入了魔道，这一百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身上除了妖力，哪里还有一丝干净的道气。我们被他骗了这许多年，如今他妖力大成，哪里会将这么一只百年狐妖放在眼里，这小狐狸救我的时候，身上妖力被封，他拼了性命而来。。。。。。又是在我青山派历的天劫。。。。。。”易乾心底隐约惶惑，却也不敢多想，看易艮若有所思望着自己，轻道：“先回青山峰，问问他们再说。”

　　易石走了很久，直到夜色浓郁，山影皆不是他所熟悉之地才慢慢停下来，他倒在一棵树下，摸出怀中事物，那药草都是易艮得之不易的好东西，符有三张。
　　易石捡了几棵药草，也没有能力炼丹，塞进嘴里随便吃了，再把符纸拿在手中，叹了口气，身边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易石出神半晌，再长吸一口气，振作精神炼气。他内丹破损实在严重，并非一时半刻能够复原，只能在慢慢修炼中一点一滴地恢复，就算里面有青山派的正罡神力，也要好几十年的光景，易石实在不知自己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对付易坤。
　　但修道之人最不缺毅力，他倒也并不恢心失意。
　　等他睁开眼来，天已大亮，此地已离青山峰隔了几十里，他又行去数百里，停在蜀滇之交，这里地广人稀，灵气充盈，他随便找了个山洞便开始入定修行。
　　所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易石不过是入定一息，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他所学所思皆是当年易坎孜孜教导，变成狐狸也没有忘却分毫，这修真之道的苦，对他而言反是自得其乐，远比皇宫里那些时日逍遥自在。他却不知，当初为救易乾递了消息给青山峰，飞行走兽皆出不得易坤的法阵，却是那地洞里的老鼠逃出生天，长路漫漫，易石定神行位，竟然摸清了青山峰外的五行法阵，终就让那些老鼠将消息递上了峰去。
　　那时易乾正自调养内息恢复法力，易艮得了易石传来的消息，眼见手中老鼠身附青山派道术，心底愕然之极。
　　当日他二人上了峰顶，易乾便要找易坎问个明白，偏偏天不遂人愿，易坎百年不遇出山而去，易震又闭关不出，易乾只得先养伤再说。
　　如今易艮逮着老鼠惊惶不已，总觉得心中疏漏了什么，想他内门六人，虽也有传承法术教养子弟，却因种种原因都不曾倾授，内门子侄凤毛麟角，大多息于门中并未外出。易坤掌门叛派，各坐下弟子全数招回门中。此更乃门中辛秘，其他修仙教派不得而知。这等靠着老鼠闯过法阵花上一月光景传来消息的手段。。。。。。易艮直觉便想起那只妖狐白澈。
　　这狐狸当日失了妖力相救易乾，自然没有万全之策，极有可能先递了消息出来，再去相救。这样想来，易艮心中不静，便想寻到那狐狸问个明白。
　　易石这厢睁开眼来，易艮在那方已寻了他好几日，却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易石走出山洞，寻了一方水源喝水，再找了几枚果子裹腹。却见远天一抹阴红的乌云不散，更兼隐隐啸飒之声，心中一凛，脚下已忍不住腾空飞奔而去。
　　飞得近了，他也不敢轻易冲上去，远远望着两方人马相斗，一方头包布巾穿着寻常，看上去象当地族人，另一方却是兵甲齐全，更有妖术支撑，一片生灵涂炭，腥风血雨。
　　那有妖术支撑的一方有一个术士手握招魂幡，更拿着一只非金非石的瓶子吸纳精魂，阴风哀鸣，听着十分心惊。
　　易石微一思量，便知这必是易坤的手笔，普通妖人就算是无法无天，也不能这般以地方争乱大量掠夺精魄。易坤当日与易乾斗法，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必是受了妖力反噬，急着复原，寻这等捷径。
　　易石看了看双方人马，那引魂术士被众人拥在正中战车之上，前方又有一妖人布阵领兵冲杀。另一方死伤过重，已溃不成军。
　　他隐了妖气，变幻装容，偷偷摸到那术士后方，慢慢靠近战车，那术士正集中力量使用招魂幡，更不能想到此刻有人能穿透他们的兵马陷入阵来。易石突然起手行定身术印，那术士身形一僵之即，已觉身后一闪，后背一柄尖刀透胸而出。
　　易石一击而中，并不停留，夺了招魂幡和吸取精魂的瓶子，脚下凝空直冲阵前而去，那阵前妖人感到后背一股异样的妖力，转身双手成爪，排山倒海之气急冲易石，易石于空中身形一转，躲开掌风，手下已结成印，身前笼出青光，脚在地上微微一点，周身四五柄长矛捅来，易石青光如盾，身形不乱，收脚回跃空中，那妖人已冲到眼前，两指黑风缠绕，朝易石命门点来，易石妖气鼓动，双手结青冥指印，一道青光如利箭穿入那妖人身体，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妖人已被重重击飞出去，喷出一口血。
　　易石被那妖人黑风扫中，却未被击翻，只在空中转了个身，身形轻飘飘地往一侧飞去，堪堪落到那妖人阵外，躲过众人的箭羽，此刻这使了妖术的兵马一阵慌乱，胡乱朝着易石的方向射箭，但眼看着他击杀两个领军的高强术士，却无人敢追，易石也不打算再下杀手，隐回树林中，擦掉嘴角血迹，撕了招魂幡，放出一众精魂。
　　易石眼见那些精魂随风散去，心下微微叹息，却突觉身侧有恙，易石脑中惊警，身形急转，只觉劲风刮过脸面，刚一逃开那道劲力，却又是一柄利剑直冲门面，易石一刹间头皮发麻，眼睁睁望着那剑插了过来。那剑尖抵在他的胸口，微微颤动，却不再进一分，易石望着那剑，一切随机应变均化烟云，只是怔怔不动。
　　远远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原来是你。。。。。。”
　　那剑倏忽飞了回去，易石仍然未动，眼睛却没有看过去，心中不静，身体却不争气地微微发抖。
　　那人已慢慢走了过来，似乎在打量他，冷道：“刚才是你杀了那两个妖道？”
　　易石低着头，闷不吭声，眼望着那人双腿走到眼前，忍不住退了一步。
　　那人停下来，看着他的模样，嘲道：“你杀那两人，也是妖术厉害的道士，你却不怕？”
　　易石不吭声，心底却无奈叹气，修真教派本就凤毛麟角，青山派道学高强又不避于世，眼前这人深得青山道术真传，而澜渊剑更是天下斩妖除魔的凶戾之器，他当初被此物一剑穿心，如今又差点一剑穿心，怎么会不怕。
　　但他最怕的却不是死，而是被这位青山派的易坎道长杀死。
　　易坎漠然道：“我不会杀你。”
　　易石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拜道：“多谢道长不杀之恩，白澈感激不尽，道长若是无事，白澈就先行离开了。。。。。。”
　　易坎不开口，易石等了一瞬，转身要走，易坎却道：“听闻我师弟将你送给了当朝皇帝，你可见过国师易坤？”
　　易石呼吸一滞，只好站定转回来，垂目道：“是。”
　　易坎盯着他，又问：“我师兄易乾道长前去拿他，现下如何？”
　　易石仍垂目道：“听闻易乾道长已随他师弟回了青山峰。。。。。。”
　　易坎实知易乾之况，不过是故意问来，见易石垂目淡然之说，思量片刻又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易石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却只得耐着性子道：“我逃出皇宫，在此地修炼。。。。。。”
　　易坎停了好一会儿，终于道：“你走吧。”
　　易石心里微痛，微微拜一拜，转身走了。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看易坎一眼，转身走得急快，仿佛背后有凶禽猛兽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