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石不能言》六楼九号

17、十七

　　易石待石洞关闭，才慢慢从水底探出身来，这水潭中的水漆黑如墨，附在身上似虫咬蚁爬，易乾已忍受了几日，见易石苦着脸爬到自己的珈架上，摇头叹道：“你这狐狸实在自不量力，你连这黑水潭的水都受不了，留在这里做什么？”
　　易石瑟瑟发抖，却听易乾低笑道：“我易乾居然要一只小妖来救，实在可笑之极，你且去吧，不用管我了。。。。。。”
　　他并不知易石妖力被封，全凭这段时日苦命炼得的一丝内息幻形，如今在这剧毒的水池里泡了这么久，实在已是勇猛非凡了。易石止住颤抖，转身去看他身上的珈锁，倒不是太难弄开，只是那锁是从易乾双肩横穿而入，要取出来，必然也要疼他个半死。
　　易石便道：“还有法力么？”
　　易乾一愣，慢慢摇头，易石又道：“一点都没有了？”
　　易乾无奈道：“你莫要白费功夫了。。。。。。就算我法力全在，要破开此处逃出生天也没有满算，何况你要带着一个废人？”
　　易石道：“你若在这黑水潭泡上一个月，又无法力抗衡，邪气必入神识毁你根基。。。。。。他不用让你死，只让你做他的傀儡，生不如死。。。。。。”
　　易乾笑道：“你倒是见多识广，放心。。。。。。不用到那时候，我自有办法不让他得逞！”
　　易石看他一眼，低声道：“那我就更等不了了。。。。。。”说着已起开了锁头，对易乾道：“这锁上亦有妖法，怎么办？”
　　易乾仍道：“你不肯走？”
　　易石道：“救不了你，我也逃不出去。”
　　易乾便道：“伸手接着。。。。。。”
　　易石自觉把手伸到他面前，易乾吐了一颗珠子在他手中，黑水潭刹间亮了些许，珠光萤萤闪亮，易石又惊又喜：“道丹。。。。。。他居然没毁你根基？”
　　易乾被他问得一愣，忍不住笑道：“我青山派门人，因百年之前遭遇了一场变数。。。。。。我怕再有门人遭遇不测，便要每人都留了一线精魄存于青山峰顶，如果谁的道丹元神被毁，那精魄也会消散。。。。。。易坤此举，不敢让我师弟知晓。。。。。。才会囚我于此。”
　　“若你自杀了，不是一样么？”
　　“一则他不信我会自灭，二则他也不会等上一个月。”
　　易石捧着易乾的道丹，丹上光华流转美不可言，便是易乾元神之力所附。道术中有一招元神暴发之能，便是以本元之力暴体而出，以神杀神，玉石俱焚。如今易乾失了法力，只有靠这本元之力破除妖法，实在太伤根本，易石咬牙，只道：“忍着！”
　　他已将内息注入道丹，猛地向那珈锁击去，易乾闭目忍受元神巨创，只觉心内痛到不堪忍受，整个身体一刹间无知无觉，待他受过痛楚，那珈锁已从肩头拿了出来，血顺着手臂往下滴。
　　易石慌忙将道丹埋入他口中，一把抱起他。
　　易乾抬眼盯着这只白狐，挣过一番痛苦慢慢道：“你若刚才将那道丹据为已有，倒省了几十年修行。。。。。。”
　　易乾内丹本已损耗过重，易石只怕运用不妥让易乾多吃苦头，便将所剩无多的力量全力施为，力量反弹之间将他撞得气血翻涌，他却不敢松手，这厢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斜靠着珈架调息。
　　好一会儿才道：“你元神早已受创，却还能在黑水潭中撑过这几日，想必还有些微法力吧。。。。。。”
　　易乾还未开口，他又道：“我妖力是被你师弟所封，后劲插着一枚木钉，你帮我取出来。”
　　易乾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你妖力被封？”
　　易石抬头盯着他，山洞中火光极暗，但易石双目却如星火般明亮，易乾一时怔住，半天不信道：“你没有妖力。。。。。。如何能来此处救我？”
　　易石只道：“出去再说，我只问你，取得出来么？”
　　易乾心神俱震，伸手去摸易石后劲，半晌才低声道：“这是易坤加注了法力的木钉，我法力尽失，自救尚且不能，何况拔出此剑。。。。。。”
　　易石默默无语，再半晌道：“我体内有你师弟的正罡神力，青山派修行同出一宗，你能否将之牵引出来取出木钉？”
　　易乾伸手再探，只深深看着易石，慢慢道：“你到底。。。。。。”
　　易石打断他道：“我与青山派易艮是朋友，几年前天劫将至误闯了青山派，祸福缘劫，早已注定，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我只问你可有办法？”
　　易乾道：“我试试。。。。。。”
　　易乾伸手探上他背心，挣出一丝内息探入易石体内，果然有一团神力护着易石的内丹，那内丹层层裂纹，自是被厉害的法器所伤，若没有这神力相护，怕已碎了。
　　易乾已惊到极点，却不待多想退了出来，对易石道：“这是我家老五的神力，我可以牵引来逼出那枚木钉。。。。。。只是你内丹无神力护着，实在危险。。。。。。”
　　易石忍不住一喜，面上明朗了两分，慢慢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护着内丹，何况妖力复得，只要内丹不碎便能慢慢修复。”
　　易乾点头，易石又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纸，这符纸前后附了防水防火的符咒，倒也不湿，便又让易乾依样画出咒语来，贴在他流血的伤口上止血，等着易乾调息。
　　好一会儿，易乾内息探入易石胸中，慢慢摸索一番，只觉易石虽内丹破损妖力被封，脉息却调养得十分好，忍不住又放心几分，便将所剩无几的法力与那神力慢慢融合。
　　当初易坤亦想以已之力调化这股神力，奈何不得，如今易乾法力枯竭，却靠挣命的那么一丝力量将那正罡之力自内丹之上牵引而出。易乾力量虚弱，那神力却是温厚平顺，正如易震的性情一般，慢慢游走到木钉之处。
　　木钉纹丝不动，易乾已累得汗流颊背，肩上痛得几无知觉，却又不肯就势放弃，辛苦支撑之时突然另有内息慢慢在旁推波助澜，易乾吃惊，却也顺势全力以赴将那木钉自易石体内往外逼出，眼见着一枚鲜红连着肉刺的木钉慢慢现出。那钉子离他不过一尺距离，看得他心惊胆颤，直到正罡神力化净，那木钉被完整逼出，他才松一口气。
　　易石靠在他面前迟迟不动，后劲上还流出一股股黑血，他也不敢去碰他。
　　易石妖力解封，只觉全身前所未有地松懈舒畅，体内气息轮番流转，竟能与他苦苦炼得的那一丝道法相辅相承，道息如那正罡神力般轻轻掩护在内丹之上，虽力量微弱却是他辛苦得来，而妖力在脉息间自在涌荡，十分奇妙。他这短短一番体悟堪比别人数年功力，却让易乾等得着实坚苦。
　　他慢慢转身望向易乾，真心实意流露出一个笑来，易乾一直不曾注意他的模样，却觉得这笑容如清风抚面让自己精神一振，忍不住伸手去擦易石嘴边的血迹。
　　这么一个动作，使得两人皆是一愣。易乾忙松了手，易石却觉一股暖流注入心间，笑容不减，轻声道：“多谢！”
　　易乾心下十分震动，他青山派向来不与妖怪为伍，而况一百年前小七被灵墟魔教害得魂飞魄散，青山派更是憎恶邪魔歪道，也更不喜欢妖物。偏偏老六易艮随心所欲，结交了这么一只炼妖的白狐，如今因缘际会，他居然也会被困了神思，觉得这白狐是只好妖。
　　易乾正在回神，突然易石伸手过来，他忍不住一躲，易石手微微一僵，仍然按在他后肩道：“我用妖力先帮你治伤。。。。。。”
　　易乾心下尴尬，面上不动声色，直到那伤口看上去好了许多，易石才喘一口气，道：“你可看得穿这潭边的屏障之术？”
　　易乾摇摇头道：“看不穿，不过我记得那问尘施法的口诀。。。。。。”
　　易石眼光一闪，道：“很好，我记得他解开屏障的口诀，你念一次我听，看能否印证！”
　　易乾冥神想了想，念了一遍，果然两者相和，易石自以妖力解开屏障，带着易乾跳上了潭岸。再往外走，一路皆是易石念念有词，易乾并不打扰他，却心知易石能与那皇上图谋来救自己，必只此一回，却能将那问尘道人的口诀全然记下，要得多高深的耳力和记忆，这狐狸实在太过聪慧。他如果一心为善倒是世间造化，如果为魔为恶。。。。。。若不能在他未成气候之时灭了他，以后定是极大的祸害。
　　快到洞口之时，易石停下，轻声对易乾道：“门外有两个道人守着。。。。。。以我现在的妖力，硬闯定然不行，更会打草惊蛇。。。。。。我们先骗一个进来。。。。。。”易石说着话，已将易乾变作一只白狐，使了障眼术，指指石洞道：“去抠门。。。。。。”
　　易乾无语，只好走到洞门口去，用爪子“咯支咯支”抠得十分贞烈。
　　洞外的道人听到响动，使出法力透过洞门望来，竟见着皇上跑掉的那只白狐还活着，大惊之下却又疑惑，便小心易易将洞门打开，眨眼间又不见了那白狐的踪影。只听到不远处传来狐狸可怜巴巴的叫声。
　　一个道人守在洞口，另一个忍不住往洞里走去。这洞中多机关障法，那道人进去多时，却不见出来，外面这一个心中更是多疑，却终于看见那道人手中抱着白狐出得门来，边走边说：“这白狐真是运气。。。。。。居然没死？”
　　洞门慢慢关上，抱着白狐的道人又道：“是还给皇帝还是。。。。。。”
　　另一人道：“这洞里机关障法毒水恶魂，他居然能出得来？”
　　“我也觉得不妥，反正皇帝也以为他死了。。。。。。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不妥。。。。。。”那道人伸手过来探查一二，未见端疑，又道：“你去交给问尘，让他处置。”
　　抱着白狐的道人点点头，沿着行宫小径，慢慢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