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石不能言》六楼九号

16、十六

　　皇城以南60里有座灵山，本是历代皇帝行宫所在。易坤得政，此处就成了他的地盘，他人虽不在这里，四面却布了厉害的法阵，更挖洞数里，于深山中掘了一个囚牢。
　　陈华东怀抱一只白狐进得山中之时，便有一个道人远远从石阶上奔来，边走边道：“皇上突然驾到，小道惶恐，却怎么不事先吩咐一声，也让小道有些准备！”
　　他此话虽然说得低声下气，话里却有责备之意，显然并不将陈华东看得多么高崇。陈华东也不以为忤，轻轻抚着怀中的白狐，慢悠悠道：“无防，朕本无甚要事，是来看看国师抓住的那个妖邪之人。。。。。。”
　　那道人微皱眉头，仍然躬身道：“皇上赎罪，国师曾言此人凶险非常，皇上龙体。。。。。。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小道怕担不起啊！”
　　陈华东一派怡然自得，轻轻笑道：“你即知道朕是龙体，自有神人护佑，何况那人还是国师囚禁之人，有什么可怕。。。。。。朕只是听国师说过，此人与他有百年渊源，想看一看罢了！”
　　那道人并不抬头，低垂眉眼道：“皇上何必为难小道，此处乃是禁地。。。。。。皇上要见此人，等国师闭关出来，跟国师说一声。。。。。。”
　　陈华东面目变淡，一股深冷坚决之色油然而升，他道：“朕既然到得此处，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你信不信这行宫纵然阵法非凡，无需你引路，朕也能去得！”那道人一怔，陈华东冷冷望着他，语速缓慢，却铿然有力继续道：“这里本是我皇室之地，国师虽修道，与朕也是血亲同宗，他要用这里，自然天经地义，朕要来便来，自然也是天经地义，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道人说三道四？你可以退下了。”
　　那道人听闻此言，脸上阵红阵白，却并没有被陈华东的话气得离开，半晌向后挥挥手，跟他来的人退了下去。陈华东身后只两名侍卫，那道人再道：“既然如此，小道自不敢阻拦皇上，只是你带着的人。。。。。。”
　　陈华东转眼脸色变好了些，对身后人道：“你们留在这里！”说着就往里走去，那道人忙道：“皇上，你手中这白狐！”
　　陈华东一顿，盯着那道人冷笑道：“他自然要跟着朕了！”
　　那道人反反复复看了那白狐几眼，只十分寻常的一只畜生，他悉知皇帝喜欢白狐，便不再多言，到前面引路去了。
　　陈华东抱着易石，只慢条斯理跟在那道人身后往里走去。他想起之前易石道：“国师抓得此人不易，必然严防死守，你要带我进去，实在困难，唯有变成狐狸，没有妖力又有你护着，使个障眼法，还有几分胜算！”
　　陈华东惊道：“这样你如何能恢复人身？”
　　易石笑笑摇头：“我要幻作人形，并没你想的困难。。。。。。”又道：“你再准备大量的符纸放在身上。。。。。。我虽无妖力，却还懂些法术，若遇危难，借你的血写几张符咒或能自保。”
　　那道人一路口诀不断，四方却并无侍卫驻守，只在到得一个洞口时，门口守着两个道人。
　　陈华东远远站定，只望一眼引路之人，那人上前与守门的道人细细述说了几句，便见其中一人转身使出法术打开了洞口。
　　远远便能感觉到洞内飘出一阵阵阴冷之气，引路的道人回身对陈华东道：“这洞里阴寒，皇上多加小心。。。。。。”
　　陈华东并不答话，看一看那守门的两个道人，眼中显出不欲之色，却还是慢慢跟了进去。
　　洞中自有火光，虽暗淡却能略见小路，远远地有声音回旋，似风声又不似风声，咽咽呜呜听着心中不静，越走越冷，陈华东便将怀中白狐抱得更紧了些。
　　那道人仿佛感觉到陈华东的惧怕，笑道：“这洞里只囚十恶不赦之人，国师代天行刑，也是还世间一个公道，皇上看着惊恐，却是国师忠良之举啊！”
　　陈华东哑然，好半晌才低声道：“道长说得有理。。。。。。”
　　眼见路面一宽，道人已指着远远一方水潭道：“皇上请看，那人就在那儿！”
　　陈华东抬眼望去，那水潭约十丈见方，一人被缚在珈架上，半身浸于水中，低着头看不见面貌。他要走近一些，却被那道人拦住道：“皇上不可靠近，水潭边设有机关。。。。。。”
　　陈华东道：“那人一动也不动，莫不是死了？”
　　那道人道：“皇上放心，此人亦是修道之人，法力高强，没有那么容易死。。。。。。”
　　陈华东又道：“那你叫醒了他，朕有话要问！”
　　那道人愕然，却知这皇帝既然来了这里，怎么会看了一眼就离开，只好皱眉往那水潭边上走去，仍然是口中法诀不断。那道人如此不设防，皆因他知道陈华东是个病恙子，放在那皇位上也是半个摆设，如今趁着国师闭关跑来这里作威作福，也就是撒个闷气罢了。平日里国师尚且留给他三分颜面，自己更不好如何忤逆，何况他这道术得国师真传，便是数十个精兵强将也不放在眼中，如此已解了水潭边的防设，正对那水潭中喊道：“易乾道长，我朝圣上有话要跟你说！”
　　也就在这一瞬间，易石从陈华东怀中跳落，转身幻出人身，轻声道：“说我跑了。”
　　眨眼身影消失不见，陈华东震惊，却已喊了一声，那道人闻声回头，却见陈华东指着一个方向，边跑边喊：“朕的白狐，朕的白狐！”
　　那道人脸色一变，叫道：“皇上勿动，这洞里处处机关，会要人命的！”
　　陈华东急得面红耳赤：“快去救他，他定是吓着了！”
　　那道人却自摇头：“皇上。。。。。。那白狐若是乱跑乱撞，定然活不了的。”
　　却听水潭里一人慢慢道：“里面全是不得超生的冤魂。。。。。。易坤罪恶滔天，吸人精魄，这些魂不如地狱，全都来找他索命。。。。。。他便干脆将他们困在这里。你即是今朝皇帝，便该知他作恶多端。。。。。。却还奉他为国师？不怕天下颠覆，连你也不得往生永坠地狱么？”
　　陈华东脸色惊惶，那道人道：“皇上，休听这妖道胡言乱语，这里锁的都是祸国殃民之徒，国师乃青山派修仙百年的真人，岂是他能抵毁的！”
　　易乾冷笑，喘着气道：“我青山派从此再无易坤这妖道。。。。。。问尘，你助纣为虐，难到还想有什么好下场？”
　　易乾口中的问尘便该是这领路的道人了，这问尘道人能于此地来去自如，定然是易坤手下忠心得力之人，根本没把易乾所言放在心里，只催促陈华东速速离开，口中又念诀不断，易乾声息全无，陈华东只抓着问尘道人要自己的白狐。
　　问尘道人依靠神识在洞中徘徊一圈，却无那白狐半点生息。深洞之中却如易乾所言，是易坤囚住的冤魂，易坤以往也借他人之手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但这杀孽太过狠绝，无人敢为了。天长日久，这些魂魄也自入邪魔之气，如今白狐只怕已被邪魔吞食，哪里还有生息。
　　陈华东出得行宫，只怔怔盯着石洞的方向，那问尘道人知他伤心，但想着这么吓他一吓，往后便不敢再来也很好，便不多加理会。
　　陈华东上了马车回宫，才兀自回神，易石这番作为，便是当机立断要在里面救那易乾道长出来。
　　想起前日他说：“我已想办法传消息给青山派。。。。。。可路途遥远，怕要耽误一两个月的时间，且不知他们信不信。。。。。。如果有机会，我会救他。。。。。。”
　　“皇上，那青山派，确实与我关系非浅，你如今想要什么。。。。。。我也明白，此节若了，便是你得偿所愿之日。”
　　陈华东心中各种滋味反复涌荡，他所思所想虽从不外道，可易石通透人性，竟是知道自己这么帮他的私心，易石之言似一语双关，又似简单赴愿，让他无力阻止。但若是这么放他在那个地方，若是他死了，那自己想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