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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短篇 - 億萬光年(下) ...

  •   在兵荒马乱之中,你还是找到了我。

      我张了张嘴,喉头一阵颤动,却在下一刻“噗嗤”地笑出来:“呵~小哥,你的眉毛果真没长好。”

      原本漂亮的入鬓剑眉,尾锋被生生削了一块,配上一脸残念的面瘫表情,莫名的喜感。

      他勾了勾嘴角,大方接受我毫不掩饰的笑意。

      我伸出手去想要逗弄那断眉,张起灵转而蹙了眉头。我以为他不高兴我再笑他,却被一把抓过手臂快速步行。

      他带着我在巷道之间穿梭,熟练得像在这里住过。比起两年前,我更加确定,这厮的前世定是一只鸽子,今生才会自带导航系统。

      我们来到巷子深处,遇到一处被居民用来堆放废弃日用品的死胡同。张起灵推开一张光裸破烂的床褥,后面竟露出了一道暗门。

      “……你住这?”我惊讶地问道。

      出现了。曾经在香港也出现过的「闷式抽嘴角」。于是我知道自己脑内的火车又跑远了,只得讪讪地笑着,看他轻松如探囊取物般拉开铁门。只是在门口,我就闻到了年久失修的木头霉味。

      “进去。”

      我朝里面探探头,没有发现电灯开关,看样子是个经久不用的仓库。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他随后也走到我的身边,顺手将铁门合上。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不敢乱动,以防在慌张中碰出声响。张起灵的气息清浅,静谧的黑暗之中只有我的呼吸声,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有点不安,不由得在摸索着找到他的衣角,紧紧拽住。暗自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很疼,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混战是真的,张起灵也是真的。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显然察觉了我的心绪不宁,将我按在怀中,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拍我的背。我们身高相仿,我甚至要比他高一点,结实的肩头蹭着我的下巴,是个很方便的休憩地。

      我不那么相信所谓「灵魂伴侣」,也不认为我们生来就合拍。如非那么那么地在意,就不会下足十分功夫,用足十分力气在一个人身上。因此,我瞒不过他,他瞒不过我。

      “别怕。”

      我听见他悄声说道,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我打了个抖,想要避开。

      张起灵截住了我,双手搂得更紧,衣物之间细碎地摩擦着。蒸笼似的闷热让密室里头更加煽情,他将一条腿挤入我的腿间,若有似无地磨蹭。我有些受不住,无法将张起灵和情欲联想到一起,而且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再这样下去,早晚得起火。

      额头冒了一层薄汗,汗液逐渐凝成一大滴,沿着额角下滑,让我有些痒。决心不再挂在他的身上,稍微挣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即使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四面墙内,我们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轮廓,只能靠触觉来确认方位。

      他先找到了我的颊,接着摸到了鼻尖,最后到达下唇。指尖的粗糙纹路流连半晌,接着,我分明感觉到一阵热浪逐渐向我逼来。

      “吴邪……”

      我知道张起灵的唇就在近处,他低声叫我的名字,我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他用右手扣住我的后脑勺,鼻端蹭蹭我的,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

      我等得不耐烦,这家伙分明是在作弄老子。我吴家大少二十二年来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学校里多少学妹我都没出手,初恋就这么给了个闷油瓶子,现下还敢跟小爷磨叽。于是把心一横,揽住他的肩背狗咬骨头一般啃过去。牙齿用上了,准头却不怎么好,我一口咬在了张起灵的下巴。

      他扶正我的脑袋,报复性地回啃一下,才覆上双唇。

      两个男人像野兽捕食似的互相啃噬和吸咬,分神之际,我想起了骑楼式的阳台,想起了开得正盛的天堂鸟,想起了张起灵扳正我的脸好让彼此的瞳仁中映有对方。

      这个吻,我们都等得太久。

      没气了,就停下来拥抱;休息够了,就抬起头来继续亲吻。

      我有些忘情,一味沉浸在爆发的荷尔蒙当中,完全忘记了这是在避难。

      贪色丧志啊!

      总之,我的初吻发生在乱枪之中的埃塞俄比亚。这是我将来对外宣称时要说的话。霉味的黑暗密室还有强吻男人这种细节会被自动删减。

      本来张起灵打算独自去探路,在我的坚持下,还是让我跟他身后。走出深巷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回复成为平日的光景,小贩陆陆续续地摆起了摊档,墙边路面也没有找到任何血迹,宛若那场混乱没有存在过。

      我找出写满联络方式的簿记,在路边用公共电话亭给医疗点打了个电话,阿宁听到是我的声音,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之后,张起灵将我带回临时落脚的旅店,房间的布局竟然跟两年前的那家相似。我才忽然想起,他是千里迢迢来寻我。

      “什么时候到的?”

      “……”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

      我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比上一次的见面成熟了许多,也更加内敛。这不是一件好事,闷油瓶几乎要成真哑巴了。

      张起灵完全不理会我的目光,开始自顾自地收拾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话,声音里似有恼意:“签证费了些时间。”

      隐藏的涵义是——所以只能在两个多月后才跑到埃塞俄比亚来。原本没什么,他耳尖的一抹粉红反倒让我也一同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七手八脚地帮他收拾摊在床上的衣服,问道:“那你有什么安排么?”

      他抬头看看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要么…你去我那儿?”

      我一把抓过巨大的登山包,把叠好的衣服往里塞,越是往深处放越是挌手,与干脆将罪魁祸首掏出来,竟然是一大把避孕套和润滑油!

      “张起灵!”

      天君震怒大概是这种感觉。我的脸涨得通红,他竟然还老神在在的模样。

      张起灵慢悠悠地晃过来,用纤长的手指夹起一片应该被河蟹掉的避孕套,眸子里面分明有捉弄的意味:“吴邪,埃塞俄比亚的艾滋病率是多少?”

      “……”这还用得着你说。

      “亚的斯亚贝巴广场柱头的雕塑是什么?”

      “……”小爷当然知道那里雕着男男女女以四十八手在□□。

      “不带来的话,我怕你疼。”

      “……”所以你把两年份的「床上用品」都给带来了是吧?!

      我错了,这厮比两年前要风骚得多!再度交锋,依旧是张起灵完胜。妥协地叹气,以最快地速度将行李收拾完毕,退房。【然后夫夫双双把家还。划掉】

      ------------------------12.26 一个不小心又成了繁体字的更文分割线-----------------------------

      他的行李仍然很少。一個登山包,很重,裡面大部分的空間被攝影器具佔據。

      我問張起靈需不需要搭公交。那種中國在九十年代就不再使用的公交型號,破舊,座椅是木頭和皮革做的,太陽一曬就會有臭味。的士貴得離譜,而且不多。

      他搖搖頭,說認得路。

      儘管亞的斯亞貝巴的街頭偶爾能見到別國人,我們並肩走在馬路上,仍舊顯眼得很。我只道中國女性在這裡很受青睞,卻不知中國男性也大受歡迎。是像國內許多城市的姑娘都希望找個藍發碧眼的白種人作丈夫的心理么,抑或中國人在這裡享有美名?我以為這裡的女性更加傾心于強壯高大的男人,但從一些投射過來的愛慕眼光看來,我和張起靈似乎挺吃香的。

      夕陽的斜照恢蟮兀t彤彤的顏色,屋頂,聳立的廣告牌,瀝青馬路,看不清悲喜的人臉。氣溫開始下降,晚風送來恰到好處的涼爽。影子拖得老長,有時離得遠,有時離得近。兩個人都不說話,我想更了解他,譬如他的家人,譬如他的過去,但不知道從何開口。

      步行大半個小時,我們才回到醫療點。阿寧看到我還帶回來一個人,不免感到意外。幾個小護士起初也有些困惑,忽然就大徹大悟似的聚起來噰喳喳地討論。

      “這位是張起靈,大家叫他小哥就行,是我的……”介紹進行到一半,我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詞彙。男人?這未免太爆炸性。戀人?這未免太文藝。兄弟?這不符合實情。朋友?這形容未免太輕。

      “男朋友。”張起靈淡定地吐出三個字,並非氣概如虹卻讓全場安靜下來。

      我窘得漲紅了臉,想隨便挖個地縫將自己埋進去,好不用見到那些饒有趣味的表情。對於兩個男人的愛情,我曾經嘗試組織過無數語言,希望委婉地表達,終究找不到。後來也覺得沒有必要,愛戀的對象是否同一個種族,同一種性別,都不必驚世駭俗。

      愛情,是兩者的事。

      也許是我和張起靈都很磊落,反而讓八卦的學妹們無所適從。她們身邊並沒有這樣的人,沒有與這樣的人相處過的經驗。調笑的界線在哪裡,她們不清楚,只暫時給我定義成「很酷」。我的神經敏感而纖細,所以發現了其中的小心翼翼。然而那些是善意的坐立不安,在逐漸的重新認識之中,她們遲早會懂得,吳邪仍然是那個吳邪,不會因為愛上的人是張起靈,就不再是吳邪。

      阿寧召集骨幹成員開會,我打發張起靈去做飯。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漆黑的眸子里透著無辜。

      我問:“怎麼了?”

      “……我不會做飯。”

      “終於找到了你不會的東西。”上天入地練就十八般武藝的張起靈也有今天,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我禁不住樂了,“那你去我房里呆著。”

      滿意地看他悠哉地晃過去,我才匆匆地趕到辦公室。阿寧招呼我坐下,翻出地圖,說道:“中石化埃塞俄比亞營地在東部索馬里,歐加登在西北和東南都設立了據點,目前尚無中方人員受害,但是就今天的遊行來看,的戰事一觸即發。大使館提醒我們要多加註意。”

      “西北線和東南線的醫療點已經全部拔除。但是如果真的爆發內戰,這次的醫療援助只能中斷。”秦海婷不無擔憂地說道。

      “他們行為偏激,但想法卻最單純不過。不是被逼迫到無路可走,沒有人會作困獸猶斗。今天如果是要把大慶油田或者是渤海的油礦開採權賣給他國,國內同樣會有反對的聲音。萬一盲目的反動波及到我們,也只能尋求大使館的庇護了。”我想了想說,語氣里更多的是無奈。越是無知,越是躁動;越是茫然,越是笨拙莽撞。就像蒼蠅,就像飛蛾。

      “激進的細胞里有太多瘋狂和不顧一切,殃及池魚是早晚的事,今後的出砸颖缎⌒摹6遥潭ㄡt療點必須撤除,否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什……?”我一驚。

      “柯西死了。”阿寧看向我,面無表情,嘴角拉成一條直線。

      “我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人是何等堅強,又是何等渺小。我記得柯西想要活下去的眼神,記得他從手術中醒來后看著空蕩蕩的左腿。縱使心有不甘,此時也不用再談什麼力挽狂瀾。我們傾盡全力救回來的生命,在轉眼間又失去了。

      我有點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張起靈已經拾掇好,在矮几邊上看畫冊,他兩年前寄給我的「遭遇愛情」。他抬起頭來看我,目光灼灼。

      我打開窗戶,任由涼風魚貫而入。在抽屜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上。隨即坐在窗台上,把兩條腿伸到外面去晃蕩。我本來喜歡穿著人字拖這樣做,因為有過晃著晃著鞋子掉到樓下的經驗,後來改為光著腳。

      他也點了一支煙,走過來挨著我坐,動作輕巧得像一隻貓。

      “我們救了一個人,他沒有在暴亂中活下來。”尼古丁的苦澀從肺葉散發至四肢百骸,身體卻沒有因此變得更加輕鬆。

      “生死有命,你盡力了。”

      話題和我的心一樣沉重。擁有,失去,領略生和死的美學。也許這樣才是真正的旅行。這真的沒有什麼好談的,就跟男人和男人談戀愛一樣。我的認識還是膚湹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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