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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短篇 - 遭遇爱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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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写个流浪汉之间的小故事XDDDD
故事部分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如有雷同,纯属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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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记得酒吧缭乱恶俗的灯光,震耳欲聋的低音炮,还有一杯长岛冰茶,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地躺倒在肮脏幽暗的小巷里。
我检查了一下周身上下,幸好器官都还在,最难以启齿的部位也没有任何不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当作是破财挡灾吧。手表被扒了,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那就意味着装在里面的包括身份证和通行证等重要证件也一同遗失。
从未想过,一觉醒来之后,世界会成为噩梦。直到我失魂落魄地走坏一双帆布鞋,像个乞丐似的回到深水埗的旅店,仍不敢相信眼前残酷的现实。我想不到任何对策,虽说香港是个法治社会,我也总不能学国内某些(伪)驴友,在马路边写粉笔字求回家路费吧。
店家根本不会讲普通话,当初住下的时候就费了好一番口舌,还鸡同鸭讲。到最后,他大约明白我付不起旅费,说道:“唔好意思啊吳生,你需要宜家結清款項。如果唔係,我哋嘅工人會喺下晝一點鐘之前進行清理。”
我曾经追过TVB的港剧,只知道他在说粤语,其中的意思是一句也听不懂。店家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改用英文说道:“We apologize for any inconvenience that may cause, Mr. Wu. But please...”
虽然好歹是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四级考试也过了,但对方扔出一长串的鸡肠子在我耳里与天书无异。
“He's with me.”正当我犯难的时候,一把磁性的声线插了进来。
这句话我听懂了,有点惊讶地回过头去。恩公竟然是一个年纪与我不相上下,身高相仿的男子。我见过他,他也是这旅店的住客之一,相貌英俊出色,只是周围的气氛太过沉闷,所以无法搭不上话。
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满肚子的疑惑地看着他,他却云淡风轻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
旅店的房间构造相同,只是他的窗户是临街的,深水埗公屋区的贫穷和喧闹都毫不遮掩地穿透完全不遮光的窗帘,进入我的耳膜。
“那个…谢谢你!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偷走了,可能,可能是昨晚我喝的酒里面下了药……幸好我人还是完整的……”我干笑两声,对恩公说道。
他也不接话,一到房间就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天花板,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我走到他的身边,也看看了天花板,除了似乎渗水的乳黄色痕迹,其他什么都没有。我忽然想到,也许他也听不懂普通话,他刚才讲的是英文。我那恩公的确长得比一大半的中国人都帅,硬要说的话,深陷的眼窝和直挺的鼻梁的确也可以揣测为混血儿。于是,二十一年来从未跟人实战过英文对话的我,在脑子里面搜遍了辞藻,才结结巴巴地开口:“Thank you...All my stuff are...were, stolen...”
正当我憋得满脸通红的时候,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用普通话说道:“你睡沙发。”
坑爹啊!明明会说人话非得逼我跟你讲鸟语!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血染他最爱的天花板。这人怎么闷油瓶子似的,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又转念想着这样的精神是不对的,毕竟这闷油瓶帮助了我。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过来。
“送我?”我俩沟通起来不是一般困难,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经过我的猜测揣测臆测。现在我就明显是脑洞开得很大:这老兄既然救了我,就证明他是个大好人;既然他是个大好人,送个手机给我也不出为奇吧……等一下,我显然过于乐观了,也许他是要我拨通家里的电话,然后来一句「你儿子在我手上」之类的……?
恩公喉头颤了颤,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打给你父母。”
完了,这不是恩公,这是绑匪啊!我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畸形,僵硬对他干笑,想不着痕迹地朝门口移去:“那啥……我家没钱,是困难户……”
他的额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才开口道:“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好人当贼办,好心遭雷劈。这下轮到我尴尬了,怎么能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圣贤书都白读了:“那个小哥……你别介意,我昨晚刚被迷了,现在还惊魂未定,说话都不经大脑。”
恩公失去了耐心,直接将手机放在沙发上,一语不发的样子让我读不懂他的情绪。
“……我不能联系家里,我是逃出来的。”眼刀架在脖子上,我把心一横,干脆说了出来,“家里打算将我送到国外去读研,但我的志向一直是研究祖国的风土人情,成为民俗学家,我学习个毛线金融投资啊,所以就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他们说要把我绑上飞机,我就连夜卷款出逃了。小哥,我要实现我的梦想,我不能回去……”
“小哥,你放心,我不会一直白吃白住的。虽然我的身份证没了,但是我可以去打零工赚钱……”失去了证件是很麻烦的事情,我不能去报失,因为警局一定会联系我的父母,而且香港经常有警察站在街头盘查,一旦发现我是非港居民,又没有身份证,一定会联系家里头并且将我遣返。
“张起灵。”他静静地听着,直到我啰啰嗦嗦说完一大段话之后,只抛出了三个字。
“……呃,这是小哥你的名字吗?直呼恩公的姓名不太好,我还是叫你小哥吧?”想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之后,我就将放在原来房间的行李搬了过来,真的在张起灵的房间里蹭房蹭饭地过起日子来。他对此没有任何疑议,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收留了我这个可疑人物,也不追问我任何细节和计划,好像多养一个人也好无压力似的。
倒是我,48小时里挤牙膏一般将张起灵的信息一点一点地挤出来,越是了解,我越是崇拜他。他已经不是一般的驴友,如果要给神级的驴友一个称号,我愿意称他为浪人。他从十六岁开始浪迹天涯,到过十数个不同的国家,在柬埔寨打了半年的黑工,攒钱买了第一台单反,之后靠着拍照维生。
白天他带我出去熟悉周边环境,顺便踩点取景,他缄默地观察着油麻地的街角,旺角稠密木然的脸,专注的侧脸竟意外地好看。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正在聚精会神研究的张起灵突然间转过头来,承接住我的目光。
经过几天的相处之后,我也逐渐摸清他眼神的大部分意思,譬如现在,是疑问。我笑道:“只是看你看得出神了。”
他一怔,随即举起相机对着我,“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怎么样,拍得好看吗?”我伸过头去看。
张起灵却完全像尊佛一样雷打不动,对我的要求充耳不闻。
有些研究表明天赋异品的人往往在人际交往上面有缺陷,咱也不能跟有缺陷的人计较。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我就屁颠屁颠地继续当张起灵的小尾巴。
晚上的时候他一般不呆在旅店,去哪里我没问,他也不可能主动坦白。我想的是两人毕竟萍水相逢,他帮了我已是仁至义尽,即使我好奇他的行踪,也无权阻碍他的自由。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将我的行李扔门口,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我对夜里的酒吧还心有余悸,断不可能在晚上跑出去。
我睡在沙发上,由于年代久远,有股潮湿的霉味,边角的地方还有可疑的乳白色痕迹。男孩子糙点没关系,能活下去就可以了。也不知道张起灵是几点回来的,我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到他好好的睡在床上,睡姿像躺在棺材里的吸血鬼一般僵直。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一个星期,闷油瓶子突然开窍了,主动和我说话:“走。”
“去哪儿?”
“收拾东西。”
他一边说还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弄得我神经兮兮地以为他有仇家杀过来了。跟着他上楼才发现原来是换房间,这个房间有两张床。
我松开手,旅行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咚”的发出沉闷的声音。有床睡了可是我不高兴,很不高兴,突然想抽支烟,但是我没钱。深深地吸一口气,对张起灵说道:“你晚上去打工了?”
“……”
“为了有钱换双人房?”
“……”
“张起灵。”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对方也感到意外,竟放弃老情人看向我,“你用不着一个人默默地承担,我手脚健全,你可以给我介绍份零工,我能养活我自己。”
“那个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冷冷地甩出一句话,俨然不想再搭理我。
“我已经21岁了,有哪里我是不能去的。你既然可以,我又有什么不行。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但不代表我要像废人一样赖着你。我想和你一起活在这个世界。”我说得有点激动,十指紧紧地拽住裤子边沿。但我说的是心里话,他过得比我还要孤单,手机仿若摆设从来也不响,不和人打交道,遇见任何事都是一脸木然,像是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消失在空气里。我想和他有不可分割的羁绊,我想和他经历更多冒险,我想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深入骨髓的印记。
这段话豪情壮志,却烂在肚子里。我现在还不清楚两人的界线,大约我和他都这样的,彼此小心翼翼地刺探,一点一滴地前进,直到真正地了解对方。结果我把张起灵想得太单纯,他当晚就把我带到他打工的地方,竟然是兰桂坊的一个酒吧,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让我一阵凌乱。
张起灵在这里当酒保,端正的五官白皙的脸吸引了一大票正经的不正经的女人。他叫我回去,我梗着脖子和他叫板。
最后拗不过我又别无他法,张起灵才将我介绍给酒吧的老板。我不会调酒,只能当个端盘子的服务员。不知是不是我太过敏感,我总觉得有几道莫名的目光看着我,让我脊背一阵阵发凉。但没多久,我的注意力就被吧台吸引过去了。
那闷油瓶子长着一张祸害人间的脸,吧台男男女女的竟然坐满了人。他们依次点了鸡尾酒,酒的名字都是充满性暗示的,譬如Blow Job,Sex on the beach云云。那些庸脂俗粉将胸脯靠在吧台上,半个□□露在外面,再娇气地发嗲,不知为何我体内就有股怒火隐隐地烧起来。
张起灵倒好,出家和尚似的照单全收,只是石头一般完全不给回应。
男女授受不亲,你好歹也保持好距离啊。我气冲冲地将下好的单子往吧台一扔,一张口就酸得连自己都讶异:“不要只顾着泡妞,干活。”
他看了我一眼,眸里分明有一丝笑意。
我老脸一红,耳尖都在热气腾腾地冒气,立刻离开了吧台去收拾桌子。
珍爱生命,远离张起灵。
去后台取了两扎冰啤端给角落包厢的客人,却忽然被拉住了手臂。
“咦~來咗個靚仔喔,俻面過來陪我哋飲兩杯啦。”其中一个脸上画个大浓妆的女人说道,身上喷的香水连我都觉得呛鼻。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
“我是说,让你赏脸陪我们喝酒啊~”那女人应该是喝醉了,用极其不标准地普通话跟他搭讪,一边还笑得东倒西歪。
“抱歉,现在上工作时间,我不能喝酒。”
“那就是下班可以咯?”调戏服务生的老女人果真不容易对付。
“下班的确是私人时间。”但那时候你还找得到我我就改姓张。
“那行咯,我等你下班咯。”
话说到这份上,我冷汗都下来了。这么不屈不挠,不理会明示暗示的女人还真是万中无一的极品,脑海中正盘旋着无数套说辞,耳边突然响起了张起灵的声音:
“唔好意思,呢度規定員工唔可以同顧客有任何私人關係,你嘅order已經齊曬,請慢用。”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张起灵说粤语,字正腔圆,婉转动听。说起来这家伙很有语言天赋,虽然只听过一句,但我敢说他的英文说得同样好听,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好不容易熬到凌晨三点,我们才得到解放,我也拿到了人生第一份薪水,不算很多,但也足够让我手舞足蹈地兴奋了。张起灵却一直黑着脸,本来面就瘫,现在更和活阎王没什么两样。
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准备睡觉,就看到他坐在我的床上,让我联想到找儿子谈心的爸爸。他说:“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不是好好的。”
“那里人流太杂。”
这闷王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去更改。我看见他头发还是湿的,也完全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就拿了条毛巾给他擦头发。手里的触感很柔软,他竟没有避开,难得乖巧地让我摆弄。我对他说:“小哥,我知道我就是个拖后腿的,但我也是个男人,我能照顾自己。虽然我现在很落魄,但是我振作起来之后,我也可以养你啊……”
一开始还正儿八经的,怎么越说到后来就越不对味儿了呢,这怎么听都像是恋人之间的对话吧。今天在酒吧里暧昧的电流又再次充斥在狭窄的房间里,我自个儿在脑内跑火车,在风中凌乱,手下的动作也变得不自然,我放下毛巾说道:“总,总而言之,我没问题的。头发干了…我睡了。”
说罢,也顾不上张起灵是何脸色,兀自爬上床倒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