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深藏不露》雀猫

7、映阶碧草自春色

　　剑光渐渐暗淡下去，苏素才握着剑柄站在风口，衣裙翩翩。

　　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竟让凌歌公子也不禁收敛了情绪。飘荡四周的白鬼纷纷降落地面，长袖垂下，面无表情地站回主人后面位置。夜风还在呼啦啦地吹着，吹在这些江湖人脸庞上，一片悲凉。

　　萧落木手中弯刀泛着寒光，刀尖点地，眼睛一直盯着凌歌看。
　　他心里不是不吃惊的，这位早就名扬蜀中的驭鬼公子竟然如此年少，而他的手段老辣狡猾，简直就如混迹世间多年的老江湖。就在方才，他一手牵引尸鬼，一手抵御刀气，同时又用传音术扰乱了苏素才的心绪。
　　竟然就这样控制了整个场面。

　　苏素才收剑回鞘，背挺得标枪般笔直，“这是我跟他的私事，你不应该出手。”
　　话是对萧落木说的。刀客愣在原地，随即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女人的心思，他何尝懂过。

　　苏素才转身离去，留给他们一个直挺不屈的背影。
　　倔强，孤艳，冷傲，独立。
　　这样的少女，让凌歌如何不喜欢。

　　“难怪那些中原高手入了蜀中便不知下落，原来是遇到驭鬼公子了。”萧落木转回视线，落在凌歌身上，“不知阁下与那墨冥少爷有何渊源之处？”线炼尸鬼，乃是当年墨冥少爷修成的巫术。
　　幽冥一怒，伏尸千里。当年那场千里诛杀，血流大地，足足震撼了江湖整整一年，格局大变而动摇不止。
　　一直到中原武林宗派联手，这些来自地狱幽冥之境的尸鬼才被镇压住。

　　而幽冥少爷从这场疯狂屠杀里抽身而出，仿佛南柯一梦，如梦初醒，从□□高手逃脱出来，一路向西隐姓埋名匿逃而去，从此下落不明。直到如今蜀中巫术大盛，当年的禁术纷纷重现江湖，人们才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出幽冥少爷是躲在西域雪山之巅了。
　　雪山之巅，乃是流族密地，那里的人精通巫术，与天通达，与地相知，神秘而高深。一般人万万靠近不得。

　　凌歌闻言微微一笑，他黑发垂肩，面容俊雅，看上去神秘而邪气。
　　“这种巫术不过是雕虫小技，又何必拜师求艺。”杀戮无数的绝技在他眼里竟成了雕虫小技。
　　他说话之间，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湿润了，春雨般润物无声，朝着萧落木悄然笼罩。等他说完，四周竟已结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蜘蛛网。这竟然是红蛛的巫术，散血红蛛。
　　与方才的红袍少年红蛛比起来，凌歌的巫术显然更高一层，已经做到了悄然无声的境界。
　　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竟同时掌握两大巫术，功力可见一般。
　　萧落木刀尖微挑，拨开四周的蛛丝，但新结的蛛丝又涌了上来，凌歌会驭鬼之术，故而炼丝的血水无穷无尽。

　　屋檐上的柳措看得分明，不禁惊呼一声，“小心！”
　　随着她的这一声惊呼，天边忽然飞来一大群洁白的纸蝶。载着月光，翩翩而来。
　　一只白蝶悄然落在萧落木发间，双翅围拢，玲珑小巧，俏立一边。
　　而一名白衣女子撑着白伞，从小巷另一处款款走来。她那样子就像雨后赏花的仕女，温柔端庄，小家碧玉般。走入红血蛛丝，如入无人之境，怡然自得。
　　而她身后，赫然跟着方才离去的苏素才。

　　白衣女子朝凌歌行了个礼，软声说道，“少爷，我把她带回来了。”
　　苏素才眉眼垂下，面容木然，明显是被蛊惑迷神了。
　　凌歌见她这幅模样，却微微动怒了，“谁允许你这般对她了！”说话间，一个幻影闪过，他人已到了苏素才身边，抬手正想解去她身上的蛊术，蝶零手中的白伞忽然陀螺般旋转起来，她慢悠悠地说道，“少爷，没用的。她中的是我的魂毒，天下也只有我这个收魂者才能解开。”
　　凌歌怒目对她，却也无可奈何，手已经放下，“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少爷有所不知，这位姑娘就是来自南唐门下的奸细，我自然是要带她去见主上大人。”

　　凌歌闻言脸色一变，“你敢……”

　　就在他们谈话间，萧落木已经从蛛丝白蝶里挣脱出来。他静静地站在屋檐之下，准备伺机而动。

　　“没有用的，白蝶无害，却最缠人。天涯海角，没有人能躲得过她的追踪术。”小巷入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女童。她手把宫灯，双眼茫然，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去而复返的碧瞳。

　　她那双淡绿的眼眸在夜色里，猫一般狡黠，却多了几分风雪袭来的茫然。

　　忽然，她的目光“对准“了屋檐上的女孩。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抬起手在空气里挥了一挥，仿佛试图拨开什么好看得最清楚。但她显然是失败了。碧瞳眼眸里的光芒忽而猛涨，忽而寂灭，最后她垂下手，喃喃道，“师父果然没说错，这个世上果然有碧瞳看不透的人……”
　　她语气里的沮丧让了解她的蝶零与凌歌诧异万分。
　　这个世上，竟然真有碧瞳不能看穿的心思。

　　而屋檐上的女孩，正是柳措。她脸色苍白，额头上甚至沁出了一层冷汗，方才这个女童的眼神好厉害，竟让她有种万刃袭来的痛感。

　　一时之间，血蛛丝和白纸蝶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对蝶零与碧瞳这两大巫术高手，凌歌再厉害也只能屈服了。
　　更何况，她们的背后是主上大人，没有一个人敢违逆的主子。

　　而等他们重新去注意那个刀客的时候，却发现他不见了。
　　碧瞳淡淡地说道，“不用在意，他还会出现的。这个刀客出现在这里，就是为我们而来。”
　　对于这个绝月刀客，他们并没有放在心里。

　　萧落木带着柳措从屋檐上疾飞而去，回到他歇宿的临河客栈。
　　等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微微发亮，天空蒙着一层深紫色的帘幕般内敛忧郁。

　　柳措被他抓着手腕，离开不得，“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他们走！”
　　女孩的语气很埋怨，甚至带着点恼羞成怒。
　　萧落木看了她一眼，转身推开窗户，望着天际不发一语。
　　“你怎么不说话了？！”女孩的语气忽然软了，他这个样子让她不知所措。

　　萧落木凝视着天边一只白蝶，这就是那个白衣女子的追踪术么？不管他们走到何处，这只白蝶始终不离不弃地跟着。

　　柳措走到窗前，也看到了深紫色天空里的白色纸蝶，她面色一变，“它一直在跟着我们吗？”

　　“你还想去学习巫术吗？”萧落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身侧的女孩，“他们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蛛丝，蝴蝶，绿眸，甚至还有更加血腥恐怖的巫术，他们炼这些怪物出来，早已失去人性。”
　　柳措眼神里流露出迷惘，“那又如何，哥哥的仇，我一定要报的。”
　　“你，一定要杀了我吗？”萧落木目光黯然，袖间的弯刀似乎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已经开始微微抖动，几欲飞袖而出。

　　这一刻，他竟动了杀念。

　　而柳措丝毫不知，她慢慢握紧手，不是的，我的仇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师父。
　　那个绝月刀派的女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