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驻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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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山要回乡祭祖，整个青云镇都沸腾了。
东北王，那搁原先就是王爷，一方之霸主，青云镇八百年出的头一次这么大的官，别说上王庄的乡亲们觉得荣耀，就是青云镇上卖狗皮膏药的林老大，都因为家乡出了这么大一个人物而格外觉得与有荣焉，甚至连自家的膏药都打出来“东北王用过都觉得好”的招牌。
王延让操办起祭祖事宜来就格外的顺手。
热心帮忙的人太多了，王家本家，同宗，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各路乡绅，都一股脑的拥了上来。
搭席棚，扎纸活，猪羊祭，鼓乐班子，水陆道场，等到王启山发来电报，确定他即日踏上回乡的专列的时候，家乡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不过王家本家的人立志于将此次王启山的祭祖之行办的尽善尽美，就对王延让选择安排王启山在青云镇歇脚而不住在上王庄内的王家祖宅很不满意。
王家祖宅当初分家的时候分给了王启忠，王启忠去济南做生意需要本钱，早就把祖宅卖了，如今王家哪还有祖宅？
王延让笑咪咪的把话讲给族长听，族长是个70岁的老爷子，将拐杖狠狠的敲在脚下的青砖地上：“祖宅虽然不在了，不是还有这？回乡祭祖，不住在家里，让外人知道了怎么说？”
王延让还是很尊敬族长的，虽然被骂了，但也不恼：“大爷爷，你也知道我父亲如今在外面是另组了家庭的，住在这里实在多有不便。”
“胡说！”族长又是啐了一口：“你父亲另组了家庭，你娘也是大的，有什么不方便的。”
“徐夫人在我父亲身边多年，情分非比寻常，又有儿有女，总不能让她对我娘执妾礼，可是不执妾礼，我娘又如何自处？倒不如两下里不相见，也省了尴尬。”
石氏打定了主意不肯跟王启山有瓜葛的人，又怎么会愿意让王启山祭祖住家里，况且这家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石氏自挣而来，跟姓王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王启山凭什么住进来，可是，如果她不让他住，那就是赤裸裸的打了东北王的脸。
族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延让：“你娘妇道人家糊涂，你好歹也是带兵遣将的人怎么能跟她一般糊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徐夫人只要进了王家的门，不管行不行妾礼，那都是个妾，你娘跟她一个妾有什么好计较的，如今你娘让你爹有家不能回，那不是让天下人都看你爹的笑话？这如何使得？”
“那让天下人看我娘的笑话就使得？”王延让虽然依旧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族长一噎：“我身为人子，不便妄议长辈之事，我爹如何处置家事是他的事，可是无论如何，我娘含辛茹苦将我兄妹拉扯大，我不能让她老人家再受委屈。”
这个族侄一向老实巴交，族长就忽略了他如今已是战功赫赫的战神，自然是有底气为他娘讨这个公道的，自己虽然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跟东北王攀上交情，但也犯不着为此就得罪了这个前途无限的年轻人，反正说到底这事拿总的其实是他，自己就是个襄助，尽到言就算尽了心，他不听自己有什么办法，就是王启山要恼也恼不到自己头上来，族长回转了心思，长叹一声：“你娘倒是养了个好儿子”也就罢了。
族长是事不关己，劝了两句也就罢了，但等到王启山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发现自己大队人马，亭卫岗哨，衣锦还乡开赴的却不是自家所在的上王庄而是离家好几里地的青云镇上时，脸色却不太好。
王启山如今名义上也是中央的一方大员，此次归乡，省府为表重视，特派了一位民政厅厅长相随，而泰安府，青云镇的地方长官也大部都到了场，大家正欢欣鼓舞的等着东北王出现呢，没想到东北王刚下车就冷了脸色。
当然他的脸色主要是对着他儿子王延让冷的:“我们是回乡祭祖，却不住在家里，你让乡亲们如何看我？”
“我道你是个稳重的才让你回来安排祭祖事宜，你就是这么安排的？”
俗话说当面教子，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大儿子留面子，而且这个大儿子还是天下闻名的战神，众人心里都是一震，王延让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色:“这是镇上诸位郡望们的心意，家中一切简陋，众乡亲唯恐夫人与弟妹们不能习惯，所以特意准备了此处歇息驻比。”
既然是乡亲们的意思，王启山便缓了神色，向众人拱手致谢，说一些有劳家乡父老惦记的场面话，但跟在他身后的大小姐宝蓝却娇滴滴的笑道:“乡亲们的心意虽然却之不恭，不过大哥这样说倒好像我跟二哥太过娇气了一样，上王庄是爹爹的家，自然就是我跟二哥的家，我们怎么会嫌简陋呢。”
徐玉如听女儿这样说脸上便现出欣慰之色:“宝蓝说的对，启山，虽然乡亲们一片盛情，可是你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家，如今回来了，哪有住在外面的理，就是孩子们，也该回家认认家门的。”
虽然王延让说的冠冕堂皇，但是王启山到底当了石氏几年枕边人，她的脾气秉性他有什么不了解的，知道这一切定是因为王延让体贴亲娘的意思，所以才会作此安排。
王启山虽然自觉无颜见石氏，可是当他真回来了，石氏却选择避而不见，甚至连家门都不让他入，心里也难免恼火，所以刚才才会发作王延让，此时再对比一下徐氏母女的贴心，就更觉得石氏不识大体，因此就拿眼瞥自己大儿子，实指望他也能体贴自己一回，把驻跸之地迁回上王庄。
大儿子当然让他失望了，他恭恭敬敬的对徐玉如道：“夫人有所不知，王家的祖宅早就变卖了的，弟弟妹妹们就算回去也早无家门可认。”
祖宅是王启忠卖的，他此时就有点讪讪的：“骡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家不就是你弟弟妹妹的家，怎么叫无家门可认？难不成你娘不是王家人不成？还有你爹大老远的回来，你娘怎么连面都不露？这就是她秀才娘子家的家教？”
众人这才发现果然王延让后头站着的是王宝珠，而原本作为当家主母的石氏却没出现，假若王启忠不提，众人也未必会注意到石氏的缺席，毕竟大家已经习惯了王启山身边站着徐夫人，但王启忠这样一说，再联系一下王延让的安排，众人心里一下子恍然，哇，这是老太太不想认丈夫的节奏啊。
王家当年那点污烂事，青云镇上可没几个不知道的，王启山惹了官司奔命去，留下孤儿寡母，做兄弟的不说帮把手，反而一个忙不迭的卖了祖产躲的远远的，另一个更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混蛋玩意，而王启山一走许多年，自己当东北王吃香的喝辣的，丢下妻儿在家不管不问，全赖石氏一人拉扯大孩子，虽然说如今衣锦还乡，乡亲们愿意卖他一个面子，但真正能瞧得上这哥仨为人的却没几个。
反观石氏一向怜贫惜弱，做买卖又童叟无欺，在青云镇上可是几个王家男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的好口碑，众人把心偏到石氏那里去，就觉得石氏此举特别长了自己青云镇的面子，尤其是那些当年跟王启山一起涅过尿泥今日被王启山的功成名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老伙伴们，此时心里都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扬眉吐气之感，狗日的东北王又怎样，还不是连你老婆都看不起你。
王启山准确无误的读出了伙伴们眼神里的意味，心里对石氏恼出一把火来，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就见他那个从出生起打今日才头次见面的叫宝珠的闺女却跟她大伯解释道：“多谢大爷您惦记了，您恐怕不知道，我娘以前在菩萨跟前立过誓，求菩萨保佑我爹平平安安的，她老人家宁愿从此吃长斋，伴古佛，为菩萨重塑金身，知道我爹平安之后，我娘去灵岩寺还愿，净空法师说我爹领兵之人，身上煞气太重，要我娘需得闭门抄满一千零八遍《地藏经》回向才能化解煞气，永保平安，我娘从灵岩寺回来之后就开始闭门抄经了，不是她老人家不想见我爹，实在是菩萨跟前发下的愿，不好更改的。”
石氏信佛，整个青云镇上的人都知道，而灵岩寺的净空法师也是山东地界上出名的得道高僧，既然是净空法师的嘱咐，便没人怀疑宝珠说的话，相反心里都还要为石氏赞一声，好媳妇啊，丈夫都那么对她了，她还肯为了丈夫吃长斋，抄佛经，一万遍地藏经，那得多少个字啊。
他们不知道石氏虽然信佛抄经，都是为了石家枉死的一家上下，却是半个字都没回向过王启山。
当然，王启山也不知道，宝珠说的情深意切，他便真以为石氏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这么多年，竟然第一次对石氏从心底升起一股愧疚之情来。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徐玉如也是头一次正视那个从济南认亲以来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姑娘，20岁了，还没嫁人，或许不能称之为小姑娘了，她对着宝珠勾唇一笑，却是笑的无比和蔼可亲。
而宝珠也对着这个从她还没出生起就将自己父亲从自己身边抢走了的女子笑了笑。
对不起，你要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驻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