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序》种昼

32、Chapter 31

　　【原来过了这么久之后，我最终还是需要和他聊聊。他很守信用，果然没有收钱。
　　——1月18日】

　　深秋的清晨，天色尚未亮，四周仍在静谧之中。

　　陆夏阳依旧保持着晨跑的习惯，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洗漱完毕后拉开门，不料一个身影便跟着拉开的门倒地，滚了进来……叶周？

　　叶周靠着门板睡得正香，岂料背后的力量突然一消，失去支撑跌到了地上，后脑勺一痛，终于醒了。

　　叶周轻呼一声不满地睁眼，正对上陆夏阳微微错愕的脸，还是倒着的。

　　叶周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然后镇定地爬了起来，镇定地打招呼：“嗨，早啊。”

　　陆夏阳盯着她，神情微妙。叶周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笑有多僵硬，很是郁闷。自己怎么会靠着门板就睡着了呢？还一睡睡到了快天亮。果然都怪酒店的空调系统太好了。

　　陆夏阳盯着叶周不说话，叶周也无语地看着他，觉得要解释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跌倒在他房门口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他看起来似乎正要去晨跑，怀念的习惯怀念的模样怀念的气息。

　　叶周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万里晴昨天锲而不舍试图说服她的那些话，冲动之下开口道：“好吧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是因为我很想你我找了你三年可是哪里也找不到，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怕你又跑掉消失得一点痕迹都不留所以昨天跟踪你到了这里，还半夜不放心地守在你门口，守着守着就睡着了，就是这样。”

　　叶周一口气说完就垂下了眼眸，没有勇气再看他，忐忑地等着他的反应，陆夏阳却半晌没有反应。叶周等着等着就开始心凉，然后开始后悔。她想她一定又做了一件蠢事。

　　叶周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才发现陆夏阳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阴沉。

　　叶周的心彻底凉了，果然不该听小晴的。叶周心中懊恼不已，却粲然一笑，直视陆夏阳的眼睛，尽量让语气轻松：“嘿嘿，骗你的，别怕啊，我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就是早上有点急事在这里等人，可能有点早他还没住进来，我站累了就随便靠了扇门等着，没想到竟然是你的房间。然后看你一脸惊讶就忍不住想顺便骗骗你了，也好报一报你当初说走就走的仇啊哈哈哈……”

　　这一回陆夏阳脸色更阴沉了，叶周十分识趣地退了退，再退了退，然后转身朝远远的那一头走：“别生气啊，我换个地方等就是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陆夏阳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无语，比叶周还要懊恼。尽管已过了四年，她莫名其妙一句“我很想你”还是让他的心漏跳了一瞬，只不过越说越扯连跟踪都出来了让他想相信都没有办法。

　　陆夏阳摇摇头，走出房内带上门转身。还报仇，他离开后她显然过得挺好，现在的她，看起来不需要再向别人寻求温暖，也不再需要他来做她唯一的依靠，这样……很好。

　　陆夏阳下了楼，决定不再去想她在等人这个依旧难以令人信服的理由，以及她明显红肿的眼眶。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了。

　　天色终于微亮的时候，陆夏阳也晨跑完回到了酒店，冲完凉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去医院时，敲门声响起。陆夏阳打开门，却发现又是叶周。

　　见门被打开他出现在门后，叶周似乎一副十分庆幸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你还在真是太好了，刚刚想起来，昨天忘了把你的房子还给你了，还有旺财，它现在长得可圆了，你要去看看它吗？”

　　“……好。”陆夏阳顿了顿后还是点了头。他原本是打算专心医好了患者之后马上就离开的，却没想到会意外再见到她，既然已经牵扯了，那见见旺财也好。

　　见陆夏阳点头，叶周眼睛亮亮，笑得更开心了：“那你现在的电话是多少？我下班到家了可以通知你来看旺财……”叶周停了停，想想后又从口袋拿出一只笔，再翻出一本小巧的便利贴，低头快速的写了一串数字之后撕下来塞到陆夏阳手中，“这是我的电话，没有换过，不过我想你大概早就忘啦，给你写一下。你下回再回来也可以来找我玩。”

　　叶周就像一个见到多年老友十分高兴的客气热络的朋友，友善而热情。可陆夏阳看着手中写着熟悉数字的便利贴，眸光却沉了几分。

　　离开这座城市之后，他换了新的手机，换了新的号码，删除了所有会与她产生关联的东西。只是删了记录却删不了记忆，她猜错了，没有这张纸条，这串数字也依然能清晰地浮现在他脑中。

　　陆夏阳收紧了手掌，眸光更沉，然后突然开口：“叶周，我并没有打算和你做有空常联系的老朋友。”

　　叶周一怔，灿烂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很高兴能再次遇见你，也很高兴你变成了我曾经希望你能成为的样子。这样已经可以，这样已经很好。”陆夏阳将便利贴塞回叶周手中，“我不会停留多久，做完手术就离开了，大概也不会去看旺财了，抱歉。房子你愿意可以继续住，不需要的话可以直接离开，我想我不会再回来，回来也不会需要住在那里。”陆夏阳看了看表，“我得去医院了，失陪。”

　　陆夏阳说完便转过身，又一次的头也不回。叶周只能再一次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越离越远……

　　做朋友都不可以，那她还能怎么接近他？叶周颓然地坐在酒店房内。

　　将暖暖送去了幼儿园，自己跟园长请了两周假，再去看看小晴帮忙照顾的旺财，然后重新回到了这里，思考着这个困难的问题。

　　她在前台接待那里打听到了，陆夏阳订了两周的房间，就是说她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来想办法让陆夏阳留下，不然，大概就只能带着暖暖坐飞机当跟踪狂了，这个难度实在略大了点。

　　叶周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叶美女，我说你也太没用了吧？跟哥的那些天都白聊了吗？你不能因为免费就不认真回味反思学习进步升华……”隔着电话，也能听出那一头沈润声音里浓浓的鄙视，让叶周不禁觉得因为看着他感情经验丰富所以打出这个电话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虽然，四年前是因为他的帮助她才能顺利走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当初第一次见面，沈润便说她比陆夏阳更需要和他聊聊。她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过了那么久之后，她最终还是需要和他聊聊。而他也很守信用，真有没有管她收费。

　　“……喂喂，叶美女，你还在吗？和我聊天很贵的好吗？认真一点好吗？”对于叶周半天没有回应他的间接自夸，沈润表示很不满。

　　“在，我在。沈医生您说得真是太对了，我没有认真回味反思学习进步升华实在是非常巨大的损失。”叶周积极配合的能力已经被他锻炼得十分熟练。

　　“嗯，很好，这个积极向上的态度才对。”沈润满意了，“从我的专业角度来讲，你想再把你那只忠犬领回家其实非常容易……”

　　“不要把暖暖拎过去！”叶周忍不住打断了他，他这语气和昨天小晴的简直太像了。最后如果……她真的找不回他，暖暖只会成为他的负担。最终，她还是习惯于做最坏的打算。

　　“谁说要把暖暖拎过去了？把你自己拎过去就行了，直接告诉他你有多想他，告诉他你有多需要他，告诉他你当初只是脑子不好使，告诉他你现在早已经想明白了，告诉他你没有他不能活……”沈润一口气道。这不是很简单吗？装什么多年不见老朋友，哪个男人要跟孩子他妈做老朋友？

　　“……没有用的，早上在他门口，我已经说过实话了，可是他不相信。四年前，我就求过他留下，可是他已经太难过，所以才会放弃得那么坚决……沈润，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让他看到我已经明白重点了呢？”

　　“那就管他爱信不信，现在你不想让他再跑了才是重点！不如……”沈润突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看你直接色～诱好了，然后再一哭二闹，总之巴着不放就对了！”这是他自己最难招架的方法，某些时候，小晴运用得十分纯熟。

　　“……”叶周觉得自己的眼角抽了抽，很想告诉他，不是每个人都叫沈润。

　　“还有一个办法，简单又干脆……”沈润再次出声。

　　【也许，我还是没有学会怎么爱你，可是我知道，我爱你。
　　——10月25日】

　　嘈嘈杂杂的噪音，很吵。陆夏阳在睡梦中蹙眉，眼睫颤了颤，终于困难地睁开了眼。在觉得头有些疼，身体也有些僵硬的同时，发现了事情十分不对。

　　他是以坐着的姿势在一张长椅上醒来的，睁眼的前方，有不少一对对的男女正在排队。陆夏阳环顾四周，大厅里那个橙色的标志让他发现这里是民政局。而他的记忆里，上一秒他还在医院附近的饭店里。

　　陆夏阳努力回想，中午时分，他忙完了手头的事，正准备吃午餐的时候，在医院科室门口碰到了万里晴。然后她便如同园长一般，十分热情地硬是要邀他吃午餐。然后记忆停留在医院附近的饭店里，午餐完毕他正准备买单的时候。再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里。

　　显然那顿午饭很有问题。万里晴？陆夏阳正准备抬眸搜寻罪魁祸首时，另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看半天研究清楚了没？就快到你们了。”

　　陆夏阳闻声偏头，发现是当初那个心理医生，正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跟他搭话。他记得他叫……沈润。

　　陆夏阳眉心几不可察地紧了紧，还没有要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沈润就已收了手机再度开口：“旺福先生，请问你目前结婚了吗？有恋人了吗？”

　　更加莫名其妙。陆夏阳盯着他没有言语，已有些怒意。

　　沈润毫不在意地继续自说自话：“哎，其实你不用回答，我就是为了表示负责任问问而已。一手上没戒指，二眼底没蜜意，我看答案肯定都是否定的。”沈润说着抬眸朝前面排着的长队扫了眼，然后乐道，“马上就到你们了，刚好，快去快去！今天日子好，人可不少！”

　　沈润起身，不由分说拽着他往长队那边去，陆夏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了正排着队神色显然很是复杂的叶周。

　　叶周对上他的视线，立马做贼心虚般地移开目光。陆夏阳扫了眼窗口，眉心终于紧锁，这是……结婚登记？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陆夏阳终于开口，语气不善。

　　“我主要负责帮点扛人之类的小忙。”沈润明智地退了一步，看向叶周。

　　叶周左顾右盼，陆夏阳很有耐心地等。

　　在感觉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之时，叶周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却似乎答非所问：“……那个，工作人员刚刚说只有身份证不行，还得要户口簿。”叶周小心地瞅了陆夏阳一眼再迅速移开，声音更轻了几分，“所以，那个，你这次回来带了户口簿么？”

　　陆夏阳看着她一语不发，然后转身就走。

　　“诶，等一等！”叶周反应迅速地拉住了他。

　　“喂喂，你们仨到底要不要登记啊？下一个就是你们了，没想好先一边等着去，别耽误别人啊！”排在后面的年轻情侣终于忍不住出声。

　　陆夏阳甩开了叶周的手：“叶周，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玩什么？不过我早已不是那个你想要玩什么都可以陪着你的陆夏阳了。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了。”他既然四年前就已经决定死心，就会干脆，即使四年的时候仍不够他忘记她，他也不会让自己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玩什么不是很清楚吗？叶美女打算找个人结个婚，她认为你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不过万一你实在不愿意，我也是可以勉强牺牲一下的。”沈润勾上了叶周的肩，笑道，“我带了户口簿啊叶美女，反正都来了，他不愿意你换个人也行啊。”

　　沈润说着推着叶周往登记方向走。陆夏阳扫了他一眼，然后依旧转身，迈步，大步出了大厅。

　　沈润眼角抽了抽，默默地收回了搭在叶周肩上的手。呃，他就是想帮个忙，不过好像估计错误，叶美女都要跟别人结婚了，这位忠犬先生竟然还能没有反应，看来是真打算死心了啊。

　　叶周难过地咬紧了唇，眼中忍不住浮现隐隐水光。她知道结婚登记需要身份证和户口簿，也知道户口簿不是出门会随身带着的东西。之所以听从了沈润的馊主意，只是想告诉他，她想和他结婚，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可是，他果然……

　　她似乎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大概还惹他生气了。叶周使劲眨了眨眼把水光眨回去，然后突然拔腿就跑，朝陆夏阳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