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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繁华入画 ...


  •   风扶柳过,带着清爽的春意。再次踏上七秀坊的土地,解兰台心里踏实了很多。阿初虽然随性却是个讲道理的好姑娘,解兰台想。

      循着上回来的记忆来到阿初的小院,依旧微敞着门扉,一眼可以望进去。这个姑娘啊……许是七秀坊当真是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好地方罢。

      解兰台栓了马,还是象征性的扣了扣门。阿初的声音从东面的屋子里传来:“自己进来罢。”

      阿初东面那间屋子是他的绣室,平日做活都在那里,往日的一些作品也摆在室内。上次他进去看过,阿初的绣品当真巧夺天工精秀非常。

      解兰台低声说了一句“打扰了”便推开了门。阿初正对着一件撑起来的嫁衣上下左右前后看。解兰台被那大红的颜色攫住了视线,再细看那绣图,便觉得有些眼熟,皓雪青松,孤傲的丹顶鹤闲庭信步……

      “论剑台?”

      阿初转头瞥了一眼解兰台,道:“嗯,云姐姐和郁大哥相识于此,确认心意于此,这幅图便再合适不过了。”

      解兰台并不知道阿初口种的云姐姐和郁大哥都是何许人也,不过想起她上次说在他之前排队的便只有这云姐姐一人,想必就是了。

      这样一件精致的嫁衣,老实说,解兰台有些不相信完全出自眼前这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姑娘之手。七秀坊这般多的姑娘,擅长刺绣的者一定不少,总有人帮手的罢。对,比如上次那个失聪又不能语的小姑娘。这么想着,解兰台边朝外逡巡,试图找出些帮手的痕迹。

      “乱看什么。”阿初突然出声,唬了解兰台一跳。他状似无意道:“在下只是想,此处清幽,平日只有姑娘一人么?”

      “我喜静,姐妹们轻易不会来扰我,只有小聆缠我缠得紧,”阿初停下,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解兰台,美目圆瞪,纵然光线很暗也能看到她雪白的面容上泛着薄红,“上次你们害她觉得对我不起,小聆已经好些天没来。”

      解兰台给她一瞪有些心虚,上次的事他回去问过叶凡,知道了经过,虽说是意外,但到底是叶凡冒失了,他只好尴尬地道:“叶兄也是一番好意,怎奈弄巧成拙……”

      阿初轻声“哼”了一声没再接他话茬,只说:“让你带来的东西呢?”

      阿初并不纠缠上次的事情,解兰台心中稍安,自怀中取出一沓纸来。阿初接过便也不再理会解兰台,而是仔细地看起上面的内容来。

      上面是叶凡亲自写的,一页一页的蝇头小楷,是他与唐小婉走过的地方,经历的事,一件一件,一处一处,跌宕曲折,阿初一字一句地看,表情也随着变化,一会蹙眉,一会轻笑,一会生气,完全被两人的故事左右了情绪。

      解兰台坐在她对面,一直看着她,也不觉厌倦,他从未见过如此生动的姑娘。

      阿初看完,一页一页的将纸按顺序整理好。她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眼圈红红的。解兰台忽然想,是不是她手中的每一件嫁衣,她都会这样投入一番感情?

      好单纯的姑娘。好干净的姑娘。

      “我要去一趟万花谷,解兰台你若是没事可以走了。”解兰台还在发愣,阿初却已经带着鼻音地下了逐客令。

      解兰台却没有走的意思,他从怀中又取出一个三寸见方的锦盒递给阿初,轻声道:“打开看看。”

      阿初接过锦盒,狐疑地打开,浅浅的幽光倾泻而出,晶莹剔透,竟是一颗掌心大小的夜明珠。

      “虽说不是很亮,但放在这个屋里总比蜡烛好些。”解兰台说。

      阿初看着那颗莹莹地夜明珠,柔弱无骨的手合上了锦盒,摇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盒子推回来,眼睛却藏不住的往锦盒上瞟。

      解兰台无声地笑笑,不诚实的小姑娘,分明就很喜欢。他转头见那条被烧出洞的锦帕还在绣篮里,便一把拣了出来,竟是一片一片的银杏叶的图案,烧出的洞被细致的补过了,变成了一只东张西望的喜鹊的身体,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不过看上去似乎是还没有完成,他仔细地叠起塞进了怀中。

      “那便用这个交换好了。”

      阿初咬咬唇,终是收下了那颗夜明珠。

      ※ ※ ※ ※

      午前和煦的日光穿过树枝透过窗格打在屋子里的地上,隔出斑驳的影子。屋内黑衣男子长身而立,右手执一管狼毫正在宣纸上细细勾画着一片花海。垂下的墨发只在尾部用绸带松松的绑了,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长衫领口微敞,带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

      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看了一眼面前的阿初,说:“你倒不见外,我这什么好茶搁在哪倒是比我这个主人还清楚。”

      阿初笑嘻嘻的捧着一杯袅袅冒着热气的香茗,毫不脸红:“凤哥哥不是个小气人,阿初知道的。”

      凤竹鸣低声轻笑了一声,又说:“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小聆没缠着你?”

      阿初喝茶的动作一顿,脸色难看了几分:“她最近躲着我呢。”说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墨衣男子,“凤哥哥,你一定有办法!”

      凤竹鸣摇着头放下笔,自身后书架上取出一卷书扔过去:“小聆一直想要这个。”

      阿初扬手接住,打开,是一卷棋谱,不禁拍着手笑逐颜开:“小聆闲时最好此道,妙极!还是凤哥哥有办法!”

      凤竹鸣走上前屈起食指弹了阿初额头一下,面上一抹宠溺的笑,“得了,一口一个凤哥哥,叫得这么甜准没好事。”

      阿初夸张地嗷嗷叫了两声疼,低声嘀咕:“哪有。”

      凤竹鸣干燥的大手轻轻揉了揉有些泛红的额头,语气轻柔了许多:“怎么,云师妹的嫁衣做完了,又接了新的?这次又是哪家的?”

      阿初点点头,轻声答道:“唐门唐小婉的。”

      男人嗤笑一声,语气有些随意:“有的你忙的。”

      活音未落,阿初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生硬道:“谷口有个跟我一道来的呆子,堵在那里怪难看的,凤哥哥遣人领他进来罢。”

      凤竹鸣意外地挑眉,语气带着小小的戏谑:“好。”除了小聆,阿初从不曾带别的来他这里过。

      那人自然是解兰台。

      阿初别的功夫学得并不好,唯独轻身功夫使得非常漂亮。运起功来身如飞燕,翩如彩蝶,轻盈纤巧,赏心悦目。出了七秀坊,她嫌弃马车太慢便一路施展轻功向万花谷而来,也没有注意身后有人跟着……解兰台看着她灵动的身形鬼使神差地跟了一路,直到谷口被万花的弟子拦下才发现自己又犯痴病了。

      阿初没有管他,他就尴尬站在谷口等着。若是常人,这样的场面怕是直接走了,可阿初就是觉得,解兰台应该还等在谷口……

      果不其然,少顷,便有弟子领着一个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来到阿初与凤竹鸣处。凤竹鸣打量着来人,狭长的眉眼带着赞赏的笑意:“长得委实不错。”

      解兰台步子一绊,险些摔倒。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连登场台词都是一样的……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真才实学建功立业,长得好看有甚么用。”看着阿初旁边的墨衣男子,解兰台就觉得莫名的不舒服,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人。

      凤竹鸣也不恼,浅笑着点头道:“世子所言极是。”

      解兰台又是一愣,不解的看了看阿初,一双清澈的杏眼,再看凤竹鸣,越发觉得眼熟。

      “啊!是你!”

      凤竹鸣笑意未减,眼神颇为戏谑:“世子好记性。”

      “……”

      这其中委实还有一段故事。

      凤竹鸣自幼在万花长大,于书画一道本就有些嗜好与天资,又得客居万花谷的画圣林白轩指点,是以少时便以画技见称于世,时常会有些达官贵人请他到过府作图。长宁侯夫人四十整寿之时,长宁侯亲自请凤竹鸣到侯府为夫人绘像。彼时解兰台已经是个整日舞刀弄棒的倔强少年,看到大家对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交口称赞,心中颇为不忿。

      解兰台幼时也是曾有过才名的,只是他不喜欢静坐一处写写画画,待到长宁侯不再拘着他练武之后他便干脆放弃了那些书本字画,整日跑去隔壁藏剑山庄,俨然一个藏剑弟子模样,甚至没规没距的管大庄主叶英叫大师兄。

      对少年解兰台来说,此时眼前的温和浅笑的少年激起了他巨大的斗志。他废寝忘食的为其母也做了一幅像,面目慈祥中透着严厉,秀丽的面容下依稀带出沧桑的痕迹却真实温暖。

      解兰台颇为得意的拿给解兰台示威,浑身上下仿佛都在叫嚣着:“看,小爷也不比你差。”

      凤竹鸣那时不过十几岁,淡定的功夫却已然出神入化,芝兰玉树的样子,脸上挂着疏离温和的浅笑,拱手道:“竹鸣画技再如何,不及世子赤子孺慕之情半分,竹鸣告辞。”说完提着画箱潇洒的转身而去,没有理会解兰台的挑衅半分。

      少年解兰台被对手这打上去软软一团的架势气的鼻子冒火,却没看到他背后长宁侯与夫人俱是红了双眼,欣慰的扶持着彼此。

      解兰台那时觉得凤竹鸣看不起他,狠是下功夫精进了一番画技,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彻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方才作罢。

      现在想来彼时少年凤竹鸣的举止比之自己不知得体知礼多少,到底那时少年心性,易骄易燥,练武这事委实不利于修心养性。

      说起来也不是一段多么难堪的过往,只是多少有些不畅快罢了。

      总之当时是自己举止不妥当,解兰台轻咳一声,故作平静道:“凤公子。”

      凤竹鸣敛眸:“世子,别来无恙。”

      阿初在一旁惊讶道:“咦,凤哥哥,你们认识?”

      “不认识。”

      “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解兰台尴尬的摸摸鼻梁,改口道:“少时顽劣,有过一面之缘罢了。”究竟怎么顽劣还是不说了罢。

      凤竹鸣似笑非笑的瞥了解兰台一眼,并未反驳,像是默认了的样子。阿初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信服模样。解兰台见她并不追问,心下稍安。

      其实阿初虽然单纯随性,有时看似蛮横不讲理,却真挚鲜活,并不难相处。解兰台突然想。

      有弟子进来给解兰台奉了茶。凤竹鸣未多言的落座,解兰台便也在阿初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凤竹鸣不甚专心的把玩着桌上的一个白玉笔架,修长的手指同笔架的玉色仿佛融到了一起,白白的晃了人眼。少顷,他挑起一边细长的眉,徐徐道,“阿初,却有一事我本来便要说与你。近日我须得闭关数月,与你作画一事却是做不得了。早先我还想着若你为难我便舍了面子去师父面前求上一求,如今,”眼神仿若无意的慵懒地扫过解兰台,“我倒是可以为你指条明路,解世子画技不俗,阿初不妨请他帮你谋做一番。”

      阿初呆住,扭头看着面色难看的解兰台,这呆子还会画画?

      当真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繁华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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