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68、惹醋意兄妹拌嘴

　　伊凡拐着脚刚走到前面小院子时，便看到姑母沈莛君带着女儿苏芹和苏玫两个人来了，伊凡忍着痛强装笑脸问好，几个人互相行过礼以后，玫说：“三表哥你不要走，等我向外公行过了礼便出来找你！”
　　伊凡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好吧，我在后花园等你们！”
　　于是他便决定不再出府了，折身走向后花园去，连脚痛也忘在脑后了。他忽然感到一阵无端的寂寞，这一切似乎都把他隔的远远的，他被冷气和寂寞所包围，被一种莫名的忧郁压抑着，没有一个人同情他，关心他，连他最爱的人也如此的冷落他！在这个奇怪的环境里他好像是完全被孤立的，对于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更加得不理解了，多少年以前的春节情景交织的在他的心里出现。在那些时候，他快乐的笑着，幸福的生活着，无忧无虑，从未想到过孤寂，然而如今，他的世界变了，似乎那些快乐都是属于别人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观众，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了看着别人笑，看着别人生活，他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孤寂而又无奈。“究竟是人变了还是环境变了？”他这样反复的问着自己，他也不能够明确地回答，不过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大家庭正在一天一天的向着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上走了，分开了……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梅林。
　　“大舅母我们来看你了！”还未见到人影就先听到玫的声音，太太们都停下了手中的牌，见到莛君带着两个女儿走了进来，起身互相问了好，又分了红包，周氏劝道：“妹妹，坐过来跟我们一块玩会儿吧！”还未等莛君说什么，玫马上抢先了一句，“母亲在这里同舅母们多玩会儿吧，我和姐姐到后花园去找三表哥玩！”
　　周氏见她这样说，告诉她：“那你们俩不如先去瑞祥楼，那里闹得正欢呢！”
　　“我会的！”玫笑着点头答应，看到新情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又说：“大舅母，不如要情儿姐姐也同我们一块儿过去玩吧！”
　　周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回过身去看看新情，见她也是一脸惊诧的表情，笑着说：“情儿，既然这样你就去吧，老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这大过年的也没什么事，你去同他们玩吧。”
　　芹也附和道：“舅母说的是，情儿妹妹，我们一块去玩玩吧！”
　　新情一脸的为难，看看周氏，还不等她说什么，玫就强行拉着她径直来到瑞祥楼，几个小孩子一见了面就格外的高兴，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就是拿不准玩什么好，还是李菀出的主意好，大家都拍手赞同——行酒令！
　　玫又加了一句，“我叫仆人们把酒拿到后花园里去，三表哥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伊秋开心地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又有美酒，又有鲜花香雪相伴！”
　　于是众人便来到梅林，走到听雨轩前才见到伊凡，只见他正单独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伊妹跑上去叫他，“慧，这万家欢乐的日子你却在这里独自伤悲是什么意思？”
　　伊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这声音也把他拉回了现实，见到众人都来了，他的心情也立刻好了许多，“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他走下来吃惊的问。
　　“我们来玩行酒令啊！”玫兴奋的回答。
　　“行酒令？”伊凡又吃了一惊，随后也兴奋得说：“好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没有什么好玩的，是谁这么聪明想到了这样一个好主意？”
　　“还能有谁？还不是我们聪明的大嫂呗！”伊秋笑着说。
　　“果然！”伊凡惊了一下，又笑着说，不过谁也不懂他说得到底是什么，何况在那种情境下也没有人回去深究。
　　众人又上了听雨轩，此时伊凡才注意到新情，新情也含笑的看着他，微微朝他一点头，伊凡心里暗想，“现在对我这样好了，我不需……”忽然他又看到站在她身边的还有琳儿，他更为吃惊了，“琳儿？怎么你们也来了？”
　　其实他也是有意要避开她的，但是这些新情并不知道。
　　“怎么？过年这么好的节日，许你们来就不许丫头们也一块儿来了？你不一直是一个人道主义这么？怎么今日反倒说出这样的话？”伊妹反问他。
　　伊凡见她这样误解自己，急着解释：“哪有，她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满意呢？只是他们两个能来我真的是没有想到的，这太让我激动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始终不离的看着新情，他想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他想知道为什么他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可是有这么多人在，他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难说出口。玉珺听着这样的话，又见他笑得这样灿烂，冷冷的说：“不就是个丫头么，至于让你这样激动么？”
　　伊凡和伊妹都听出了她的话中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再说什么了。
　　“还是少惹事儿的好！”大家都是这个心思。
　　伊寒招呼大家，“好了，我们来这里是聊天的还是玩的？”
　　果然是掌权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他的一声令下大家都安静的坐了下来，伊凡故意靠近新情来坐，琳儿便坐在他的另一边，伊秋和新情面对面的坐着，他无意间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顺嘴说道：“新情今天的装扮蛮漂亮的。”
　　玫开口：“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三表哥你说呢？”
　　伊凡这才把目光从新情的身上收了回来，答道：“Yes,I think so!”
　　李菀也笑了，“我第一次进府便觉得情儿是一个不错的丫头，人长的不仅漂亮，还特别会说话，只可惜做丫头委屈了点儿！”
　　玉珺听着这话就有些不顺耳，不悦的问了一句，“大嫂这话是在夸她呢，还是在损我们呢？该不会只是因为新情是大太太身边的丫头就故意捡些好听的说吧？”
　　所有的人听她这样一说都吃了一惊，呆呆得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李菀听她这样说，大窘，急着解释：“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啊？同为丫头，那大嫂为什么不夸夸三哥身边的琳儿呢？”玉珺冷冷得说。
　　一句话把刚才的气氛全都搞僵了，李菀面露为难之色，新情也是一脸的尴尬，望了望伊凡，伊凡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兄妹面子问题了，质问她：“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嫂只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而已，你又何必把话往歪出听？”
　　伊秋也有些不满，“妹妹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日子里你何必说话还带着刺儿？”
　　玉珺一见众人都指责他的不是，气呼呼的站起身来说：“两个哥哥竟为了一个丫头来指责我？这牌是没法子玩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讨厌我，我走可以了吧！免得在这里惹人厌！”她转身欲走，新情一见他们为了自己又吵成这个样子，心里又急又愧，上前一把拉住她说：“大小姐，你不要走！”她又转向众人说：“少爷小姐们，你们不要再吵了，怪只怪新情不对，不该来就是了，你们玩好了，该走的不是大小姐，是我！”新情说罢转身就走，伊凡迅速起身叫住她，“情儿，你不要走！”
　　伊妹埋怨道：“就是，既然都来了为什么还要走呢？”
　　玫走到新情身边说：“情儿姐姐，你不要走，是我把你领来的，你若是走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李菀看着这一切，拉拉伊寒的衣角，示意他说几句话，伊寒清了清嗓子说：“好了好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开心的玩会不行吗？何必浪费时间拌嘴，春节之际大家吵翻了总归是不好，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这本来就是一个笑话又何必认真呢？”
　　芹见大家的情绪有些缓和，马上打圆场，“就是！大家都坐下来，先冷静一下情绪，我先给你们唱支歌吧！”
　　“好啊好啊！”伊妹和玫等人都极力叫好。
　　于是芹放声唱起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她刚唱了两句众人就都附和着一起唱，歌声中又都陆续坐了回来，玫拿起萧来伴奏，伊秋笑着说：“萧声太细了，还是让我来吹笛子吧！”萧声和笛声一起伴着歌声在梅林的上空飘荡，一曲终了，想起了热列的掌声，是他们自己为自己的喝彩，伊妹又建议道：“真是太棒了，我忽然又来了兴致，对了情儿，我听说那个鞅夫人曾经教过你古筝？不如你再给我们谈一曲罢！”
　　新情推辞道：“不不，我只懂得一点皮毛而已，哪里敢在主子面前卖弄？”
　　伊寒劝道：“我看这个主意好，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们又不是多么高雅的听客，只是因为过年自娱自乐而已，不必认真！”
　　“大哥说的是！”还未等新情表态，玫便跑去拿古筝了。
　　“情儿居然还会古筝？这倒是我们没有想的。”芹吃惊得说。
　　“就是就是，若不是今日，我也不知道呢！”伊秋的话音刚落，玫便抱着古筝跑了火来，新情推辞不过，便坐到古筝的前面，说了一句献丑，又稍稍想了一下，便弹起了宋词《虞美人》。
　　曲阑干外天如水，昨夜还曾倚，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罗夜著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一离春恨懒调弦，独有两行闲泪，宝筝前。
　　琴弦刚一颤动，众人就被这幽静的琴声打动了，随着琴声不断地从新情的指尖流出，众人也陷得越来越深了，他们的呼吸慢慢的变得轻了，生怕呼吸的气流会打碎这美妙的琴声，每个人都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去。一曲终了，众人都还沉浸在动听的琴声中，无人言语，新情看看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处境极为尴尬，过了好久，伊秋才回过神来，开口赞道：“好幽怨的词，好凄美的曲调，这曲调是你谱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