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66、闹新春伊凡孤寂

　　众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各自回府了。临走时金芙还得意的瞟了四太太一眼，四太太看见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刚要追上去被伊凡一把拉住了，低声问：“四婶儿，你要干什么？”
　　“你都看见了？”
　　“算了吧，别伤乐和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饶她，她饶我呀吗？她也太张狂了吧？”
　　伊凡安慰了她两句，就准备往回走了。刚才的龙灯事件惹了他一肚子气还没有消呢。
　　“你们觉得这样做有趣吗？”
　　“什么？”伊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伊秋明白，安慰他道：“好了三弟，你刚才没有看到众人被你吓的那个狼狈样么？既然已经训斥了他们，又何必还这样生气呢？”
　　“吓？”伊凡惊了一下，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用这个字眼，“笑话！他们若是没有做亏心事，怕我做什么？”
　　三太太接口，“慧是我们府里有名的人道主义者，看到这样不公正的事儿自然是要管一管了，不过我也是觉得没有什么趣味，年年都是这些便也觉得无聊了。”
　　伊凡心里冷笑了一下，“年年如此！”不过他的嘴上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心里明白，毕竟她们还是自己的长辈呢。他无话可说，只好扯开话题，“你们看了有什么感想？”
　　玉珺有些不满了，“三哥的话越发让人听不懂了，看这些东西会有什么感想啊？我倒是不明白了，三哥这个样紧紧逼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平淡了，小时侯看起来倒还很有趣味，可现在却不然。”李菀在旁边接口。
　　伊凡听这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不禁吃了一惊，暗想，“看来是我以前高看她了。”
　　“这种低级趣味的把戏，怎么能使人感动呢？三弟，你也太多愁善感了，你的感情太丰富了。”伊寒不明白他的意思，不以为然的说。
　　“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点的同情心么？大哥，你的书都白读了！”伊凡终于忍不住，这样说了一句伊寒听了犹如当头一棒，呆立在那里不动了。在他身边的李菀也停下了脚步，紧张的拉住他的手问：“弘？你怎么了？”
　　众人一听也都停下了脚步，周氏不满的看了伊凡一眼，“慧！你也太不懂事儿了，怎么能这样说你大哥呢？”
　　伊凡本也没想伤害他，内疚的走到他身边，诚恳的说：“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玉珏也急了，“你看你把大哥弄的，你说的也太过火了，这跟同情心有什么关系？我们得到了快乐，玩龙灯的人也得到了赏钱，各人得到了自己想要得东西，这不很好吗？”
　　“真不愧是一位千金小姐！”伊凡冷笑的讽刺了一句，“像你们这样的人是永远也看不出来的，你以为一个人的快乐就应该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么？你以为有钱就可以把别人的身体当作玩具用花炮来烧么？”
　　所有的人都不吱声了，忽然新情小声的说了一句，“太残忍了！”
　　“对！太残忍了！”伊凡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你们，都太高贵了！”
　　周氏终于开口了，她迷惑的问：“慧，你今天是怎么了？”
　　伊凡并不理会她的话，众人也只顾低着头走自己的路，这样的气氛一点儿也不像是过年的样。
　　回到家众人看到她们垂头丧气的样，好奇的问：“你们都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玩的不开心么？”
　　“本来是……”玉珏才开口，被四太太捂住嘴，玉珏看了她一眼，也不说了。众人就这样闷闷的散开了。几位老爷也不理她们，继续玩自己的牌。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炮竹声便四起，天空中不时有朵朵烟花，梧楸里的人更是热闹，人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除伊凡以外的老爷少爷们都换了崭新的长袍，唯有伊凡依旧是黑色的西装。
　　悦仙楼里除了平日里的照明灯以外，又新添了几个灯笼，高台上穿戴着清朝服饰的梧楸历代祖先的画像都被供了起来，梧楸所有的人都聚在他们面前，跟往常敬神的时候一样，男左女右两边各站了一堆人，供桌上放着一对大烛台和一个大香炉，整个大厅堂里显得肃静而威严，老太爷下令放炮，仆人在一旁边应了一声，急急的走了出去。在门口高声叫道：“放炮！”于是火花一亮，炮竹声立刻响了起来，老太爷领头向祖宗叩头，这些人从容不迫的跟着行礼，礼罢几个人过来取走的垫子，把红毡毯铺开，子辈和孙辈又向老太爷和孟妍两人叩头请安，两人笑眯眯的受了礼，老太爷高声宣布，“过年了，吃饺子了！”
　　大厅堂里立刻显得热闹了起来，人们之间互相说着祝福的话吃着饺子，饭桌上也少不了玩笑，这样一直热闹到天亮。吃罢饭伊秋和伊凡走了出来，而伊寒还要陪着，两个人走到院子里，看到伊利和玉珏两个小孩子正在放花炮，便同他们玩了一会儿，伊凡抬头时看到一行仆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他马上拉着伊秋朝后院的侧门急急的奔去，伊秋身不由己，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已经被拉出去好远了，他急着问：“三弟！你不要拉我了！到底是要干什么呀！”伊秋顿足，索性不走了。
　　“二哥！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来了么？”伊凡见他不走了，更急了，反问道。
　　“谁来了？”伊秋回头一看，原来是仆人们，他笑了，“我当是谁呢，怪事儿！你是主子，怎么竟也怕起他们来了？他们不过是来行个礼罢了，又不会把你吃了！”伊秋毫不以为然的说。见伊凡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才突然明白，“哦，Ｉknow，人道主义者。”两人才要离开，无奈仆人们已到面前，这里几乎是府里所有的仆人了，乌哑哑的一片有三四百人，先是老妈子们行礼，带头的是老太爷身边的人，再就是男仆们，带头的也是老太爷身边得人，再就是丫头们，带头的是孟妍身边的春茶，这三拨人都是由大房到末房的顺序排着的，他们毕恭毕敬的朝两个人行了礼，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伊秋愉快的还了礼，伊凡却是几分的无奈，这时候他看到新情在里面，起身时是满脸的微笑，就在这一刻，他的脸上也浮出了幸福的笑容，他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不愉快，他以为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完美。
　　仆人们行罢礼便往大厅堂里去了，本该是先给老太爷行礼的，但是由于伊秋和伊凡在外面，所以抢了先，不大一会工夫，梧楸外面又是一阵炮竹声，原来是拜年的人都来了，梧楸正门前停有轿子、汽车，挤满了道路，周大老爷、李督军携其夫人、金琚等一家人都来了，此外还有社会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譬如婧的父亲，清苑市市教育局局长，四子沈子憬，在省律师事务所上班的一些同事，五子沈子祥在省中学当教师，省中学的校长，和一些同事也来了……
　　老太爷一见他们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几个人先是不厌其烦的寒暄了几句，老太爷才向宾客介绍家人，这也是每年例行的规矩之一，“这是长房周太太，膝下有三子，长子沈伊寒名弘，次子伊秋名昊，小儿子伊凡名慧。二房次子沈子珉，其夫人婧，两人有长女沈玉珺，次子沈伊利。三子沈子鉴与其夫人月，四子沈子憬，夫人钱唐，女儿沈玉珏，五子沈子祥，夫人梦妮。最后是我的三女沈曼君和小女儿沈伊妹。”老太爷这样说着，众人起身相互见过礼，老太爷又补充道，“这是我的长孙，沈伊寒，这是长孙媳妇李菀，想必你们也早已听说了，现在府里的事儿都由他来处理了。”伊寒向他们一一行过了礼，便坐下来陪着，剩下的人又散开了。
　　周氏同几房太太在前院偏阁的一个客厅里摆起了牌桌子，玩了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孟妍并未加入，只是坐在一旁看周氏打牌，其余各人身边都站了丫头伺候着，在瑞祥楼的底层客厅里，也摆好了牌桌子，这一桌是孙一辈的和伊妹、曼君、李菀等人，伊妹一直催伊秋和伊凡也坐下来玩一会，伊秋毫不客气的加入了，可是伊凡一直推口说有事情，就是不肯坐下来玩，只站在伊秋旁边看他打了一副牌就走开了。在大厅堂里，老太爷同几位宾客在高台上聊天，几位老爷便在下面摆开了牌桌子，伊凡无聊的在府里转了一圈，烦恼的怒骂：“到了哪里都是玩牌，玩牌！”他索性向府外走去，经过柳园时忽然又不动了，他想进去看看，自从上次琳儿病了他进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一是没时间，二是自己早已忘了，若不是今日见了，说不定他还会继续忘下去，一见到柳园，他又想起了那里的几个小丫头，他决定进去看看。
　　冬季的柳树，找不出一丝的生气，全是光秃秃的、干巴巴的枝干，在柳树之间穿梭，看着这枯败的景象，他的心情沉重极了，“指不定我们什么时候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到拙景轩，只见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平地上突兀着几只枯树干，偶尔吹过一阵风来，发出呜呜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丫头们的阵阵欢笑声，他自己也笑了，以为她们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在府里看惯了她们紧紧张张的生活，很少听到这样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欢笑，他顿觉心情愉悦，连步子也轻快了，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门前，推门进屋，就高声说道：“什么事情让你们这样开心？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他的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把屋子里的所有丫头都吓住了，“是谁？”一个颤颤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从里屋里穿过布帘透了过来，屋子里的欢笑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伊凡掀帘而入，依旧笑着问：“你们在做什么？”可一看到桌上的牌，他的脸顿时阴了下来，笑容也僵住了，几位丫头也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有惊喜，但更多的还是恐惧，“三少爷……”
　　“玩牌！玩牌！你们就知道玩牌！！”伊凡见到处果然都是玩牌的人，他更加气愤了，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