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58、闲暇时主仆讲词

　　四太太看过钱太太的信，气的把信摔到桌子上，子憬正在在一旁安静的看报纸，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关切的问：“又出什么事儿了？我发现你最近的心情是越来越糟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何必这样不开心？”
　　“姐姐一声也不吭的走了，不提前给我来个信倒也罢了，临走时也不来梧楸上看一眼，要是让父亲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呢！本来父亲对她的印象就不太好。姐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子憬笑着说：“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姐姐的吗？”
　　“我……”钱唐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火了，面对子憬的问话，竟无话可回。
　　子憬看她难堪的样子，脸色而且很不好，安慰他说：“你姐姐做什么必是有她的道理了，你无缘无故生气真是不值得！”
　　四太太听他这样说，更是气愤了，狠狠地拍拍他的后背，“无缘无故？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我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的不得了，我从山西千里迢迢的嫁到你这里来，还不是因为有她这样陪着？若没有她，你也休想娶到我！”
　　子憬故作惊怪状，“那敢情我还得好好的谢谢她了？”
　　“现在有这份心？只可惜晚了！人家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四太太高声道。
　　“什么？这么快？”子憬也吃了一惊。
　　“不然我为什么这么生气？”钱唐无奈的说。
　　子憬稍有惋惜的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突然！”

　　金芙正在书房里看书，金琚忽然走了进来，看看她手中的书，原来是子鉴送过来的，他劈头便问：“我当是看什么书这么入迷！原来是子鉴送过来的！”
　　金芙被他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抬头看看他说：“哥！你怎么随便进别人的书房？还不敲门？”
　　“我来也用敲门么？这里哪一间房子不是我的？你还能有什么秘密？”
　　“歪理！”金芙瞪了他一眼，继续看自己的书，并不理他。金琚见她不理自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前几日你也见到梧楸的老太爷了，他好像对你挺满意的，你呢？怎么看？”
　　“哥！”金芙见他来到这里，没什么正经的问题，尽说一些无聊的话，生气地说：“你现在不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却跑到我的书房里来做什么？还尽问一些没头没脑的话！”金芙责怪道。
　　“快过年了，人人都放假在家里休息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放自己几天假呢？我倒是问你话呢，你快点儿回答我啊！”
　　“哥哥！您这话我没法回答！他对我满意不满意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在乎我对他的看法？听您这口气，倒好像是我一个小媳妇在见公婆似的！”
　　金琚击掌叫好，“对了妹妹！我要讲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还年轻，总不能就在这里住一辈子，叫我养你一辈子吧？”
　　金琚一听这话便气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才回来几天你就又急着把我赶出去？嫌我烦了是不是？那我现在走就是了！”金芙起身气呼呼的便要向外走。金琚一把拉住她说：“看看！还是嫁过一次的人呢！你这小孩子脾气却还不见少！你在这里举目无亲，又没有什么经济收入，你想走到哪里去？”
　　“怎么？你还知道关心我啊？偌大的一个世界竟没有我的一个容身之地了？大不了去街上讨饭吃！”金芙一时气极，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金琚倒是被她这话逗乐了，“堂堂市长的妹妹竟到街上去讨饭吃！不笑死别人才怪呢！”
　　“我有什么办法？反正都是你逼我的！丢也不丢我的人啊，他们或许不知道我叫什么，但却知道我是你金大市长的妹妹啊！正好也让他们看看，你金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竟把自己的亲妹妹逼到绝境上！”
　　“好了好了！”金琚求饶般的说：“你这张嘴啊，永远都那么厉害，我说不过你，你赶快把书收拾收拾，下楼吃饭吧。”金琚丢下这样一句话逃也似的离开了。金芙看着他的狼狈样，开心地笑了，在他的身后不住的做鬼脸。
　　金琚刚走到客厅里，便听到电话铃响，举起话筒一问才知道是伊凡，便朝楼上喊：“小雨子，你的电话，慧打来的。”
　　金雨闻声飞也似的从楼上跑了下来，抓起话筒迫不及待的说：“我是金雨，慧……”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还朝金琚摆手势，示意他离开，金琚无奈，作了个鬼脸跑到餐厅里去了。
　　“是这样的金雨，我最近被老太爷囚禁了，真的是无法再出去了，我想问一下结果到底出来了没有，是怎么样的？”
　　金雨猜到他是为这个事打电话，一边含糊答应着还担心的朝餐厅里看了看，确定父亲没有在偷听，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最近也被锁在家里了，具体的情况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听父亲说他已经通知警察局放人了……”
　　“那这样最好，有什么新情况你再给我打电话好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Bey—Bye！”
　　“Bey—Bye！”伊凡放下电话以后长吁了一口气。
　　金琚一直靠在门框上等他，看他放下了电话才开口问：“怎么样儿子？我们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你在偷听吗？”金雨吃了一惊，问。
　　“偷听？那你可高看你老爸了，你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小，我怎么听得到？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像防贼似得防着我。快点吃饭吧！”
　　金雨这才开心地笑了。

　　掌灯时分，周氏一家已经吃过了饭，桃红柳绿等人正在收拾桌子，新情没有什么事儿可做，便回到房里来，无聊之余便拿出一本书来读，无意中翻到一首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简直就是自己心情的写照，点点的几的汉字，道出了她全部的苦衷，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情竟在古人的词中找到了答案，她反复的念着，忽然听得一声，“好词!”
　　她惊了一下，抬头来看，不知何时周氏早已站到了门外，新情赶紧站起身来，脸上稍有一丝慌张，勉强镇定的说：“太太？您怎么来了？”
　　“我一个人闲着也是无聊，倒不如你把书拿出来念给我听听，也好解解闷儿啊！”
　　新情应声，拿着书出来了，周氏要她挨自己坐下，新情惊慌的说：“不……这怎么好呢？太太，若是要别人看到……”
　　“别人看到会说些什么呢？无所谓的，只当是陪我聊天，你不坐过来的话，我怎么能看到书啊？”
　　新情推辞不过，这才勉强坐了过去，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新情谨慎的问：“太太？您喜欢那首词？”
　　“这个我懂得不多，你就把你最喜欢的那首念给我听听罢！”
　　新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还是照做了，翻了翻书，又看了看周氏，见她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只好念道：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新情读着读着，就忘记了周氏的存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周氏看得清清楚楚的，但是她误解了，只是叹了口气，喃喃的说：“好凄凉的词啊！”新情猛然醒过来，看看周氏，尴尬的笑笑，解释道：“太太，真是不好意思，我……”
　　“没有什么，这的确是一首好词，连我都感动了。”
　　新情沉默着，并不说什么。
　　“给我讲讲吧！”周忽然开口说。
　　“讲？”新情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又是愣了一下。
　　“用白话给我翻译出来，我怕我的理解能力有限，把这么美的一首词误解了。”周氏解释道。
　　新情这才听明白她的话，稍稍思索了一下，便用她那带有幽怨的声音，轻轻的说，感情之脆弱，让人不不敢正常的呼吸，生怕那强有力的呼吸摧残了这美好的声音和这脆弱的情感，所以呼吸也成了一段一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