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51、真新人非真心意

　　伊寒越想越是悲观，越想越是觉得自己活着没意思，既然不能活自己的心，不能随心所欲的，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学业，不能继续自己的学业，他看到过自己班里的同学因为贫困而被迫辍学的，他的心也很痛，他为他们感到难过，他们真是苦的很。
　　可是看看现在的自己，家里富有的买下一座城都不成问题，可是自己依旧免不了和他们一样的命运，不能继续自己的学业，逼迫自己的竟是自己最敬重的爷爷。这更令人心痛，倒还不如没钱辍学的好，虽有无可奈何，可到底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自己呢，不仅学上不成了，就连和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在一起，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以后，我就要和这帮妇人们天天混在一起，不是打牌就是互相玩笑着度过我的一生？那我学来的知识又有何用？就是为了陪她们聊天的？他当时作的那么的优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摆脱这份与生俱来的责任，他以为家里人看到他这样的优秀，会不忍心不把他埋没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会认为那样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处了。可是现在看看，事实不仅不是这样，还是他们要抢断自己继续深造下去的机会，他们不喜欢自己变得更好，因为在他们看来，执掌着一个家，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伊寒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是气愤，他拼命地踢着地上的泥土，恨恨得捶打着身边的树干，他肚子里有那么多的怨气、那么多的委屈，可是又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方法，也只有这样了。可是这些，又有谁能知道呢？他们不过是依旧忙着自己的，在他们看来自己高兴胜过当事人高兴，他们总以为这个世界是自己的，总是按照他们的意愿来安排这个世界里的人，而且安排出来的结局一定是他们最满意的，当事人也必须是满意的，不管他的心理是不是满意的，最起码脸上是，否则的话，那边就有一大堆的道理、责任、规矩、伦理在等着你。
　　伊寒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就一个人这样静静的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同时也这样胡思乱想着，最后倒在一片落花上，心就好像是被人用力的绞着一般的痛，他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没有悲伤，因为他看透了一切，他只能按着已铺好的路走。这泪水，是心痛，是真正的痛得钻心的无法忍受的痛出来的泪水……
　　梅花继续的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严冬的寒风像针一般刺进他的每一寸肌肤，他非但不觉得痛，反而觉得是舒畅了许多，吹吹也好，把自己体内的怨气全都吹出去，以后，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吃过晚饭，周氏并非要他们离开，四个人坐在小客房里，周氏抓住伊寒的手，恋恋不舍的说：“弘，明日便是你大喜的日子了，虽然婚礼上我还是要送你礼的，可毕竟我还是你的母亲啊，这感情上总是别人比不得的。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你亲生母亲还是你的亲姨母的，我今日特意到庙里为你求了一个符，这块儿玉你就把它戴在身上吧，我知道你们读过书的人是不讲究这些的，那就算是个首饰吧，来，我给你戴上！”
　　伊寒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乖乖的俯下身来，把脖子探了出去。
　　伊凡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忍不住插嘴，“看母亲那恋恋不舍的样子，大哥是娶亲，又不是嫁出去的女儿，以后见面还不是常有的事儿，何必这样呢？”
　　伊秋教训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呀？别插嘴！”
　　“我还是小孩子？过了这个年我便十八了，你们还说我是小孩子！”伊凡不满的反驳。
　　周氏笑了笑说：“慧说得倒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但我总觉得儿子结了婚便不如以前那样的自由了，或许就是人老了的缘故吧，总是恋着你们，就算你们长得再大，在我的眼里也总是个孩子。”
　　伊凡开玩笑似的说：“是！母亲说的对！那我以后就不要长大了，永远孝敬您！”
　　周氏开心地笑了，“还是老三嘴甜！”
　　此时，老太爷在屋子里坐立不安，徘徊不定，孟妍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明白他的心境，劝道：“老爷，您要是真的想见弘了，过去看看不就的了？或是差个人把他叫过来也行啊，何必在这里心神不宁的？”
　　伊妹在一旁也劝道：“母亲说的是，你若想他了就过去看看，家里头还有谁敢说您的不是呢？”
　　老太爷怒道：“你们知道什么？明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我现在见到他能说些什么呢？”
　　孟妍走到他身边说：“您也真是，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伊妹也开口，“那就让父亲在这好好的受吧，娘，我们过去看看吧，刚才我看到八哥和八嫂去了！”
　　“好！”孟妍笑着，由伊妹搀扶着去了。剩下老太爷一个人在屋子里，他望着她们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四太太来到屋里，看见子憬还在呼呼大睡，气愤极了，过去拍拍他说：“都九点半了，你还要不要去看弘了？刚才我可是看见孟姨娘带着九妹去了！”
　　子憬马上坐了起来，惊呼：“是么？那我们快去！”他说着紧紧张张的穿上衣服便同四太太去了。
　　等两个人来到周氏这里，小小的客房早已经挤满了人，一家人难得这样聚在一起，他们先是寒暄了几句，无非是问问现在过的好不好，最近的日子还凑合吧，接着便都谈论起伊寒的婚事，没有老太爷在场，气氛反倒是热闹的很，大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几个长辈倒也顾不得什么了，都开起伊寒的玩笑来，伊寒只是苦笑着，对于他们的玩笑也是无可奈何的，伊秋坐在一边抱着一本书似看非看的样子，伊凡早已听得耳朵都累了，对于长辈们开的玩笑，他是反感极了，看到自己的大哥被别人当作笑料来玩，而他自己却是无动于衷，他更是气愤了，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强打着精神陪下去，渐渐的，他觉得眼皮是越来越沉了，偶尔瞥一眼伊秋，他还是刚才看到的那个样子，抱着一本书，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伊凡心下暗自嘀咕：“这个时候还能看进书去！”
　　时间就这样在有说有笑间一分分的流逝了，直至夜里十二点，大家还是兴致极高得样子，伊凡却早已困的不行了，因为明日还要早起，伊寒的男傧相是由伊秋和他来当的，由于有了上次的失误，这次便不敢再马虎了，十二点钟声一过便要回房去睡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爱睡懒觉的人，生怕明日起不来了，大家见时候的确是不早了，又客套了几句，便渐渐的散去了。周氏注意到新情也有些倦了，便叫她先回去睡了。侍女们都是跟着自己个儿的主子，房间就在主子卧房的隔壁，这样便于伺候主子。
　　恰巧今日又是轮到新情伺候，所以她自然是去永乐楼了。但到了房间里，她也并未睡觉，找出那个彩盒子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看，里面竟放着一个红肚兜，她吃了一惊，随后明白过来，又幸福的笑了，轻轻的拿起它来，仔细的端详着，上面还用金线绣着一对鸳鸯，新情慢慢的抚摸着它，忽然发现盒子底部还有一张纸条，她好奇的打开来看。
　　“情儿：
　　自从你到太太身边做事儿以后，我就一直很挂念你，我为我那天的失礼表示深深的歉意，却是在无意中发现了你的着装，这真的很令我心痛，这件衣服送与你，希望你会永远的把它穿在身上，就好像我永远在你的身边一样。
　　一直都在想你的，慧。”
　　新情怀着激动的心情把信读完，轻轻的折好，又细心的收藏起来，眼里闪着泪花。当她穿上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床头，自披着一见单薄的外衣，却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无限的温暖。
　　婚礼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今天的大钟五点钟就敲响了，伊凡闻声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庆幸自己没有误事儿，但嘴里却是不断的埋怨，“总算是时间到了，还好没有误事儿，连做梦都想着起床，这样睡觉可真够累的。”
　　他这样说这走出房间来，见到小小的客厅里早已被丫头们挤得满满的了，尤其是大哥的门口，约有十来个人，有手捧衣服的，有拿红花的，还有伺候洗脸漱口的……二哥的门前人也不少，大都也是这个样子，除了准备礼服的，就是伺候洗漱的，唯有自己的门前时一片冷清，只有稀稀落落的，数的过来的三个人，他不禁有些气了，虽说平日里是不喜欢别人伺候的，可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周围怎么反倒没有人了呢？他一皱眉，没好气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湿雨站出来回答说：“今日是大少爷的喜日子，琳儿姐姐知道你是要人帮忙的。”
　　“帮忙”两个字是琳儿专门叫她这样说的，因为她是习惯他的脾性的，怕他会拒绝，所以这样说，倒显得人道些，也正和他的心情。湿雨也就果然这样说了，“所以我们就过来，可那里知道这里的侍女竟连床还没有起，我们就算是群龙无首了，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好在这里干站着了。”
　　“什么？”伊凡吃了一惊，“难得我起早了一次，她这不是误我的事儿么？”说着也不管是青红皂白的，就硬闯入了丽水的房间，湿雨大着胆子也跟了进去，几个人在屋外偷偷的看着，“丽水，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在这里呆着？”伊凡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冲还躺在床上的丽水‘温柔’的说。
　　湿雨讥讽的说：“这还用问吗？不过是偷懒罢了，连这样的日子他都……”
　　丽水见是他来了，什么也不说，乖乖的走下床来，对湿雨的话仿佛并未听到似的，伊凡见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细心一看，脸是红红的，眼圈是黑黑的，眼睛是肿肿的，他朝身后的湿雨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湿雨不满的住口，冷冷的看着她。
　　伊凡紧张的说：“好了，我看你的精神很不怎么好，你还是先歇会儿吧。”他这样对丽水说着，又回头吩咐湿雨，“这事儿先交给你去办吧！”
　　“我……”湿雨有些不满，倒不是因为他把这样重大的事儿交与自己，她正巴不得呢，只是看不过他对丽水竟也这样好，她才不过是新来几天的新人，就值得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