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35、寒梅下初吐真心

　　伊凡走出房来，看到伊寒这样的打扮忍不住说：“大哥今日穿的这么喜庆，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不叫你多嘴！你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伊秋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头，训斥道。
　　“干嘛啊二哥！”伊凡吃了一惊，回头不满大叫:“你总这样打我的头，把我打傻了怎么办？”
　　“打傻你？你难道还怕傻么？”
　　“我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记得，只有聪明人才会怕傻的，而傻人么，却是从来不怕的！”
　　“不怕？还有不怕的？……”伊凡一时未反应过来，还喃喃自语。
　　而伊秋和伊寒，还有屋里的所有丫头，早已偷偷的掩着嘴笑了。
　　“二哥！！你是在说我是傻子么？”伊凡顿悟，顿足大叫。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说啊！这可都是你自己胡乱猜的啊！”伊秋故作一副冤枉状，耸耸肩说。
　　“你还赖！我早就知道了！你在欺负我的中文不好么？可它还烂不到那种程度！……”伊凡一边大叫着，一边跑上前去要打他。伊秋见状不妙，佯装极为害怕的样子，抱着头跑到伊寒的身边，求道：“好大哥！你快看看他！这哪里是我欺负他！简直就是他在欺负我！”
　　伊寒本是一肚子的烦恼，听到两个人似玩笑非玩笑，似真话又非真话的乱侃一通，倒觉得好笑，脸上不自觉地爬上了笑容，他本想开口劝他们几句的，可是见他两人都身着学生装，又惊问道：“二弟三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又不用去上学堂，干嘛要穿学生装？”
　　伊凡闻言停下来抢着说：“这都要怪你了！是你要接手大权啊！是你要去李府下定礼啊！为什么还要我们两个人去陪着呢？昨日太太便把喜服给我们了，我们两个便拿到屋里去偷偷的换了，试穿了一下，觉得真是太难看了，更何况，我们都穿成一个样子，到了那个李府，那里家小姐该看我们三个当中的哪一个好呢？”
　　一语既出，屋里的丫头都忍不住笑了，伊寒大窘，顿足道：“三弟！你不要太过分了！”
　　伊秋又拍拍他的头说：“又在瞎扯了！”
　　然后又把头扭向伊寒，更正他的解释说：“三弟说的话也并非全不是那样，我们若再换衣服，也来不及做新的了，只有学生装才是我们两人唯一一样的衣服，所以……”
　　“那你们就不怕被爷爷看到么？”伊寒惊问。
　　“看到又怎么样？我就不信这样喜庆的节日爷爷还会骂我们！”伊凡说。
　　伊寒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们俩呀……”
　　天才刚刚亮，大厅里却早已是人声鼎沸了，伊秋和伊凡一左一右陪着伊寒走入大厅，所有的声音都戛然止住了，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一阵阵的惊叹声如潮水般涌来……
　　伊凡只觉得尴尬至极，真恨不得马上转身走掉，从这里消失；抑或是朝他们大叫几句：“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终究什么都不敢做，脸上极不自然的露出一丝笑容，这不光是为屋里的气氛所感染了，更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至极！
　　老太爷看到伊秋和伊凡身上并未穿着提前安排好的喜服，眉头不禁一皱，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三个人一同缓慢的走上了高台，面向全厅堂的宾客站着，伊寒也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老太爷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今日我正式宣布，将梧楸上上下下的、大大小小的权利都交于我的长孙，沈伊寒的手中！”
　　屋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表示对他的恭喜……
　　“以后有什么大事儿便全由他一个人做主了，有什么困难、要求也找他就好了。我是要~漫步湖边自垂钓了！”
　　下面响起一阵哄笑，众人都议论纷纷……
　　周氏走了上来，把一个印章递到他的手里，真诚的说：“好孩子，这是我们家族公司里的财政公章，这个权力我现在也交于你了！”
　　伊寒望了望周氏，拼命的点点头，那意思是在告诉她，自己会好好努力干的。
　　四太太钱唐随后走了上来，也把一个印章递到他的手里，郑重的说：“这是我们梧楸的财政公章，这以后家里的财务支出也便由你全部负责了。我把它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干呀！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来问我，四婶自会告诉你的！”
　　伊寒点了点头，“是!伊寒记下了！”
　　钱唐笑着离开了，却不曾有人注意到这笑容低下的愁苦和气愤。
　　掌声又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清早便把大家都请到这儿来，真的是抱歉的很，大家还请入座吧！”老太爷将大事儿都办完了，心下高兴至极，想到大清早的把大家都叫来，心下有些略有不安，便好言说了几句，便叫大家都入座吃饭了。
　　众人都落了座，伊寒三弟兄也都走下来，到桌子旁坐下来，伊凡一看满桌子的大鱼大肉的，便皱皱眉，毫无胃口了。索性也就不落坐了，拿了一个面包便要走。
　　“你去哪里三弟？”伊寒惊问，“难道你不坐下来吃饭么？”
　　“大清早的我没胃口，你们吃好了，我出去走走！”伊凡咬了一口面包，说。
　　“那你可早点回来啊！别误了大哥的喜事儿！”伊秋嘱咐道。
　　“我知道！若到时我还不回来，便去沈园找我好了，我在那里呆会儿！”伊凡说着走出了厅堂。
　　园子里清新的空气和厅堂里的喧闹燥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伊凡从屋里面走出来，脑子登时清醒多了。深呼吸了一口气，兴奋的说：“外面真是好多了！”
　　可转念却突然又有些伤心了，为大哥，也为自己。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张顺受的、可怜的少女的脸……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踱着步子来到沈园的梅林里，这里面安静而祥和，仿佛到了世外桃源似的！他四处观望，脸上渐渐的浮起幸福的微笑，他依旧慢慢的踱着步子……无意间的一抬头，看到前面有淡淡的粉，隆冬的地上铺满了白雪，四周全是灰褐色的枯枝，所以显得特别显眼，他悄悄的走过去，不出一点儿声音，来到她身后才发现竟然是新情！他暗自一笑，来到她身边突然问了一句：“你在这里干什么？”
　　背靠枯枝而坐的新情，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噌”的站了起来，用那双恐惧的大眼睛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伊凡没有想到她竟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心里有一丝歉意，微微一笑，温和的说：“吓到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新情看了他好久才轻声说道：“没事儿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伊凡又问。
　　“太太怕我们乱了大少爷的喜事儿，所以叫我们都出来……”
　　“难得你能休闲半日！”伊凡兴奋的打断她，“我好久没有和你好好聊天了。”
　　新情那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吃惊的望着他……
　　“没事儿的！”伊凡看透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他们都去忙我大哥的事儿了，不会有人看见的。像这样的机会该是多么难得啊！我可不想把它浪费掉，来吧！跟我来吧！”伊凡这样说着，沿着梅林的一条曲径向更深处走去，当他走出好一段时间后新情才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他有时候回过头来看她一样，再冲她笑一下，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吓得她浑身一颤，她会不由自主地环顾一下四周，心下“咚咚”的跳得厉害，她真的害怕有人会看到，尽管她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是很小的。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梅林的最深处，突然的出现了一个小亭子，上有匾额大书“沁心亭”三个大字，这个地方没有别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踩到雪地上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也很震耳。
　　“好幽静的地方！”伊凡先走上了亭子，放目远眺，看到整个园子都成了冰雕玉砌的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顿觉的心胸开阔，不觉得赞了一句，双手扶住栏杆，俯视着新情走过来，脸上掩不住的笑容，新情“忽”的一抬头，看到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不觉得浑身又是一颤，站住不敢再动了。
　　“怎么？我就那么可怕么？我是这个家中唯一的人道主义者，你难道不知道么？不必怕我，上来吧！”伊凡笑着对她说。
　　新情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上去，待新情走上小亭子，伊凡才坐下，指着身边的一个小石凳子说：“坐下吧！”
　　新情并未理他，只是找了个和伊凡相对较远的凳子坐下来。
　　伊凡见状瞪大了眼睛，吃了一惊，随后又笑道：“怎么了？坐到这里来！我又不是妖怪，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了你么？”
　　“少爷！我只是个丫头……”新情惊得赶紧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回答。
　　“丫头又怎么样？”伊凡气愤的打断她，这样的话语他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们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你明明知道我是从来不讲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的，你还拿丫头、少爷这样见外的话来气我！好！你不是丫头么？那我命令你！坐到这边来!”说罢还气愤地看着她，新情吃惊的望着他，只见他的满脸充满了愤怒的血色，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不均匀了，她无可奈何，只是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丝毫半分了。
　　“坐过来呀！难道你连少爷的话也不听了吗？”伊凡见她还站着不动，急着催促道。
　　新情无可奈何，只好乖乖的坐了过去，伊凡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我用命令的口气来说，你才肯听我的呢？从前我们两个人不是玩得很好么？”
　　新情淡淡的回到：“从前是从前，可是现在是现在，现在和从前不同了，我们都长大了……”
　　“大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大了我们就变坏了么？”伊凡极为不明白，奇怪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