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18、踏冬雪寒蕊倾情

　　“就算我希望你来，你能说来就来么？”芮故意气道。
　　伊寒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望着她，许久才开口，“我知道，你是在怨我了，不过，我想，你是可以理解我的处境的。正如你所说的，并不是我想来就能来得了的。”伊寒带着淡淡的哀伤说。“不过……”他的语气又突然一转，“我现在是有的是时间了，你要我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谁拦着也没用。你知道么，爷爷曾对我说过，等我毕了业，他就会为我办婚事的。”
　　“真的么？”芮又惊又喜，呼的抬起头来问。
　　伊寒坚定的点点头，“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可真是……”柳芮蕊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了，刚才的笑容也不见了。她本要说的“那可真是太好了”的话也咽了回去。伊寒正欣赏她的喜悦，看到她这样高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可当突然看到她的脸冷了，话又咽了回去时，才惊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对了？”
　　“是你娶亲，干我什么事？”
　　“芮！你怎么会这样说？什么叫不干你的事？你难道还在怀疑我的心么？这些日子以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明白么？”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因为我太明白了，我才担心。婚事？说来好听，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那样的家庭里，婚事是你自己能作的了主的么？他们心中什么样的人才配做你们梧楸的大少奶奶，你有没有想过？”
　　“这……”伊寒也愣住了，他也开始害怕了，“我……我从未想过，可是，爷爷大多时候还是很尊重我的啊！”
　　“他尊重你，不过是因为你是长孙，将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交与你来管。谁知道他能听你的意见时是什么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可是这次能一样么？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他们能允许你胡来么？明明两个人相爱，可是硬是被家里人生生拆散的事不少，你就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们家里？那些封建老古董谁会了解这些？”
　　“谁是封建老古董？”伊寒不解的问。
　　“你们家啊？人人都是！”芮气道。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谁教你的？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们！”
　　“难道你不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么？你天天同那些人混在一起，怎么会了解？”
　　“什么叫做我同他们混在一起？你这样讲真是太过分了！”伊寒也气道。
　　“我……”柳芮蕊也自知是把话说的太过了，只好不再言语，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伊寒见她的样子，柔弱的惹人怜，心当下又软了。走过去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后悔道：“对不起，我不该大声嚷你的。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过你放心好了。爷爷那样疼我，这样的婚姻大事，他不会不问我的。更何况，我这次又取得这样好的成绩，爷爷怎么也不忍伤我的心的。你说的对，不要以为我同他们呆久了，就真的什么都不了解了。你不要忘记了，我也是读新书的。我的心里最清楚，可是我却不能像二弟、三弟那样热烈的表示出来，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是长孙，在家里，我是要处处小心的。因为我就是他们的一个榜样，我有那不得已的尊严，又处于那样不得已的地位，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在看着我，你叫我怎么‘随心所欲’？”
　　柳芮蕊无言。
　　“我的心是和二弟、三弟他们一样热的。可是，他们能上街游行，我能么？他们能说不喜欢谁谁谁，而且不必避任何讳忌，我能么？”
　　芮听他说的心痛，欲劝止，“弘，你的处境我明白，你就不要……”
　　“不！你应该听我说完！这才是我真正要说的。我向你讲这么多，就是要你明白，我的处境的艰难。而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不管我的处境有多困难，我都不会怕！我要你，我要你陪我走过这一辈子。明年我就去上大学了，就可以离开你所谓的‘封建老古董’了。那时我便也是个清白之身了。决不会受他们的任何污染！如果爷爷真的是要趁我上大学之前办了我的婚事，我也不会拒绝的。我会向他老人家讲明白，我爱的是你。我，沈伊寒，今生只娶你一个！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毕竟娶亲的是我，和谁要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他们谁也管不着。就算全家人都反对，我也不在乎。”
　　“你怎么可能不在乎？难道你要像他们一样，为了不值得的事，要跟家里闹翻么？你要离家出走么？”芮痛苦的说，中间不免夹杂着气愤，为他竟有这样的想法而气。
　　伊寒笑道：“你既然这样了解我们家，你就是该知道的。母亲是一直希望我们好，她是断不会反对的。二弟三弟他们更不必说，七姑姑、小姑姑他们也是不问家事的，孟姨奶奶待我们更是好的，连二弟三弟他们上外文学堂的事还是她老人家帮着说情才成的，几位婶婶都是打牌的，才不管我这些事呢。几位叔叔自然是爱我的了，怎么会不帮我说话？你放心好了，怎么会走到那样的地步？你难道没见到我五叔娶亲的时候么？他娶的不也是贫寒家的女儿么？经过家里人的说情，还有五叔的努力，他到底是成功了。而且生活的很幸福。谁说不同的人结合是得不到好果子的？我看未必这样，不！是肯定不会的！现在的年代不同了。五叔在那时能做到的事，在现在这样开放的时代我反倒做不得了？我才不信呢！我就是要做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看看，我沈伊寒是如何做到的！”
　　芮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的赞道：“弘，你真勇敢！”
　　伊寒被她说的脸都红了，“没…没什么，这是我应做的。保护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芮低下头，忍不住的笑了。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伊寒建议道。
　　“那你去跟娘说吧。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芮依旧低着头，喃喃的说。
　　伊寒笑道：“好，我去说！你等着我啊！”伊寒说着来到院子里，见钱太太正躺在躺椅上，身上只搭了一条薄毯子。他笑了一下，走过去说：“这样冷的天，姨母还坐在外面，不怕冻着么？”
　　钱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开眼来看，见是伊寒出来了，忙着坐起来，伊寒也紧着劝她，“姨母不必起来，我只说几句话就好了。”可钱太太已经起来了，热情的让道：“是弘出来了。快坐下吧。”
　　伊寒推辞道：“不了，这里太冷了，实在不适合您老人家在这里坐着。”
　　“冷么？”钱太太故意吃惊道：“我这样一大把年纪，还不怕冷呢，你小小年纪，倒娇惯起来了。”
　　伊寒又笑了，“那倒不是，我不是怕您老人家受不了么？”
　　“谢谢你的关心，我也不是经常出来。只是今日见太阳好，便出来晒晒太阳罢了，也没什么不好。你不是同芮在屋里谈的热闹么？怎么倒先跑出来了？是不是芮又同你吵架了？还是你要回家了？”
　　“不，姨母，让您费心了。我只是想同芮儿出去走走，您看……”说到这里，伊寒露出为难之色。
　　钱太太心里明白，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阻挡？满不在乎的说：“去就去吧，现在社会上开放了，你们爱怎样便怎样，何必又来问我？就算是我不同意，你们也不会听啊？”
　　“姨母见笑了，那……我们就出去了。”
　　“去吧去吧！”钱太太几乎是催促道。
　　片刻之后，两个人便来到了郊外。大地一片白茫茫，阳光撒下来，散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好美的天啊，我好久没有出来走走了。”芮感叹到。
　　“这不难啊，反正我以后有的是时间。随时可以陪你出来玩呀。”伊寒笑道。
　　两个人的在雪地里悠闲的散着步，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盘旋在两人身后。
　　“芮表妹，你烦我了么？”伊寒突然问了一句。
　　芮笑了一下，“我不明白，表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伊寒顿时愣住了，刚才脸上的神采飞扬不见了，带着淡淡的忧伤，说：“因为我的学业，让你等了这么多年，怕是我还要再读四年的大学才能……”
　　“你什么都别说了，表哥。”芮打断他，“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烦你，我会一直等下去，因为…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呢？我还能等什么呢？”
　　一番话说的伊寒竟有些内疚，许久他才哽咽道：“芮表妹…你真好，我…我对不起你……不然，我同爷爷讲明一切，要他成全我们。为我们快些办了婚事，到时候，我就带着你去读大学，也免得你在这里苦熬，我也可以放心了。”
　　芮急忙用手去捂他的嘴，轻声道：“不，我不要你说这些没边的话，我宁可等你。就算最后是个梦，我也要多享受一会儿，我害怕万一你说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见一面都难了。我宁可你给我一个空梦，哪怕是你成亲了，而新娘不是我，我也求你不要告诉我，就让我有一个可以想的梦，一个可以挂念的人，也是好的。”
　　“怎么可能？”伊寒气道：“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还是一个人么？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你？那简直比折磨我自己还难受！倒不如，你先杀了我的干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芮后悔的低声说。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可能忍心害我？芮，我求你件事。”
　　“什么？”芮惊了一下，问。
　　“我求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首先重要的是，你不能先灰心，否则，我就失去了一切的动力。”
　　芮见他说的真诚，感动异常。无言以对，只是满目的泪花，呆呆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