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162、生罅隙兄弟反目

　　伊凡叹了口气，此刻他真的是心急如焚，又不好朝她发火，他憋了许久，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天本是我联考的日子，按理说你们不为我紧张也该是为我高兴的啊？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是怪怪的？一路上田宇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连我问他的话也是爱答不理的了，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到了家来还未等我留他吃饭，他早就开车离开了。一进门又碰到大哥无缘的朝我发了一顿火，见到你时，又是这样无端的伤心，唉！你们今天到底都是怎么了？”
　　“慧，你不会离开我得对不对？不管日后变得怎样，你也都会守在我身边一辈子的对不对？”新情忽然这样问，脸上的表情很是紧张。
　　“是啊！”伊凡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个问题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探讨过了，现在我都不怀疑了，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新情笑着摇摇头。
　　“那以后就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好不好？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说话间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外套来为她披上，“既然你的心情这么糟糕，那我们就不在家里待着了，今天中午你也不用面对厨房的琐事了，那些东西做久了是会让人心烦，让人伤心的。虽说现在已经是六月底，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可是你的身子弱，还是多穿些的好，你梳妆打扮一下，我下去告诉太太和大哥一声，我们在楼下等你。快些呦！”伊凡调皮的捏捏她的小鼻子，开心地笑着说。
　　新情被他的细心感动了，此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拼命的点头……
　　几个人来到酒店，点罢菜，稍等片刻后酒菜便都摆上席来。
　　伊寒起身为新情和太太倒了果汁，又为三弟和自己倒了酒，首先举杯说：“来！让我们举杯，预祝三弟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
　　伊凡此刻反倒是很谦逊的说：“大哥这话讲得太客气了，今天才考完，成绩我们大家谁都不知道，若等那天承继下来了，稍有差池，那沈伊凡我岂不是连这杯酒也对不起了？”
　　几个人依旧举杯于空中，新情默默地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伊凡，几个人都静静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尔后她又从伊凡手中取过酒杯，冲伊寒浅浅的一笑，这一切，都好像在演哑剧一般，既是那么协调，同时又令人惊讶。伊凡，此刻成了一个木偶，完全的由他人摆布。
　　“大少爷，这杯酒我代慧喝了，我相信慧！”说罢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杯酒早已经下了肚了，从未喝过酒的她止不住咳了起来。周氏和伊寒都愣住了，伊凡急得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果汁全都洒了出来，他扶她坐下，又急又气的训斥道：“情儿，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女孩子家是不许喝酒的，更何况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就算是要喝酒那也是该由我来的，就算你伤心难过，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新情摇摇头，悠悠的开口，“不，这些日子你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我是欠你的……”
　　伊凡更是不明白了，“情儿，你在瞎说些什么啊？我们两个之间到底是谁欠谁的，你的心里难道还不明白么？你当真是只喝了这么一点酒就醉了，开始说胡话了么？”
　　新情不再理他，双眼紧紧地盯着伊寒，伊寒故意避开她的眼神，放下酒杯，无奈的说：“三弟，她没有醉，只是她太聪明了，而你却始终也不明白……”说罢也大口大口的喝起了酒。周氏再也看不下去了，把酒杯从他的手中夺过来，斥责道：“好了！你们谁都不要再喝了！我们来这里是吃饭的，不是来喝酒的，也不是来听你们这些毫无边际的话的，这种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们不觉得难为情么？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都坐下！”
　　周氏训罢带头坐下了，伊凡、伊寒、新情三个人相继坐下了，新情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说：“人都说就可以消愁的，为什么你们愁，你们伤心时可以借酒消愁，而我却不能？我是你们的丫头没有错，难道我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么？”
　　周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情儿，听太太的话，不要再任性了，有什么事儿回家再慢慢说好么？慧今日才考试完，你又何必这样惹他伤心呢？”
　　“太太？难道你也不明白么？还是你只是在安慰我？”说罢又把脸扭向伊凡，泪眼朦胧的问：“慧，难道你真的也不明白么？”而后又望着伊寒，吸了吸鼻子悲哀的说：“虽然大少爷只字未提他来上海的目的，可是我早就猜到了，二少爷来时未能把慧带回去，今天大少爷和大太太一块来，那用意不是很明显的么？上次或许说只是来试探我们的，那这一次岂不是要硬生生地把慧带走？”
　　三个人都大吃一惊，周氏这才彻底的明白，伊凡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思念之情的背后竟还藏着这样大的一个危机！伊寒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新情观察之细微，判断之准确，是大出乎他的意料的。
　　“老太爷一定是知道了在上海发生的这一切以后才这样决定的对不对？大少爷？”新情抬起眼来，直视着他。
　　伊寒顿感周身难熬，眼神也无处可放了。
　　突如其来的这一切让伊凡迷茫，感到疲惫，他不解的问：“是这样的么大哥？老太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你们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伊寒无言以对，只好选择逃避，他顿足大叫，然后疯也似的抓起酒瓶来狂饮……
　　伊凡走过去一把抢过他的酒瓶，气愤地说：“没有任何人要逼你！若是情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你们迟早也是要逼我回去得对不对？我就知道这一切一定是老太爷的意思！你是自愿揽下这事情的，现在反而成了我们逼你了？”
　　伊寒埋头不语，新情苦笑了一下，一种讽刺的笑，她拿起酒瓶，倒酒、喝酒，再倒酒、再喝酒，这一系列的动作周氏都真真地看在眼里，新情的心境她是明白的，她想着上前去阻止，可是转念又一想，既然分离是避免不了的，那就让她暂时解脱一下也是好的，可是在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叹气，“可怜的孩子……”
　　“我知道二哥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太爷的，绝不是他，但肯定是有人的对不对？芹表姐吗？她怎么可能？太太吗？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儿，除非是二哥告诉您的，然后您再……”
　　“三弟，你听我解释……”伊寒再也忍不住了，打断他的话说：“虽说我是家里得主事儿人，名份上是掌握着梧楸大大小小的事儿，可是实际上呢？还不是什么事都爷爷说了算？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而已，这一点你们看得比我更清楚，只是都不愿意说罢了。在他们面前，我是一个受过新教育的青年，思想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可是在你们面前，我又是一个十足的老古董，总是跟不上你们的新思想，我就这样在半空中飘着。我承认我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我也知道，若是二弟是绝对不会对爷爷讲的，可是我不敢，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来向爷爷撒谎，当他那锐利的眼神盯着我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去向他说明一切，我不敢，也没有勇气来反抗……”
　　“所以你就选择了出卖我？”伊凡缓慢的、沙哑的反问。
　　“我没有！三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我心中，你和二弟一直都是我最珍惜的人，我们从小就失去了双亲，一直是互相支持着才走过来的，你能幸福我也会很高兴，我也希望你能同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相守一辈子，不再像我这样抱憾终身，也不要像我这样痛苦……”
　　“那你为什么还……”伊凡忍不住问。
　　“我那样做是无奈，是逼不得已，我是违心说出来的，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三弟……”
　　“随你怎么说好了，在爷爷面前，您是一个乖孙子，在家人面前，您又是至高无上的主事人，在我们面前，您又是一个很疼爱晚辈的大哥，在我的心底，对您的那份尊重早已随着你和大嫂的婚礼而消逝了，我以前一直很敬重你，因为你不仅惹家里人爱，学习又好，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命令，竟毁掉了自己的未来，你居然肯离开芮表姐而和别的女孩成亲，现在呢？你是听了爷爷的话，得到了一个乖孙子的美称，在社会上也立足了，但是你却什么也没有了，学业没有了，未来没有了，连爱情也没有了。这些都是怎么来的你想过没有我最亲爱的大哥？这都是因为你的软弱，你的无能，你根本不懂得执著，没有自信，没有自己的立场，最终你成为任人摆布的玩偶，结果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了。我也不想再对你说什么了，因为我的心里明白得很，你也有无奈，你也有苦衷，但这一切都是怪不得任何人的，甚至也不怪老太爷，因为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只好由你自己来走，别人是代替不了的，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会生活在这种家庭里，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大哥？”
　　伊寒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的脸上忽而有差异，忽而又羞愧，等他说完了，他迷惑的看着伊凡，愣了一会儿才说：“三弟，你这一番话道出了我这许多年的心酸，你说的对极了，我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会瞧得起我了……”
　　“所以你自己的不到的东西也不希望别人得到是不是？你自己没有了幸福，就反过来破坏别人的幸福是不是？”伊凡愤怒的质问道。
　　“三弟？！”伊寒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样讲？”
　　“我……”伊凡反而是一下子愣住了，想象自己刚才的话，也很惊讶自己怎么会这样说！看到大哥可怜的模样，他的心顿时痛了，“我也知道我是不该这样讲的，因为你是我的长辈，可是我也是人，我不是神仙，我也会气愤，我也会懊悔……”伊凡过于激动，忍不住咳了起来。
　　新情真想冲过去，可还是忍住了，依旧喝着她的酒，冷眼旁观这一切……
　　伊寒也愣住了，“三弟，你没事儿吧？”
　　伊凡拼命的忍住，“我没有事儿，我只是可怜我自己怎么会活得这么累……”
　　“难道我还不是一样么？我甚至比你更惨，我连自己一个坚定的立场都没有，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能任由他们摆布，我……我也不想啊三弟，可是正如你所说的，我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我没有勇气去反抗，更没有勇气去拒绝他们，我想我这一生大概就是这样完了，我现在甚至成了一个罪人，还把你们拉下水，我有无奈，我有痛苦，那也是我自找的，我就知道我是不该来这里的，我没有勇气再来见你，尤其是害怕看到你的眼神，可这一切我又能怎么办？或许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不但不能给你们带来幸福，反而给你们添了这许多的痛苦……”
　　伊凡听的心痛，又剧烈的咳了起来，他用紧紧地抓住胸口，伊寒看他的神情不对，马上扶住他问：“三弟，你到底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