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100、忆往昔双双落泪

　　新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要出来散步，太太便要我出来陪着她。”
　　“好吧，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过去同她讲俩句话。”伊寒这样说着追了过去。
　　他转过假山，看到她立在一株桃树下，低着头正在玩弄手中的蝴蝶，伊寒叫了她一声，走了过去，她惊讶的抬起头来，这一次她不再躲闪了，只是默默的望着他，但看得出来，她的眼眶里的泪珠在滚动……
　　等他走进一些后，用激动的声音问：“芮儿，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新情在假山的另一侧静静看着，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回过身来看，吃了一惊，“三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能来我就来不得？自从你出了水阁我就一直在跟着你。”
　　新情惊讶的说：“跟着我，您跟着我做什么？”
　　“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想你了！”伊凡毫不掩饰的说。
　　新情的脸登时变得通红，嗔怪道：“少爷又拿我开玩笑了！”
　　“我何时开过你的玩笑？”伊凡一本正经的说，“我找你是想向你道歉。”
　　“道歉？”新情不明白他的话。
　　“那天你一定吓坏了吧，可是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伊凡懊恼地说。
　　“我明白……”新情明白了他的来意，劝慰道，“是我太失礼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伊凡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我当时就只听到‘轰’的一声就已经吓坏了，我以为你会死的，会再也见不到你了，我……”
　　新情很是感动，看了他很久，轻轻的唤道：“三少爷……”
　　伊凡打断她，“什么都不用说，我全明白，你放心好了，已经没有事儿了，我会尽我全力保护你的。”
　　新情感激地望着她，伊凡含笑说：“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你大可以叫我慧，我不会介意的，现在我只好怕失去你，好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不要再担心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么？我很好啊，为什么要讲这些话呢？”
　　“我们不说这些伤心事儿了。”伊凡擦擦眼泪，“我近来发现你对我是越来越冷淡了，见到我从不讲什么话，我是不是又哪里惹到你了？”
　　“你并没有惹到我，而是我不能说，有太太在身边，我能说些什么呢？”新情急着解释。
　　伊凡看她着急的样子，笑道：“你不用这么急的，知道你的心，就让我很是感激了。”
　　新情含羞低下头，默不作声，远处传来伊寒和芮儿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久你还不肯回答我？你难道还不肯宽恕我么？”这是伊寒的声音。
　　“大表哥，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倒是我，是对不起你的。”柳芮蕊依旧是哀怨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不肯理我？这些日子以来你从未跟我联系过！回到梧楸以后你也从未对我讲过一句话，而且还处处回避我，你怎能不让我想到你还是在恨我？”
　　“没有！我没有！”柳芮蕊急着为自己辩解。
　　他反而若更加悲哀了，“这样看来你是预备一辈子都要恨我了，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了？”
　　她微微一笑，这并不是欢乐的微笑，而是悲哀的笑，她的眼光变得柔和了些，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口说：“大表哥，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我何曾有一个时候怨过你？我更从未恨过你，只是我怕同你见面多了，会让大家都想起从前不愉快的事情……”
　　伊寒呆呆的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柳芮蕊弯腰把蝴蝶轻轻的放在草坪上，一语双关的说：“可怜……不知道那个把你弄成这个个样子。”然以后又立起身来说：“大表哥，我该走了。免得叫别人看到不好。”于是朝假山这边唤了一声，“新情姑娘，我们该走了。”
　　新情闻声正要走过去，伊凡忽然一把拉住她说：“等一下！他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伊寒抬起头来，在泪眼中看到她向远方走去，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芮儿……”
　　柳芮蕊停下来，转过身，也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你连一只蝴蝶都会可怜，难道我就不值得你这样怜悯么？”他含着泪问。
　　她不回答，低下头把身子靠在假山上。
　　“从今以后你便寄住在四婶家了，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你难道要我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像今天这样么？我辜负了你，可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我是娶了兰心放弃了你，可是我却不曾有一日忘记过你，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过我的痛苦么？或许你现在不明白，我想你日后一定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的，我也明白你到京之后所受的苦，这些都是我带给你的，可是我也受够了苦啊，你却连一句饶恕的话，甚至是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充满了哀怨，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几句，“大表哥，我此时心乱如麻，你叫我从何说起？”说罢一只手捂住心口咳了两声。
　　他看到她如此难过，一种追悔、爱怜、同情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这种情感猛地袭击他的心，他忘情的挨近了她，找出手帕来为她拭泪。
　　她起初默默的任他这样做，可是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推开他，挣扎的凄苦的说：“不要这样靠近我，你也应该避避嫌了！”
　　“到这个时候了还避什么嫌？我已经是个有妻子的人了，都怪我！我不该使你悲伤到如此，你看你哭成这个样子，岂不是让我更心痛么？”
　　她渐渐的止住了泪，凄然的说：“这些日子以来我那一天不是在想你的？你不知道我只要能看到你的背影我的心里就是安慰的，我很想见你可是又怕和你见面，我也是无奈啊，我们怎么可以这样？那我们置大表嫂于何地呢？她是那样一个好人，连我也喜欢她。我害怕见到你，怕唤起你的痛苦，也不愿意使她痛苦，我想，一个人苦总比三个人苦要好得多吧？我已经同她见过面了，却没有想到她也是那样的忧郁，我以为嫁给你的人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世上最幸福的？”伊寒觉得这话好笑，“你根本就不懂，嫁给我的不仅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还是世界上最悲哀的！”
　　“她能嫁给你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幸福的，你应该抽出时间来多陪陪她。”
　　伊寒默默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因为他的心痛得太厉害了，两个人面对面的望着，过了许久他凄然一笑，指着这片梅林说，“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在这里游玩过？一起在草地上打滚？有一次我划伤了手指，还是你帮我吮的伤痕，这些事情你都还记得么？当时的快乐是多么的令人陶醉呀，谁会想到竟有今天的结局？”他显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样子，仿佛在努力的寻找这逝去的日子。
　　“我怎么不记得？我现在差不多就是靠这些回忆过活了，它可以让我忘掉周围的一切烦恼，我也好像回到过去那种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去，可是时间是不能倒流的，大表哥，你一定要保住身体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玫的声音，“原来你们两个躲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芮表姐！”柳芮蕊闻声，赶紧把身子向后退了些，身子离伊寒远一些，掉过头去拭泪。芹也陪着她一块过来了，玫走到伊寒面前，看到他泪眼汪汪的样子，故作惊讶的说：“大表哥，你怎么了眼睛变得红红的……”她又看看柳芮蕊，见到她的眼睛也是哭的肿肿的，又说：“怎么芮表姐也哭了？大表哥欺负你了么？你们分别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见面，应该高兴才是呀，怎么却躲在这里相视而泣？”
　　伊寒把头掉开看别处，含糊的分辨道：“我……今天眼睛痛……”
　　玫又笑了，“奇怪，早不痛晚不痛，偏偏是芮表姐来了，你的眼睛倒痛了……”
　　芹站在身边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因为她看到李菀朝这边走过来了，可是玫一口气说下去，根本阻止不住，等她自己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李菀听到玫的话，又看到这情形，不由的起了疑心，但是嘴上也并不说什么，反倒是一脸微笑的走到柳芮蕊的面前，亲密的拉住她的手说：“芮表妹原来在这里，我找了你许久，你不要难过了，陪我到别处去走走吧。”
　　她很热情的拉住柳芮蕊转过假山不见了，玫正要跟过去，被芹一手拉住，“让他们两个去吧，她们两个的感情这样的好，或许是有什么私房话要讲的，你这样跟过去的算什么？只是不晓得万一有一天大表嫂知道了芮表姐和大表哥的话关系以后还会不会这样对她好了。”这番话虽是对玫说的，确实说给伊寒听的，伊寒也明白芹的话，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走开了。
　　芹指责玫，“又闯祸了吧？”
　　玫不满的分辨道：“我怎么知道她来了，我的背后又没有长眼睛。”
　　芹无奈的叹了口气，丢下她一个人独自走开了，玫气呼呼的要追上去说个明白，可是却忽然发现假山后面有人，便走了过去，正好撞见了伊凡和新情，她奇怪的问：“三表格，情儿姐姐，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
　　伊凡无言，新情也低头不语，玫便明白了，可是看到伊凡尴尬的表情，玩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偷听对不对？”
　　“本来情儿是陪芮表姐出来的，我才来就……”
　　“好了！不用解释啦！”玫提醒道，“我全明白的，你们俩也该小心点儿了。”玫说完走了。剩下两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互相看了一眼，新情无言，默默的走开了。待新情走出一段，伊凡才动身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