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时》易菊全

2、02

　　黄濑出院时场面之壮观，青峰后半辈子提起这次经历都叹为观止。他赶到医院时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女人。这些人把医院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感觉像是黄濑就地在医院开起见面会，女人们的手上都带有应援扇，上书：凉太要加油！凉太我爱你！等等一系列的话。

　　总之，等到他费力挤进人群时，黄濑已经出现在医院大门口。显然，头上的帽子与脸上的墨镜完全不起作用，粉丝们开始哇哇大叫，青峰也开始大叫——慌乱中有人踩到他的脚。

　　黄濑出于礼貌向大家招手，于是尖叫声越来越高，差点把青峰耳朵震聋。

　　大概是身边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强硬的上前开路，黄濑胳膊还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他被这么挤来挤去的实在不妥，青峰看不下去又无能为力，他自己也被夹在这些人之中。

　　不过天赐良机，黄濑和工作人员被挤到了他身边。

　　青峰拿手护着黄濑的右胳膊，尽量不让人群碰触到他，两个人挨得很近，粉丝们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保安”很是不爽，但好歹因为黄濑有伤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虽然艰难异常，但还是到达了车内。

　　关上车门，工作人员被这个面色不爽的男人惊吓到，不过看到黄濑什么也没说也就猜到了七八分，两个人八成是朋友。

　　“那黄濑君，直接开回家吧？”

　　“恩好的，拜托了。”

　　黄濑突发肠胃炎被送往医院时是就近选择的医院，车子大概行驶了十五分钟便到达黄濑的住所。黄濑下车，青峰也跟着下车；黄濑向工作人员招手说再见，青峰也跟着招手。最后黄濑要走时，青峰却不动了。

　　“不跟来吗？”黄濑并未回头，停下脚步问他。青峰本来还以为黄濑会对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厌烦，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他果断跟上黄濑的步伐。

　　黄濑家的陈设简直比火神家还要简单，询问之后黄濑说：“反正我也不常在家，索性就简单点，不然要经常打扫，会很麻烦吧。”

　　“所以现在要天天呆在家，却发现家里什么也没有？！”青峰打开空无一物的冰箱“每月交水电费纯粹就是在浪费吧？还不如资助我买写真集……”

　　“小青峰真是无论何时都是□□的忠实维护者啊……”

　　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知为何变为每日互相吐槽，不过此刻青峰可没有力气了，他赶去医院时滴食未进，饿的发紧。偏偏黄濑根本没有拿出主人招待客人的样子，摆出“让你不吃早饭。”的样子。

　　“再看就把你吃掉！”

　　“小青峰这么饿不如回家吃饭啊，或者去附近的快餐店什么的解决一顿。”

　　一番话让青峰陷入困境，又开始篮球和□□之外的思考，黄濑本身就是个大难题，试图解开黄濑根本就是难上加难。

　　“你这话！咱们不是朋友吗……”

　　“所以我才请你回家吃饭啊，身为朋友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健康啊。”黄濑背对着青峰，满不在意的说道。

　　“你不是也没吃吗，一起去？”青峰询问他。

　　“我不是很饿，你自己去吧，顺便帮我把这些垃圾带走吧。”黄濑指向放在门口的塑料袋，那些垃圾他一早就要拿走的，不过总是忘记。

　　青峰走过去，提起袋子，这袋子是个透明色的，他透过袋子看了下，觉得里面的东西越来越眼熟，有些记忆从内心的角落里出现。他想起来了，那些全都是以前他送给黄濑的东西。那个白色的护腕、那个俄罗斯套娃、那本麻衣的写真集……所有的一切，承载着青峰少年时期的记忆，而黄濑现在要把它扔掉。

　　“什么意思？”青峰问他。

　　黄濑也转身看他，目光满是不解，“什么意思？就是让你扔掉它啊，不方便的话还是我去扔吧。”他走过来，要从青峰手上拿回袋子，却被青峰捉住手，攥紧。

　　力道非常大，黄濑觉得青峰这是在把自己的手当做篮球拿，他很想说小青峰我好痛啊你快松手。但是青峰面色很可怕，太可怕了，黄濑不敢说。他在心里想了会，他想当时他提出分手时，青峰的面色会不会也如这般可怕。

　　“这些东西你要扔掉？”青峰力道仍绕没有减缓，黄濑没忍住，痛呼出声，青峰这才稍稍松手。

　　“对啊，都用不到了啊，很占空我就打算把它扔掉，你想要吗小青峰？想要你拿去就好了，对了，这里面还有本小麻衣的写真集，年代有点早了，不过那时候的小麻衣真好看，你要你拿去吧。”

　　“别装傻，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扔掉？”

　　“不是说了吗，很占空啊，我又不爱打扫什么的。”黄濑试图将左手从青峰手中抽出，但是不行，青峰力道太大了。

　　“黄濑，你还喜欢我吗。”青峰察觉到了黄濑的动作，将他的手放开。

　　黄濑对这个问题置若罔闻，只顾着低头。

　　“不喜欢了吧？我在你心里肯定很占空吧，所以就把我从你心里清扫出去了是吧？你真牛，黄濑凉太你真牛，说放下就能放下，一点不含糊。”

　　说完青峰就走了，拿起那个塑料袋，出门的时候袋子碰到门上，发出声响。

　　黄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觉得心里怪焦躁，他又跑到床上躺下，可还是不行，他哪里都试了一遍，最后坐在窗台上，想起了过往。

　　他还记得那时，那也是个夏季，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感觉，觉得自己周身寒冷。当时正值青峰训练最艰苦的时候，那时的他常常不回黄濑的消息，黄濑尝试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只不过是青峰太忙碌，一个人身在异乡本就辛苦，还要抽出时间来应付故国的恋人，他想着自己可绝不能给青峰添麻烦。不过这安慰适得其反，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在拖累青峰，青峰是一只鹰，可他偏偏把他圈养起来，黄濑觉得自己是只笼子，他不希望这样。青峰不该是困在他设下的屏障里，他应该飞得更高。

　　黄濑的自我厌恶停不住，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恍惚极了，他在徘徊，徘徊在分手与不分手之间。

　　终于自我厌恶到了顶峰，黄濑忍不住，对青峰说咱们分手吧，之后不管不顾的断绝了与青峰的一切来往。现在想想，黄濑觉得当时的自己糟糕透了，而现在的自己大概又要步那个时候的后尘。

　　然后黄濑想到初中时期，从当年青峰失手将球砸向他的头开始。有时候他觉得这世界挺奇妙的，为什么偏偏是青峰，假如说是别人球砸向他，他也会跑去看那人打篮球的模样吗。他在想，当年到底是被青峰手上的球吸引，还是被青峰吸引。

　　再接着他想起两人还未挑明关系时，他想起某个午后，那时他前一晚和青峰one on one太晚，什么作业都没做，被气急败坏的老师叫去罚站。青峰跑来找他，看到黄濑仍然站在那里，去拉他的手，说要和他去打篮球，说自己是来解救他的。他拉着黄濑奔跑，他俩在走廊里飞奔，路过别的班级时青峰还朝着里面做鬼脸。影子在地上移动，黄濑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掉到外面来，他们跑去篮球场，路上黄濑的衬衫被风带动起来，温热的风钻进他的衬衫，抚摸他的胸膛。那触感他到现在都记得，不过他们回不去了，不可能再有一个黑皮肤的少年跑去说我来解救你，拉着他的手飞奔去篮球场了。

　　他不能把青峰牢牢困在自己身边，青峰是只鹰，他得飞得更高，黄濑觉得没有必要用爱情牵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