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一波三折 ...
-
大年初一去寺庙拜佛求平安是我们家的传统，初二开始就是各种走亲戚拜年了。我和焦阳一般都不会跟着大人到处跑，小时候我是被逼着在呆着，后来渐渐就不愿见那些不甚熟悉的人了。焦阳打小就不爱和陌生人客套，自然也是不去的。
焦妈妈一大早出门时就告诉我，饭菜都做好了，中午过去和焦阳一起吃就可以了。我缩在被窝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倒头又睡。
吃完饭我自告奋勇去洗碗，焦阳坐在客厅上网，隐约听见他在打电话，“不用了，你别过来了……就这样，我还有事，挂了。”
我擦擦手上的水，“谁啊？要来你家？”
他眉头微锁，淡淡道：“梁辰，要来拜年。”我蓦地便噎住了，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焦阳撇我一眼，自顾自往卫生间走，然后递给我一支护手霜，“抹点，不然手会干。”
“不用，”我连忙拒绝，“我一直怕护手霜护肤品什么的，抹了我会觉得好油，皮肤都不能呼吸的。”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笑，“而且特别怕手心沾到是吗？感觉连笔都拿不好了？”
“哎，你怎么知道啊？”我惊异地看着他。
“从小就这么个怪毛病，以为长大了爱美了会改，没想到还是一样的。”他摇摇头，嘴角笑意不减，却挤了点护手霜在自己手心。
我疑惑，他已走过来，将我的左手架在他右手手背上，拿左手掌心将护手霜抹在我手背上，然后右手亦是如此。
我心中一动，想要把手缩回来，刚一动他便又往前拉了一点。两人俱是不说话，空气微微有些凝结，只余我心跳如雷。
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放下我的手，我迅速找话题，“那她怎么说？不来了吗？”
焦阳眼神一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早上就该来了。”
“啊？你不是说了让她不要来了吗？”
“我说了她会听吗？”他眼神更冷。
我神经一阵拉扯，什么情况？不应该是梁辰对他言听计从才对吗？焦阳怎么会这么说呢……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梦里和歹徒拼死搏斗，老妈哗啦一下推开我的房门，“朗月，快起床！”
我吓的眼睛猛地一睁，心跳得飞快，躺在床上半天都不能动。老妈以为我还没醒，伸手就来拉我。
我这才缓过来，唰地坐起来，每一根发丝都在宣告着怒火：“妈，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猛地推我的房门！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吓死的！”呼哧呼哧的直喘气，那种极度深度睡眠猛然被打扰的嫉妒恐惧才逐渐远离。
老妈居然直接忽视我的怒吼，咬咬牙之后回归她来的目的上去，“焦阳的女朋友来了，我叫你起来看看，你不起床算了。”说完就撇着嘴出去了。
简直又是一个雷劈在头顶，两次惊吓，从内而外，真的要里嫩外焦了。
梁辰居然真的来了，看来焦阳的预测还是很准确的。不过焦阳已经那样直接地让她别来，她怎么还是来了呢？
头绪完全，抓抓头发，穿衣服洗漱，赶紧看好戏去。
进了焦阳家的时候才发现，呵呵，大家都在啊……
焦妈妈朝我招招手，“朗月来了啊，梁辰，你认识的吧？”
我迅速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恩，梁辰学姐成绩好人又漂亮我当然认识啦！好久不见啊学姐！”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语速飞快，一口气不喘就说了一大串。
焦阳深深看了我一眼，我脸好像有点红，然后就见他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调转眼神不再看我。
梁辰倒是丝毫异样都不见，也绝口不提年前我们刚刚碰面的事，站起身熟稔地拉着我的手，“朗月长大了，愈发好看了。”
我默默地倒抽气，这话假的，都快赶上那些奶奶级的长辈了……也只能客套回去，“可赶不上学姐十分之一呢！”
想想忽然又来了句：“学姐你怎么忽然来了，我都没听焦阳哥哥提起呢？”说完就后悔了，果然，焦阳神情怪异地又瞟我一眼。
梁辰不动声色地笑道：“我和焦阳说了，他说不用麻烦，可我总要来拜拜年嘛，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来陪叔叔阿姨说说话也不错呀！欢迎我来吗？”
“啊？”我一呆，低声惊呼，又立刻反应过来，“哦，当然欢迎啦！”
我妈瞪我一眼，将我拉到旁边坐下，悄悄捏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多说话了。我偷偷一翻白眼，难道我想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说假话吗？
之后便是焦爸爸和焦妈妈一番“盘问”，说来是关心，实际也和查户口差不多，加上我爸妈爱热闹好起哄，险些把人家祖上的事都翻出来问。
我和焦阳对视一眼，齐齐无语……
梁辰倒是丝毫不介意把自己的家境和生活环境展示给众人，也对，父母身居上位，家族里的亲人也都是身居要职，那么显赫的身世，放在我们两家面前，丝毫不见拿不出手。
本来四个大人里就属焦爸爸比较沉默，其余人都很是随和爱说话，梁辰本身又极善交际，我和焦阳坐在一边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们聊了半天。
快中午了，焦妈妈道：“梁辰啊，不知道你今天来，没来得及准备饭菜，和我们一起去阿阳的爷爷奶奶家吃顿饭怎么样？”
我摒着气僵住，看来焦妈妈已经对她非常满意了吧。
焦阳一瞬间的凝固之后，所有的懒散都收敛起来，“不用了，妈。又没和爷爷奶奶说，我们去只是吃便饭，带梁辰一起未免太随意，不太好。”
梁辰忙张嘴欲说话，焦阳默默看了她一眼，犹豫不过几秒，笑容依旧美好：“是啊阿姨，不过去打扰老人家了，下次有机会再去登门拜访吧！”
焦爸爸一直不说话，此时忽然开口，“也好，那焦阳你带梁辰一起吃吧！”
众人站起身，又是一番客气，“啊你以后一定要多来我们家玩啊带我们向你父母问好啊在外读书的时候多注意身体啊有空常联系啊再见”，“恩我会来的只要叔叔阿姨不嫌我烦就好啊你们要保重身体啊不用担心我们我和焦阳会好好的再见！”
梁辰路过我时点头示意了一下，精致的淡妆下，已是掩饰不住的疲态和沮丧。我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等他们出了门，我妈才想起来我一直在旁听，笑着戳戳我的大脑袋，“哟，亏得你今天打扮的有个人样，我真怕你蓬头垢面地出来丢我们一大家子的脸呢！”
我旋身脱离她的魔爪，往焦妈妈身边一倚，“怎么说也是客人，你当我傻吗？”其实自己迅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心理，却全然不是嘴上说的简单。我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的很她距离太大吧？
“哇，这四个家长也太恐怖了吧？简直是在调查人家户口好吗？”转移话题。
焦妈妈笑着搂住我，“没事别怕，我家朗月以后不用被人这样查户口，我们审媳妇和女婿，我们家的姑娘小子却万不用被别人审。”
老爸和焦爸爸相视一眼，齐齐大笑，气得我脸憋的通红。
下午坐在焦爷爷家的院子里，给外公和焦爷爷摆好藤椅上的毯子，陪两位老爷子聊天，渐。又想起梁辰那般从容地赢得了大人们的好评，心里一阵发堵。
思绪一飘，竟想着，以后他们审女婿的时候会是什么样，那个人会是谁呢？某个人是不敢想也不该想的，那如果是顾星呢？我会恨高兴的吧？爸妈也会满意，看着长大的孩子，俊俏优秀活泼开朗，加上沈阿姨和老妈学生时代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千丝万缕的关系扯在一处，竟也寻不出什么不好。
焦奶奶端着切好的橙子过来，眯着眼笑道：“哟，我们小阿月在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哪有，我是太阳晒的呢，”我难得大囧之下撒谎还是如此顺溜，“奶奶你看，爷爷的脸也晒红了不是？”
外公大笑着骂我：“鬼丫头，自己心虚还扯上你焦爷爷，作死！”
正笑闹着，焦爸爸的车停在院子外面，焦阳推开车门，笑着和老人们打了招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朗月你陪老人家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一惊，生怕扯到什么叫自己尴尬的话题，很不厚道地把祸水引导他身上，“哦，没什么。你把梁辰姐姐送回去了？”
他笑容微敛，仍是微笑，却不似之前和煦，“恩，她下午有事，我没耽误她时间了。”
我显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好歹几个好奇心旺盛的老年人是被哄住了。之后我便成功脱身，将焦阳独自丢在院子里接受众人的狂轰滥炸。
吃完晚饭，焦阳忽然拉我出去，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烟花，又递了几个小盒子的给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哥，你不是吧？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车子停在我们的小学里，回来取车的时候正好看见学校旁的小店里摆在外面卖，想着我们俩也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就买了。”他淡淡解释一番，“在院子里放还是去河边？”
我纠结片刻，“还是去河边吧，在院子里有点扰民，旁边人家被吵到会有意见吧？”
他没好气地笑笑，“你是怕在院子里被小孩子们看见了丢人吧？”
我皱皱鼻子就往外走，到了河岸边，焦阳一顿，“忘了和爸妈说了，你在这等我，我回去和他们讲一声。”
我点头，又叫住他，“哥哥，又风，你带支香出来，不然不好点火。”
“恩，等着我啊。”
河边的垂柳光秃秃的立着，我孤零零地站在大大的平台上，冷风吹来把我冻的一个激灵。抱着一把烟花晃来晃去，恰好路过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哥哥你看，她拿着烟花哎！”小的指向我，我略尴尬……
大的也看看我，“你也想玩吗？”
“我们好久没放过烟花了，”小的顿顿，“不过拿着那个站在路边和傻子一样！”
简直是一道雷劈下来啊……
大的见我僵在那儿死盯着他们俩，警惕地离我远了些，“说不定是鬼呢，我妈说水边鬼最多了……啊好可怕，快跑！”
好了，天雷滚滚了……
眼睁睁看着两个混小子一溜烟跑了，我愣在原地里嫩外焦。
焦阳小跑着过来，“刚刚怎么了？两个小孩子一边跑一边说有鬼，你没被吓着吧？”
我木着脸，“你觉得我像鬼吗？”
焦阳怪异地打量了我半晌，“别开玩笑，哪有你这样的鬼！唔，最多是个傻子……”
我捂住胸口，险些吐血身亡。
他还不忘打趣我，“原来他们把你当成鬼了啊？小孩子太没颜色，不用搭理他们！来，哥哥带你放烟花啊傻妹妹~”
我一巴掌挥过去，他闪身一躲，“哎，别闹，别把香打断了！”
我收手，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无力地败下阵来。
我一向爱起哄偏偏胆子又比芝麻粒还小，焦阳把长烟花往我手里塞都不行，只能自己点自己放，我在一旁满意地看着。
一把烟花放完已经是烟雾缭绕，他无奈地看着我，“小的你自己放没事吧？这种一点危险度都没有好吗？”
我咬着唇不说话，他扶额叹气，“你这胆子是收缩的吗？有时大的包天，有时又小的掉地上都找不到……”
我不怀好意地打断他，“哥你不会是怕被过路的人看见觉得丢脸吧？”
“啊？”他一噎，“哦，没有。”
又认命地拿着小的用香点着了，我一瞧，这种星星一样的小烟火的确是没危险，长久不接触，都已经忘了小时候就爱这种了。
抽出一根，小心翼翼地凑到焦阳的那根上去，轻轻地“哧”一声便被点亮，这根火光渐亮，焦阳那根却渐渐熄了。
我忙叫他，“快在我这个上面点，马上也要灭了！”
焦阳哭笑不得地拍拍我，“朗月你干嘛啊？放个小烟花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哎呀，”我沮丧地看着手上的光渐渐变弱，“我就是想在它灭之前点燃下一支嘛，这样就等于它一直在亮着了啊！”
他扬扬手中的香，“灭了就灭了嘛，我们还能再点啊。”
我撅撅嘴，“可是我想要那些短暂的光能在延续中维持得久一点。”
焦阳愣住，叹口气，“你总是这样，为了抓住那些短暂的美好而让自己变得慌乱沮丧，其实那样就算抓住了也没用的，你在应该欣赏太的时候，错过了太多。”
我心中一震，回想一下，除了之前看他点亮的瞬间觉得美之外，我的确没记住后面的任何好看的画面。
“朗月，很多美好的东西和时光，注定只能有那么多那么长。在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只要香没灭打火机没坏，剩下的烟花就还能点着。”
我呐呐道：“可是，光毕竟断了，没有一直亮。”
“断了？即使断了，也会有再亮的时候啊，而且你用心去记住，它就在你脑海里。”他忽然收声，我转头去看他，惨淡的灯光下，他的眼角隐隐有水光一闪。
鼻尖一涩，沉默着拿起另一支烟花伸到他手边，“帮我点着。”
两个人蹲下来，不说话，一支支地点，把两盒烟花燃尽。温暖的火光彻底冷下去之时，我的眉心一颤。
捡起地上的垃圾，气氛压抑地往回走。
“朗月，即使中间断了，你现在还是一样喜欢那些烟花是吗？”
舌尖打了几转，还是轻声道道：“是。”
“那你现在记住它们点亮时的样子了吗？”
“恩。”
推开院子的镂花小门时，他忽然叹道，“其实我也希望光芒不熄烟火不断，只是……”寂寥的语气就此断掉，我等待半天他都没有接下去。
两下无言，我深吸口气，“放个烟花都能想这么多，我们俩真是快成神经病了。进屋去吧，他们该急了，哇，我手都凉成冰块了！”
他声音陡然响在我耳边：“只要还能继续，就没关系的，是吗朗月？”
我逃也似的脱离他的靠近，心如擂鼓，微喘着看他，什么也没回答，径自进了屋。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一波三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