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唐时关》南静书

2、不然拂剑起

　　朱剑秋领着徐千羽离开，李承恩正待重开议事，冷天锋忽然下到阶前，向着他身行礼，道：“请统领允我将这个孩子带回营中。”
　　秦颐岩从旁边拉了他一下，微微摇头。
　　冷天锋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仍坚定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只专心等上方的回复。
　　李承恩看不懂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却也对此事表示了不赞同：“先不忙，再等等。你如今看她是表现得沉稳，但万一她原本是活泼的性子，只不过是遭逢了变故才沉静下来，这样贸然带她回去反而是害她。何况她半点基础都没有，无论学什么都得从头学起，倒不在是将军还是师兄给她启蒙，不如就先安排在孩子堆里，待过个一二年再说。”
　　冷天锋于是不再做声。
　　再说朱剑秋，出了秦王殿也不假手他人，就亲自领着徐千羽去领了衣服和日用，再带她一路走过天策府各处，给她指着路边的雕像碑铭讲解其中故事。最后，他带着她走到小凌烟阁前，给了她一炷香，让她拜祭英魂。
　　虽知道眼前的不过是仿建，徐千羽仍十分诚心地拜了拜。如果真有什么原因让我从千年之后来到大唐，还请天上神明和过往英魂保佑，愿战乱早日结束，将士全数还乡。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霞光穿过屋脊檐角泼洒下来，徐千羽仰头去望，只感叹比游戏里美了无数倍，却不知，身旁的朱剑秋看见她这副模样，神色反而不如最初那般轻松了。
　　后来，有个小兵跑来找军师干活，朱剑秋就把她交给那个小兵送去新军营的小马厩——新军营没有单独的马厩，但是他们这些小孩统称小马驹，所以他们住的地方就叫马厩，又为了区分人畜，给他们加了个小字，属于军中喊着玩的诨号。
　　目前小马厩里住了五个孩子，都和他差不多大小，徐千羽是第六个，也是唯一的女孩。小兵临走前，特意叮嘱了几个孩子照顾小娘子。
　　身量稍高一点的那个先站了出来，小小的孩子，倒是正经得像个小大人：“我叫李云奇，是统领捡回来的孩子，今年八岁。”他说着，忽然指了一下内侧角落里的床位，“你住那边吧，等会我给你做个帘子，到底是女郎，隔开方便点。”
　　徐千羽道了声多谢。
　　不等李云奇说话，另一个孩子马上跟上：“我叫秦云斾，是秦将军捡回来的，今年七岁哦～”他仿佛性格活泼很多，说话都带着欢乐的上扬。
　　徐千羽点头，表示记住了。
　　再后面是正中间站着那个，那个倒不是捡回来的孤儿，是卢国公程知节的后人，只不过未满周岁便父母双亡，于是被当兵的堂叔接进军中，随了云字辈，叫云旌。另外两个站得稍远，都姓马，分别叫了云驰和云骋。是李云奇替他们开的口，看另外几个习惯的样子，应该是他们性格比较内向，徐千羽就只点点头，算打过招呼了。
　　都是小孩子睡觉安静，屋里人又少，这在军营的第一夜，徐千羽睡得极好。
　　第二天寅时，号角起，校场全军集结。
　　徐千羽跟着李云奇他们一起站到新兵队伍最外侧，几小只把方阵边边压得凹进去小半截，看着特别显眼。
　　“你，出列！”枪术教头叫做杨明，看着有几十斤重的铁枪随手一点，枪尖就稳稳停在了徐千羽面前。
　　徐千羽应了一声在，出列站到前方。
　　“为何来此！”教杨明插着腰问她。
　　“承长辈遗志，守国门，保社稷！”徐千羽高声回答。
　　这确实也是她心里曾想过的，也是他选择天策的原因之一——出身军人世家，她本人虽然没进部队，但多多少少的，心里难免对此有些向往，有些认同。
　　杨明的声音又传来：“可知从军生死难测？”
　　“知道。”她答道。
　　“好！”杨明提枪拄地，“归队，训练开始”
　　徐千羽来得晚了些，没赶上最开始一招一式地学，李云奇就带着她重头慢慢学，等她学完了整套羽林枪法，日头就从北邙山下走上了青石城墙。
　　“解散，休息！”
　　杨明枪杆一挥放了人。时间上掐得极准，他们刚刚散开，门口送水的水车就推进了树荫。
　　“不急！”李云奇手疾眼快按住她，没让她冲过去抢水，先把人往树荫底下领，“眼下正是值暑热，桶里肯定有冰，我们等会，等冰化了再过去。”
　　“多谢。”徐千羽擦着汗道谢，凑合地把水囊里最后两口已经晒得发烫的福根喝了，就听他的话，坐在树荫里等着。左右是渴了半上午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李云奇点点头，没坐，反而伸手拿了她的空水囊，汇合秦云旆，两个人带着六只水囊走去排队。
　　程云旌挪到她旁边来和她说话：“羽娘你歇歇，头一天不觉得，太刻苦容易累坏了。还有啊，不要和我们那么客气，凡天策同袍都是兄弟手足！”
　　“好，我记得了。”徐千羽乖乖应下，“师兄，你别叫我羽娘了，叫我名字千羽吧，西汉霍将军麾下，三千羽林郎，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祖父给我们姐弟取名的时候拆开来用的，羽娘听上去实在太柔弱了。”
　　“好～我记得了呦O(∩_∩)O”程云旌学着千羽的口气回应。徐千羽笑着向他丢了颗石子。
　　“怎么样，还好吗？”程云旌话刚说完，旁边又有人凑过来聊天，是位长得十分秀气的小师兄。
　　“还好。师兄坐这里吧。”千羽让个半个位置，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诶！”那位师兄果然开心了，乐呵呵地啪叽坐下，还分给千羽一小块饼子，“我叫徐云意，意思的意，叫我什么都行，只要你别和他们学坏了，怎么喊随便你！”
　　嗯？徐千羽有点不明白，学坏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李云奇回来了，张嘴就喊：“阿意师姐！”
　　徐云意立刻炸毛了。
　　嗯……好吧(∩_∩)徐千羽从善如流，跟着喊“阿意师姐”。
　　“千羽，水少喝点，不渴就行了，咱们身体还弱，受不了太多冰水。”李云奇隔着徐云意嘱咐她。
　　“还有饼子！！”徐云意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嚎，“饼子、哎呦！”话没说完就挨了李云奇一拳。
　　“吃光，别跟他客气！”李云奇甩甩手，打得有点疼了。
　　徐千羽看着他们打闹，想起了那年军训，似乎曾经有哪位教官对她说过，他一直怀念在部队里的时光，简单、温暖、又充满热血和激情，认识了兄弟就是亲哥俩，同袍之间真能生死相交。
　　此生不悔入军营，此生不悔入天策。
　　“千羽千羽！你怎么哭了？”徐云意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
　　徐千羽摸摸眼角，是有些湿了。
　　可为什么呢？
　　她含着泪光扯出个笑来：“师兄……我害怕，我想让更多人活着。”
　　安史之乱，天策满门无一幸免。但短短两天的相处，他们已经不再是无所谓的NPC，她喜欢师他们，想融入他们，更想救他们。
　　“做什么突然说这些？”李云奇脚步顿了一顿，又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
　　“感慨吧。毕竟是兵，谁也不知道哪天死。”千羽答得含含糊糊。
　　“要死也是我们先死，哪轮得到你！”徐云意一巴掌把她拍到李云奇怀里，又不好意思地摸着须须讪笑。
　　“集合！”那边杨明一声吆喝，这边只能被迫终止了闲谈。
　　一天练下来，徐千羽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潜力，也不知是不是经过了什么强化，累是累，但到极限还远，而且还学什么都快。
　　“千羽千羽！”刚一解散，徐云意马上扑过来牵起人就跑，“跟师兄走，师兄带你抢饭去！！”
　　边跑还边喊，“都让路让路让路！有新来的小师妹呢！！！”
　　徐千羽一脸懵逼地被他牵着拖着抱着最后到举着………
　　“笃！”
　　“不是师妹呦！”程云旌端着餐盘晃悠到他们这桌，碗被放下时带出了一声轻响。
　　“小云旌！”徐云意几个笑开了，或起身挪位置，或帮他调整好桌椅，七手八脚地把人弄到了桌边安安稳稳坐下。
　　小少年道了声谢，又继续解释上一句师妹的问题：“我听秦将军偶然提过，说要把咱们给葵师伯、敏师伯他们做徒弟，还有，虽然秦将军和统领都不让说，但毕竟……统领说千羽不一定能留得下。”
　　“啊？！”徐云意连带着须须都一起低落了。
　　最后，徐千羽确实成了他们这代的大师姐，不过不是总教头和统领说的那些原因，是又有人捡到孩子了。
　　“军师，孩子叫什么？”天策惯例，没名没姓找军师，绝不能让统领起名。
　　“跟你姓程，名……跟着千羽吧，叫千阳，早上捡到的。”
　　徐千羽：千不是字辈是三千的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