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如许》玫瑰红茶

3、第 3 章

　　第三章
　　许烟最近有些苦恼，除了上班加班之外，没有一点私人空间，严格的说上班也不能算是私人空间啊，回到家要和思恩通电话，周末思恩过来不必说，陈总也不太对头，上周居然带着笔记本在她家待了一整天，第二天下午又早早的过来。虽说她不介意特殊情况下让男人借住一宿，可是家里总杵着个男人，还是你上司，不能露出张牙舞爪的本性，要好吃好喝伺候着，顶着理所当然的一副表情。许烟快要疯掉了，可是同事小刘问她是谁欠了她三文钱的时候，她还得笑着说哪有哪有实在是天气太好缺乏锻炼地铁上被人踩坏了新鞋，否则，她最好学学游泳，免得淹死在唾沫里。
　　什么叫有苦难言，许烟可算是知道了。
　　她试着沟通，“陈总，周末没有其他事么？”特意在“其他”上面加重。
　　“没事，你有事？”
　　“也没什么，只是……”不善拒绝的性子又来了。
　　“我打扰你了吗？哦，那我……”
　　“没有，没有。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就好，谢谢。”又埋头工作去了。
　　许烟那个气啊，躲到卫生间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许烟郁闷的表情看来很影响市容，同事们已经不止一次关心过了。她想起晓彤，不管怎么说，听她倒苦水还是有时间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人连朋友也不要了，所以这婚是万万不能结的，孩子也不是轻易生的。晓彤听到她的声音表示了极大的兴奋和想念之后，只剩下一句话，“真的啊？！”语调千变万化，足以使人感知她好奇惊讶传八卦的潜质，其他的狗屁不是。许烟那个悔啊，那个痛啊，迅速吃下一盒巧克力，不吃不足以平气愤。吃饱了摸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躺在沙发上思考，门铃响了。
　　她刚开门，只见一阵彩色旋风眼前刮过，晓彤已经坐沙发上，喘个不休。
　　“你瞧你，爬个六楼把你喘的。小样儿，怎么想着来找我？大半夜的，我好感动。”许烟明知故问。
　　“嘿嘿。”晓彤傻笑。“燕姐姐，人家担心你。”
　　“少来，半年没见也没看你哪只眼关心我。”
　　“你就半点儿也没动心？”晓彤不理许烟，直奔主题。
　　动心？许烟不语。死了的人会复活吗？死了的心也一样。她好不容易换了活法，怎么会重蹈覆辙。胃有点疼，她去厨房倒水，热气扑到眼睛里，湿的难受。
　　“乖乖回家，省得你家好老公回头找我麻烦。”
　　“唉，别太逼自己，过去的就是过去。”晓彤一本正经。
　　“我现在不是挺好？随心所欲，多好。”
　　“可是，那也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吧？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独身有什么不好？还记得以前的林教授么？”
　　“为什么说起他？”
　　“他说，女人在这个世上很不容易，他的好几个女同学一辈子独身。”
　　“他还说他的同学不幸福，你怎么不说？”
　　“说出来打自己脸吗？我得意思是，在他们那个年代都可以独身，现在更不是问题。”
　　“你呀，怎么说你好？你妈饶得了你？”
　　“山高皇帝远。”
　　“再这样下去，马上就不远了。”
　　“上次打电话，让我回去相亲。”
　　“哦？老太太终于出手了。怎么能躲一辈子？”
　　“我其实挺想去相亲的，真的。多好玩儿。就是为了相亲大老远的回去实在不值。”
　　“去死。”晓彤懊恼，“哪天我把阿姨请来住几天。”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晓彤终于走了，有家的女人是被拽着线的风筝。
　　许烟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脑，只是没办法集中精神。
　　过去的事真的过去了吗？过去了，五年，过去了，因为不是不能的原因，是放弃，他说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不起。
　　许烟泪落。“爱上别人了？”她想问，问不出口，害怕受不了？抑或自尊？她拒绝考虑。
　　“为什么？”她问。
　　“对不起。”
　　“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可以回来。”她乞求。
　　“对不起，你的路不在这里。”他皱着眉头，“总有一天，或许你会为此感激我。”
　　“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不勉强。”许烟并不觉得心痛，甚至她还笑了笑。
　　疼痛是后来的事。
　　她病了，喝中药，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喝着黄连，泪水成串的流，原来她尝不到黄连有多苦。后来，她看电视，别人笑，她哭，拼命学习，觉得压力太大，她哭。她告诉自己，不值得为放弃自己的男人伤心，她找理由伤害自己。他的电话号码至今还在手机里存着，他给她的东西都好好的放起来。
　　感激？不，五年，她一直希望自己能感激他。
　　最近好多了，至少不会失眠，不会半夜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会只是因为他而流泪。但作为结婚的理由还不够，她不想害别人，也不想为难自己，她还没有恢复爱的能力。
　　她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美丽的相貌，没有出众的社交能力，她最擅长的不过是阅读，各色的小说，杂志，只要手边有的书她都拿来看看。她曾说，我一生有两个是最爱，你和书。他不语，微笑。她不止一次的想起他的笑容，等她懂得不哭的办法是努力的笑的时候，她想，他的笑容是不是也是武器。她不会知道答案，她也不需要知道了，只是，为什么还是会想？
　　一个年近三十岁的没有姿色没有欲望的女人。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成功的让自己满足了同事们的怜悯心，他们的目光说，瞧，这个可怜的女人，她需要安慰。

　　陈毅宁也在心烦。今天他看到许烟疲惫的样子，微微有些难受。
　　是被他困扰吗？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总在许烟家泡着，可是一回到干净整洁的家里，腿不由的往出迈。他是她的上司的上司，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是不是该看看心理医生？看许烟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便心知肚明，三言两语堵回去，回头痛斥自己，大风大浪里练出来的手腕用来欺负单纯笨拙的小女子，说出去让人笑死。若说是吸引力，他好歹也见过个把美女，单说去世的妻，不是国色天香，也是明眸皓齿，一笑百媚，何况眼前有意无意转来转去的小姑娘，个个青春逼人，性感尤物。

　　又是周末，许烟呆坐在位子上，头一次不想回家。
　　刘羽跳过来，大喝一声，“小妞，想啥呢？”
　　“叫姐。”许烟头也不抬。
　　“大妹子，晚上哥哥带你去玩。”
　　“乖弟弟，不好的地方咱不能去。”
　　“哥哥怎么会把妹妹往狼窝里带，一起K歌去。捎带着给妹妹养养眼。”
　　“好弟弟，你请客？”
　　“你出钱。”
　　“看这话说的，弟弟的就是姐姐的。”
　　“你出路费，打车。”
　　“可怜见的，成交。”
　　许烟不会唱歌，不过今天实在不适合一个人待着。明天再说明天，今天先让她发泄发泄。刘羽和朋友们玩的挺开心，不时的抢歌，斗酒，贫嘴，许烟乐呵呵的啜着凉水，一晚上腾不出时间唱歌。观赏也不错，年轻的气息，很美。刘羽招呼几回，玩的投入，也就顾不得了。他们唱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轰人心魄，许烟的心。
　　从KTV出来，刘羽周到的要送许烟回去，许烟笑笑，好弟弟，谢谢你，姐姐玩的很高兴，我打车很快，你和我不是一路，南辕北辙不划算。刘羽说就是，乐和乐和得了，到家后来电话。走了。
　　她看着刘羽和一帮朋友打打闹闹的走，估计还去别的地方High，今天一准儿是照顾她了。刚上出租车，电话响了，她诅咒，午夜凶铃。
　　“还没有回来吗？”
　　“哦！陈总，马上到家，有事吗？”心说他怎么知道她没有回家。
　　“没什么，回来再说吧，我在你家楼下。”说完便挂了电话。
　　许烟拿着电话发楞，这日子可怎么过？
　　陈毅宁靠着车，嘴上火光一明一灭，昏暗的路灯下淡淡的剪裁出漂亮的侧影，这是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沉稳，自如，此刻略有些疲惫，却仍不失气势。
　　“玩得开心吗？”陈毅宁的眸子深不见底。
　　“还好，您这么晚找我有事吗？”特意在“这么晚”加重。
　　“确实有急事。”他微微一笑，“有事去外地，思恩可能得拜托你照顾几天。”
　　不是头一回，也不是最后一回，没见他这么客气过。许烟心里嘀咕，仍旧笑着，“没问题。”
　　“可能得一周左右。”
　　“好的。”
　　“思恩在车上睡着了。”
　　“哦。来很久了？”
　　“没有，大概两个多小时吧。”
　　“怎么没打电话？我可以早点回来。”
　　“也没什么。”
　　他抱着思恩跟着许烟上楼。夜深了，楼里分外安静，只听到脚步声震的灯亮了，又次第灭了。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观察前面的女人，不是时下流行的排骨美女，该有肉的地方都有，修长的腿走路轻快，是爱活动的散发着健康的气息的身体。或许他该再婚了，妻子去世五年，公司也步入正轨，等手头这点事忙完，也差不多了。他不是个随便的人，创业的艰难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一旦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太单调，除了陪客户，多久没有出去玩过，时间长的有点想不起来了。
　　许烟忙碌并快乐着，她不明所以的喜欢小思恩，这个孩子，小小年纪一脸的孤单，只要看到女人接近自己的爸爸立即武装起来，她太缺乏安全感。看到许烟却开心的不得了，有时甚至是讨好的表情，看得许烟心里酸酸的。她从没问过思恩妈妈的事，思恩也从来没说过，八岁的孩子，已经懂得藏起伤心的事。恍惚多年前的小女孩，看着母亲哭得瘫在地上，紧紧的靠墙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懂为什么父亲和她说上班去却再也没回来，后来知道父亲出了事故，可是她从没问过，有些话，不说还好。
　　这也是缘分，她孤独，思恩寂寞，她们一拍即合，年龄有差距，可是互相给予安慰。
　　一周过去了，陈毅宁还没回来，思恩难得问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许烟也想，出什么事了，陈毅宁向来言而有信，说三点从来没有三点零一分到的时候。
　　陈毅宁回来，晚上十一点敲许烟家的门，许烟是拎着擀面杖开的门，进来的人疲倦却笑着，从心底里往外笑，眼睛闪着亮光。又回头招呼，一会儿冒出个小脑袋，安安静静的跟着进来。许烟眼花缭乱，这唱得是哪一出？莫不是思恩还有个兄弟？
　　“许烟，来杯水。”陈毅宁歪躺在沙发上。
　　许烟本是恨的牙痒痒，好奇心上来，懒懒的放下擀面杖，倒了杯水，想想又倒杯果汁拿出来。显然此时不是聊天的时间，对着孩子发飙她也做不出来，我忍……许烟呻吟。但是，一定得谈谈了，一定。
　　“许烟，我是来接思恩的，不好意思，这么晚。”他嘿嘿笑着，一口气灌下一杯水，示意还要一杯，“今天太高兴了。”
　　许烟重重的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原来您老人家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没有说话，转而打量小家伙，小男孩也正瞄她呢，被她一看，忙垂下眼皮。
　　许烟堆出灿烂的笑容，问道，“小伙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十岁，建文。”旁边陈毅宁答道。
　　“是吗？真是个帅小伙子。”许烟还是看着建文。
　　建文的脸腾的红了，耳朵也烧起来。
　　陈毅宁呵呵乐着，“建文腼腆，可别吓着他。”
　　许烟忍无可忍，“陈总，你不是建文，你不要替建文回答问题好不好？还有为什么你喜欢在半夜敲门？还有你觉不觉得这样很不好？还有……”
　　陈毅宁只是笑，有些诧异许烟突然的伶牙俐齿，却怎么也收不回笑意，他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时时被内疚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正是多年心愿一朝得偿，意气风发，比公司做了第一笔生意还要高兴些。
　　只是，许烟恐怕明天又得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毕竟皮肤不再年轻，心若老了，便是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