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谱》秭離

28、十六 寻皮囊2

　　“东夭大人可知这世间哪几个女子最美？”
　　“不知。”

　　我嘿嘿一笑：“这林美人便是其中一个，却不是最美的。人尚分三等九格，这美色的品级也是不一的。这美人呢又分官宦的，市井的，江湖的，还有……便是妖界仙界的了。我虽然欣赏过不少美人，却不曾分个品级。要想得到这权威点的排行呢，便要找一个特别的人了。”

　　我们推开房间的门，便见隔间里坐着酒儿姑娘，含笑看来……那门口站着的不是卓乾吗！

　　卓乾抱着柄剑立在门口，腰侧还挂着那柄弯刀。一看见卓乾我就恨得牙痒痒。
　　我呸了一声。
　　枉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在背后阴我！

　　卓乾冲东夭拱了拱手，看见了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你看不顺眼，我还不屑于看你了！

　　酒儿姑娘素衣墨发，身形纤瘦。她的脸上小酒窝看上去平易近人，一双眼睛却是没有什么喜意的。
　　东夭说：“嘻嘻，酒儿姑娘，这呆鹤方才可是承认了真心喜欢你了。”
　　我脸一红，东夭你说什么呢，哎呀，真是丢死人了。

　　酒儿姑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哦”了一声。
　　这反应便是平淡了，我不得失望道：“酒儿姑娘可就对禾某没有一点好感？”
　　酒儿姑娘摇了摇头：“你一个将死之人，想那么多不该想的作甚。”
　　我苦了脸，哭道：“东夭大人，这下我可是真的不想活了，你还是早日吃了我了吧！”

　　东夭被我这悲痛欲绝的模样弄得好笑，扯着我的袖子道：“酒儿你也别逗他了。我们可找点有意思的事情玩去。”

　　我们下船的地方正是沽湖城。

　　东夭和酒儿姑娘面覆薄纱，卓乾遥遥跟在我们的后面。
　　我身后跟着两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可谓是回头率百分之两百，我却觉得不太高兴。这两个女妖精，我可不敢得罪！
　　我在城中打听了几番，终于来到一个小酒馆里。

　　酒馆的里侧坐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青年，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我走进去问：“请问为先生在个何处。”
　　那个小青年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精亮的眼珠子：“我便是为什么，为先生，也是这个城里的百晓生。”
　　“你诓我呢。”我嗤笑道，“你明明就是一个小乞丐，还装什么为老人家。”
　　“我就叫为什么！”为什么瞪了瞪眼，“我穿这么破，还不是因为没有个正经工作嘛！”
　　“为什么你没有工作？”
　　“那是我因为这沽湖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知道，嘴巴又管不牢——大家都不敢让我在他们那里干活。”为什么挠了挠脑袋，“你们又为什么来找我？”

　　这下我倒是有点相信了。这叫什么？大隐隐于市啊！
　　像为什么先生这样的高人，定然是刻意伪装成乞丐，这才能获得各个地方的小道消息。
　　“我们要的可不是这小小沽湖的事情。我们想要知道的，乃是这整个世间的事情。你若是不知道，我们便找别的人去了。”
　　“哎别别别——”为什么连忙拦住了我，哭丧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可有一天没吃饭了，只要我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还给你们打个折，只要个饭钱就好。”

　　东夭不耐烦道：“别废话了。你快说，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是谁！”
　　“这——”为什么愣了一会儿，见东夭作势要走，忙道：“这可巧，这我可真知道。你们别着急，在这坐一下，我马上把人名给你们列一遍。”

　　为什么喝了口水，便跟我们叽里呱啦说了一个时辰。

　　这世间美女排的上名号的不少，倾国倾城的却没多少。这倾国倾城之姿中，女子的种类更异，难以分出个高下来。
　　这官宦之家中最美的女子应当是如今皇帝的妃子之一，宓妃。宓妃是东夭见过的，自然没什么好感，不在选择之内。这都城内还有几个人物便是这每年的花魁之选，如前年的柳芊芊，去年的蜜桃。
　　这市井一般不出美人。一出便是惊天动地。
　　如那这市井里最出名的美人潘莲莲的故事可谓是家喻户晓。然而潘莲莲漂亮，却不是最美的。最美的市井美人是一织女唤作织仙女，传闻有倾国倾城之容，可惜家境一般，大字不识，空有一副皮囊。织仙女刚刚及笄的时候媒婆都踏破了门槛。织仙女的母亲左挑右选，总想攀上皇亲国戚，如今愣是把织仙女熬成了老姑娘。

　　这江湖上的美人鱼龙混杂，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乃是秦美美，花容月貌，落落大方，芳龄十六；与秦美美不分上下的则是甄美美，号称沉鱼落雁，洛神再世，可惜却是因为年纪比秦美美大了三岁，没能坐上这第一美人之位。除了这二人，便要数合欢宗颜美美最声名大噪。颜美美身段妖娆，风情万种，生活糜烂，性格却颇喜怒无常，被许多正道不齿，实际却应比秦美美还要美上几分。
　　“你是不是编故事呢——”我都听糊涂了，“怎么这几个都叫美美？”
　　“公子说笑了，这江湖人起名字哪有这么多规矩。”为什么说，“因为历来叫‘美美’的姑娘多出绝色佳人，十几年前的江湖人便偏爱给自己的女儿起名‘美美’，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那如今岂不是好看的都叫美美，不好看的也叫美美？”
　　“正是。”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那么多，叫美美的可多了去。我们可怎么找得到这些女子？”我转了转眼珠子，“不会我们跑遍了大江南北，才找得到他们把。”
　　若是这样最好，我不就需要拖延时间吗？

　　哪知为什么笑了。
　　他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问得好啊！可不正巧吗！我告诉你们一个地方，你们过去这几个姑娘少说能见一半！”
　　我的嘴角也僵住了：“哦——哦？”

　　为什么含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美女的地方风流才子也多，对不对？”
　　“当然。”
　　“那美男子多的地方，自然也有许多思春的女子。”为什么长叹一声，“可恨我爹妈都生得丑……”

　　“得了得了，你快点说重点。”我本想着拖延时间，如今却也好奇，心中想着美人，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哪里美男美女多？”

　　“十三日后武林盟主的女儿招亲，文武皆可。到时候定然有无数才子、江湖剑客蜂拥而至。”为什么和我相视一笑，都挺猥琐，“更别提武林盟主的女儿就是甄美美。不仅仅是甄美美招亲，那几日还是江湖人心照不宣的相亲大会。江湖人的规矩没那么多，找对象还都挺看脸，自然俊男美女们都不会错过。”
　　“甄美美都十九岁了还没嫁人？”我吃惊，“莫不是嫁不出去才选择了这样招亲？”
　　“甄美美还有个哥哥叫甄玉，此人俊美异常，不仅是江湖第一美男子，可以说是天下美男子中能排前十。不仅样貌生得好，武功也好。甄美美说要找个比自己兄长还要优秀的，自然找不着。这可不今年实在熬不下去了，说是样貌可以差些，才情或者武功却不能比自己的兄长差。”

　　东夭却似乎有些感兴趣了：“这甄玉这么好，可否娶妻了？”
　　“本来是定了亲。可是这江湖的女儿都嫉妒得眼红，那个姑娘没过门就不知道被谁暗杀了——”为什么抹了抹汗，“现在我倒要感谢父母没给我一张妖孽版的脸，不然可要孤独终生……”
　　“有意思。”东夭眯眼一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呆鸟。你说我这般的容貌，和这甄玉配不配？”
　　“配！配！”我忙不迭点头。若是东夭和那甄玉能勾搭到一块，东夭不就不会再想着换脸吃神仙肉，我不就安全了嘛！

　　东夭一高兴了，就赏了为什么一张银票。为什么一高兴了，呲牙露出一口沾了菜叶子的大黄牙，给我也买了小壶酒。

　　我一高兴，回身就给了卓乾一拳。卓乾那冰凉凉的眼神落在我的拳头上，我又讪讪收了回去。这家伙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和酒儿姑娘合谋算计我，我怎么能给他好脸色，还跟往常一样跟他打闹？
　　不妥，万万不妥。
　　我也冷哼一声，装作无事般凑回东夭姑娘边上。

　　卓乾见我面色不虞，却是抿了抿嘴。他用弯刀柄戳在我的胳肢窝里，听见我大叫一声，回头瞪他。
　　他说：“对不起。”

　　“你，你——”我张大了嘴巴，“对不起有什么用？好兄弟，就是把对方送到别人的肚子里？”若不是我聪明，此刻恐怕已经成了东夭肚子里的肉！

　　卓乾见我态度激动，还是冷冷地撇开头：“抱歉。”

　　“就这一句？没有解释？”

　　“没有，抱歉。”

　　我体会到了一种有气没地出的无力感。

　　韩殊天真又仗义，我把他当弟弟。魏敖刻板但对我还算关切，也算我朋友。卓乾虽然对什么都不冷不热的，在古府的时候也看的出来不算什么好人，我却是真心把他当哥们的。

　　我失望至极，自然不想说话。东夭察觉到聒噪的人变得沉默了，也不由得看了我一眼：“你这家伙真是我见过最没仙味的神仙。”

　　酒儿姑娘轻笑出声：“是混得最差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