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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开始的地方(二) ...


  •   那是,梦吗?

      只有十岁模样的自己低垂着头,被面目早已模糊的年长女性拉在身后,以不耐烦和厌恶的语态对着自己。

      因为看得见他人看不见的妖怪,被嘲笑,被责骂,早已成为习惯。

      [不许说出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不然会教训你,听到没有?]

      [这个孩子可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孩子哟,总说些讨人厌的谎话呢。]

      那并不是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的画面…

      [别说这种话,对一个孩子这样很过分呢。]

      但是,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有着棕色长发和深蓝色眸子的年轻女性和身边亚麻发色的年轻男性以关切的眼神望过来,面上洋溢着的笑容仿若能够融化坚冰。

      像是记忆里从未见过的母亲和离开了自己的父亲,而所能想象出来的那样虚幻到美好。

      [和君,带他进去吧?贵志?对吧?叫我纯子阿姨就好了,这位是和叔,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以那样包容一切的口吻说出来的词。

      家。

      明明在那场车祸后,自己就不再有能够被称为家的存在了,即使被收养,转换一个个家庭,也不会有谁说出这个词。

      回家。

      和他们,温柔的他们,回家。

      [一起去学校吧夏目。]

      [来交换食物吧,夏目。]

      活泼的男孩子们,对自己露出对待朋友那样的善意笑容,大大咧咧的勾住自己肩膀。

      那同样是生命中未曾出现过的词语。

      朋友。

      [好渴呀,好渴呀,给我水吧。]

      遇见了奇怪的妖怪的自己,被吓得全身都僵硬,下意识的给出的回应。

      [真是太感谢了,夏目大人,对了,可以帮忙吗?]

      [多谢,夏目大人,以后尽管吩咐我。]

      被拜托拿下了压制着貌如老虎的妖怪的石块上的被称为符咒的纸条,与他们成为了朋友。

      明明是害怕的,想要逃避的存在。

      [你看的见他?]

      那个人。

      仿佛一种呼唤,关于那个人的存在如此清晰。

      低沉沙哑的音色,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着黑色长发,俊朗面容,苍红色眸子,右眼被符咒掩藏的奇怪高中生,说出了自己所渴求的话。

      [我叫的场静司,看得见与你一样的东西哟。]

      的场静司。

      那个名字就如同萦绕在耳边喃喃自语的咒语一般,眼前的画面突然混乱起来。

      被捉住的妖怪,追捕自己的式神,被叫做的场的高中生哥哥带进他的家中,说出身为的场一门首领的身份以及右眼的伤痕,关在罐子里的妖怪尖细的声音。

      像是母亲那样的纯子阿姨对自己微笑,抱在怀里的是有着三种毛色自称大妖怪的猫咪,告诉自己祖母留下的友人帐的存在,坚定下返还名字的决心。

      还是那个人。

      金阁寺与高中生的的场的相遇,将名字还给樱花幽灵,听的场说出他的过去而产生想要陪伴的心情。

      与的场逐渐靠近的距离,在大阪为了完成人鱼的心愿而与的场举办的婚礼仪式,最后的吻。

      答应了约定去的场家中度过暑假,被妖狐袭击,遇见奇怪的名为秋原的女性。

      去伊豆完成辉夜姬的人鱼,为了那个人揽下了仪式的工作,返还给辉夜姬的名字,在那个人怀中被紧紧保护。

      以及绚烂的烟火,那个人为自己摘下面具,映在唇边仿若有话不曾说出口的吻。

      还有金发的除妖师,被误解在雨中的奔跑,迷宫中与秋原救下的女孩幽灵。

      然后是那个人的生日,叫做燕子所需要的浴衣,被俯身的除妖师的袭击,扮成巫女,认识了名叫多轨透的女孩,一箭救下被捉住的多轨。

      元旦夜的拜祭,铺天盖地的大雪,写在神社会的绘马上的愿望,变成白色的猫咪陪伴无法行走和无法看见的女孩的大妖怪。

      最后是,最后是…

      映在眼中最后的画面是…

      少年身躯猛然颤抖起来。

      一直守在蜷缩在雪地中神志空洞的少年身边焦急的呼唤着他的名字的三色花猫蓦地一怔。

      伴随着少年身体强烈的战栗着,由少年胸口出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其中所包围着的黑色雾气在光芒中若隐若现,直到分裂成碎片,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也顿时停止了颤抖,安静下来。

      [夏目,夏目?]

      三色花猫见状,赶忙出声试图将少年从这异常的状态中唤醒。

      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少年遮住脸颊的厚重围巾上,想要扒开的动作却骤然顿住。

      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不知何时恢复了焦距,却显得毫无神采,茶色碎发因化开的雪打湿,黏在耳旁,他半个身体也陷入雪地中,厚厚的外套浸满了水。

      这种寒冷的天气,少年却如同失去了感官一样,就这么呆呆的躺在雪地上,直直的目视着前方,找不到落点,眼角不断滑出眼泪,落到雪地上消失。

      他在哭泣。

      那个少年就这么倒在雪地中,无声的哭泣

      [夏目,夏目?你到底怎么了?那个家伙已经被消灭掉了!]

      斑心里着急到极点,从来没有见到过夏目这幅模样,即使是身为大妖怪的他也觉得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气氛僵硬了片刻,斑陡然明白过来,三角小眼涌上复杂神色,望向那兀自流着泪一副完全封闭了内心的状态的少年,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夏目…你,恢复记忆了吧?全都想起来了,对吧?]

      茫茫雪地中声音飘乎着没有落点,空气寂静的诡异。

      正当斑以为少年不会作出回应时,一直陷入自我世界中的少年却毫无预兆的从雪地上坐起身。

      半个身体都像是泡在水中一样,湿嗒嗒的滴着水,相当可怕的景象,而他本人却丝毫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空茫的眼神盯着前方,只是唇角微弯,好似在笑,眼泪却更加汹涌的在面上流淌。

      口中发出的支离破碎的音节。

      [嗯…记忆…恢复…了…]

      那段被遗忘的记忆。

      五年前相遇的人,发生过的一切,意外的车祸,还有不久前的重逢的那个人。

      所有,本来被封存在心底无法解开的记忆。

      全部都,清晰的在脑海中回荡。

      就连,那个突然由人形变为巨大的妖兽,一边吼叫着“将友人帐交给的场大人”用力撞上和叔所驾驶的汽车,那刺耳的刹车声,尖叫声,纯子阿姨将自己牢牢护在怀中,温柔的呼唤着自己要自己不要害怕的安慰,和猫咪老师变成银白色巨兽与那妖兽搏斗发出的怒吼。

      这一些,也好像就在昨天刚刚发生一样,仍然在耳旁回响,如此清晰,像是一个虚假的噩梦。

      却并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发生在记忆里,被称为过去的存在。

      而如果是梦该多好呢?

      少年肩膀颤抖着,泪水一颗又一颗滴落到衣衫上,雪地上化为雾气烟消云散,只觉得心里的疼痛铺天盖地要将自己淹没。

      如果是梦的话。

      和叔和纯子阿姨还温柔的关切的在自己身边,的场哥哥还是那个虽然恶趣味却将自己当作全世界的那个重要存在,而不是,在那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中,一切都毁的面目全非。

      不过只是与和叔还有纯子阿姨去八原的亲戚藤原夫妇家拜年,却在路上遭遇了的场家的得力式神玄瞳变换真身后以抢夺友人帐为目的的攻击。

      汽车被那种疯狂的攻击撞的完全翻过来,又因为山体被撼动,落下的石块砸在汽车上,刚好压住那对善良的夫妇。

      即使被石块压得不能动弹,和叔与纯子阿姨还是努力将自己护在身下,让自己丝毫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那时的他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了,就傻傻的看着那对夫妇以那幅素来包容关怀的笑容看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告诉自己会有人来救出自己,一遍又一遍,最后气弱游丝,而他只能不停地呼救,期望有谁可以听见,渐渐闭上眼睛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被送到医院后,他几乎整日整日都在作噩梦,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车祸中的场景,恐惧着和叔与纯子阿姨的离去,恐惧着为了抢夺友人帐接近自己派出式神的的场,不停的喊叫着,哭泣着,心灵近乎被毁坏,陷入无法解开的封闭中。

      偶尔有时得到暂时的平静,他也隐约只能感觉到是那个人的出现,却又因为车祸怀着深深的痛苦和难以释怀无法解脱,况且片刻平静也无补无事。

      那个时候,他真的想着,干脆死掉就好了。

      只要死掉的话,就不会害怕了,能够安静了。

      直到那个人握紧自己的手,在自己胸口种下了那个能够遗忘一切的符咒。

      [我没办法原谅…没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因为莽撞的归还名字,信任他人,而让重要的亲人受到伤害,这样的自己,要如何去面对逝去的亲人,和现在关怀着自己的亲人…

      [夏目,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小鬼的错…这只是个阴谋,那些除妖师家族的上一辈早就对友人帐有所耳闻,所以设计将那小鬼推入崖底,又控制了那个叫做玄瞳的式神让他去攻击我们。的场那小鬼也差点死在崖底,的确不是他的错。]

      [现在的你做的足够好了,保护着那对夫妇,即使没有我在也可以勇敢面对任何未知的危险,你真的已经足够努力了,夏目。]

      [夏目,那小鬼为了活下来回到你身边和百目妖定了契约,以右眼换了力量,才能回到现世,他并不知道这些事,因为你的痛苦也在倍受折磨,所以封印了你的记忆,希望你离开他可以幸福。这一次也是,他以为自己是你祸患的来源,所以选择永远不再出现在你生命中。]

      [夏目,不要再自责了,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我当时也已经杀掉了那个家伙,本来可以将你们的车子翻过来,结果被那落下来的石块砸伤,没能救出来你们,我也没有尽到保镖的责任。]

      [夏目…]

      斑说的快要口干舌躁,胖乎乎的身体在雪地里却感到热的要融化,而那少年依旧只是默默流着泪,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真是让人头疼的小鬼…要是生病了就糟糕了…

      三色花猫整张脸皱成一团,苦恼着要怎样将那少年安慰的恢复原来的样子。

      忽然他想起什么一样,眼睛一亮,末了,却悠悠叹了口气。

      [夏目,山本夫妇没有死。]

      [你说什么?]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少年猛地被惊醒,泪眼朦胧的面上全是震惊,以及某种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像是被这突来的冲击惊呆了一般,身体摇晃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大大睁开。

      [猫咪老师…你…刚才…说了什么?]

      [那对夫妇没有死,活得很好。]

      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三色花猫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

      在夏目的记忆再次被消除后,为了杜绝后患,他将那个五年前的盒子送到了的场小鬼手里。

      他记得那个小鬼当时愣愣地看着那放满奇怪的东西的盒子,露出满满都是悲哀意味的笑容。

      想到以后大概也不会见到了,正好有这个机会,他便打算问清楚过去的事情,却没想到得到了这个消息。

      那对夫妇并没有死,还活着。

      当时七濑收到了秋原的通知找来人将夏目和那对夫妇救起来以后,由于还算及时,那对夫妇也并没有失去生命,只是受伤严重,一直昏睡着。

      最后醒来时,的场小鬼为了防止意外,将那对夫妇的记忆也全部封印,而七濑对藤原夫妇说明了真相,也勒令他们一定要保密不可以对夏目说出。

      真心关心着夏目的藤原夫妇自然选择了隐瞒,抚养着失去记忆的夏目到了现在。

      那对夫妇则在醒来后继续着温泉旅馆的生意,安宁的生活着。

      得知这个消息的斑也是吃惊万分,原本想着这也是一个秘密,却没想到,还是有说出来的一天。

      [那对夫妇没有死,只是受了伤,之后恢复得很好,也被封印了记忆,所以没有了和你有关的记忆,不过他们还是生活在这里,过着很好的生活,所以,不要自责了,夏目。]

      斑从来不懂人类的情感,但是他清楚,面前这个少年,有多么善良,就有多么脆弱,以为那少年在意着和那小鬼有关的事,却没想到,那少年最在意的,却是那对夫妇的生死。

      [也还在五年前的那里哟,夏目,要去看看他们,对吧?]

      就算,只是远远看着,那个少年大概都会安心了吧?

      [太好了…]

      像是突然得到了失去已久的力量。全身湿透的少年站起身,闭上眼睛,眼泪更加汹涌,语气里却满满都是喜悦。

      [太好了…和叔…纯子阿姨…]

      能够平安的活下去…实在是太好了…

      那是,几乎等同于救赎一般的存在…

      [你还记得路怎么走吗夏目?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一人一猫缓慢的行走在漫长的树木包围的坡道上,三色花猫从夏目怀里探出脑袋打量着周围变化了的街道,语气充满疑惑。

      [虽然有了很多改变,不过路其实还是老样子呢。]

      对路边茂密的树木露出温和的笑容,少年凝望着眼前那似曾相识的道路,语气里满满都是怀念。

      [那个时候总是要一个人走山路,一直觉得害怕,幸好遇到了和童和虎头他们,你看,就是在那里。]

      [学校就在山脚下,之前总是和山崎在那个街口见面,沿着围墙向前走就是学校了。]

      瞳孔里映着那显得有些陈旧的老式校门和刻在门柱上的字,以及校园内熟悉又遥远的建筑,少年轻轻绽开微笑。

      [那个时候山崎很稳重呢,一原很活泼,嗯,听伊滕那么说的话,他们现在也很好呢。]

      [还有…]

      又是一个转角,夏目骤然停下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老式的三层日式建筑,围墙和玄关落了白色积雪显得宁静祥和,第三层楼的中央悬挂了巨大的木质招牌。

      以及那熟悉到刻骨的字。“山本温泉旅馆”。

      [转过一个街角,就到家了…]

      家。

      那是五年前,被自己视为家的地方。在那里,有温柔的体贴关心自己的纯子阿姨,爽朗的笑着安慰自己的和叔,和那一句温柔等待着自己的话语。

      “欢迎回家,贵志。”

      如今,也有人温柔的等待着自己归去,对自己说出这句话。

      被自己视为重要的归去之处的,家。

      [和叔和纯子阿姨,一定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的吧,猫咪老师?]

      有如梦呓般,少年轻轻呢喃出声,眼中映出那昔日被视为“家”的容身之所,想起曾经像父母那样对待自己的善良夫妇,唇角扬起。

      过往依稀在眼前闪耀,变换出现在对自己温柔关怀着的人的面容。

      [谁知道这种事,人类可是相当的脆弱的。]

      怀里的三色花猫别扭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少年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点破那大妖怪的口是心非,琥珀色眸子染上笑意。

      [我们,回家吧。]

      如今也有着,会对我说出“欢迎回来”,那样温柔的话语的亲人的,家。

  •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了一把 哎 顺便打个滚求包养?好想写新文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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