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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那一场按摩(上) ...

  •   在刘元睿 “百般不情愿”地同意陪徐行去校医务室后,徐行满心欢喜地盯着何昉,如果眼睛真的会说话,它一定在大声疾呼:“揉揉,揉揉肩膀!”
      但是眼睛不会说话,所以徐行只好自力更生。依徐行的胆子,让他主动开口实在是有点儿难度!虽然他现在真的很努力去“勇敢”,但积习毕竟难改。于是徐行只好呲牙咧嘴地做出“痛苦”的表情希望能引起相关人士的注意,好在何昉的记性还不坏:
      “你们屋谁有红花油?”何昉问。
      “没有!”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地答道,徐行被室友们的“仗义”感动得涕泪横流,这必须要再请他们吃顿好的。
      “那你去我们屋吧。”何昉转头跟徐行说,“我记得小白那里还有半瓶子!”
      徐行像只小兔子一样从桌子后面窜过来。
      唐冉看到徐行那兴奋劲儿忍不住调侃一句:“徐行,你是去上药,又不是进洞房,至于高兴成这样么?”
      唐冉说这话的时候徐行正连蹦带跳地努力从桌子和书架中间的空隙里挤过来,“洞房”两个字一入耳,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激动,反正他右脚一软,整条腿就绊在了床架上,身体笔直地向前仆倒。
      “啊!”徐行忍不住惨叫起来,这不是疼的问题,这是脸面问题,这种摔法,老徐家祖宗三代的脸都要被自己丢光了!
      彼时坐在徐行旁边的刘元睿右手举着烤鱼,左手握着啤酒,背对着徐行根本无力救援,唐冉和乔涵跟徐行隔着一张桌子更是鞭长莫及。徐行闭上眼睛往地上扑,心里那叫一个绝望。
      但是……
      何昉就站在自己对面!按照传奇小说的笔法,何昉应该上前一大步,张开双臂,自己应该顺顺当当地投怀送抱啊!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与何昉两两相望,漫天飞起花瓣雨……徐行的四核大脑又开足了马力,在零点几秒的功夫已经把情节编排好了,有场景有镜头,有灯光有音乐。
      只要……
      男神快出现!
      砰!
      徐行结结实实地扑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剧烈的撞击震得他胸腔都在隐隐作痛,膝盖和手肘部传来的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在他还晕晕乎乎的时候,他听到哗啦哗啦拉开桌椅的声音,听到有人急切地询问声,感到有人抱住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撑起来,那双手臂从后面绕过来搂着他的腰,他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那人宽厚的胸膛上,从后背传来温热的感觉,徐行甚至能隐隐听到砰砰砰的剧烈心跳声。同时,他还感觉有人拍拍他的脸颊,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徐行徐行,说句话嘿!疼么?”
      “疼……疼!”徐行在一片天旋地转中下意识地回答。
      “嗯,疼就好,疼了你才长记性!”刘元睿一边说一边给徐行擦去满手的灰土。
      “就是!你着什么急?”唐冉双手扳着他的脸,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你小子倒是把脸保护得挺好!连点灰都没沾上……”
      “走路看道!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乔涵蹲在地上撸他的裤脚,嘴里嘟囔着,“你膝盖肯定紫了!”
      “嗯……”徐行眼眶里乱滚的是疼出来的泪,也是幸福的泪。
      在身后抱着自己的,一定是,也只能是何昉!

      大学宿舍都是架子床,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铺,刘元睿提议,不如把刚刚放满了烤肉和啤酒的桌面清理出来让徐行躺上去休息休息。何昉低头看看靠在自己怀里拼命摇手说“不用”的徐行,不由得绽开一抹笑意:“别折腾了,那桌子上全是油……他用不着躺,抹点儿药油就好。”
      “嗯嗯,我要去抹药油!”徐行虽然还有点儿晕乎,但是抓重点还是抓得很准的。
      “这样,你们先吃着,我带他去上点儿药。”何昉扶着徐行,低头问,“能走么?要不我给你把药拿来?”
      必须能!就算爬,也能爬下楼去!
      “别了!”徐行快速抢答,他的大脑在某些时候可以达到银河计算机的运算速度,“我还是跟你下去吧,那药油挺味儿的,一会儿他们都没法吃饭了!”徐行笑出一脸的真诚,“再说,也没那么疼。”
      “徐行!”何昉笑得还真是好无奈,“你倒是不怕药油味儿呛了我?”
      徐行尴尬地笑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应该怎么解释。
      刘元睿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行么?建筑系的宿舍在楼下,你能走下去么?还是让何昉把药油拿上来吧?”
      “没事!”徐行感激地说,站起来,故意抖抖脚,展示一下自己的“无恙”,他觉自己的胸口都是滚烫的。他想到在家乡,父母曾经为了一个项目送出去二十万,还感慨“真是值了”,可现在,不过一顿百来块钱的宵夜……
      徐行虽然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生真的有可能全盘改写!而何昉,他会是自己前行的理由、动力、乃至目标。
      再活一次,真好!

      何昉在徐行身后跟着,看他慢慢地往前走着,突然间很担心,这一身伤,他后天怎么参加军训呢?而且,看起来他一定很疼,那一眼眶的泪,泫然欲滴!
      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忧虑纠缠住的何昉下意识地紧走两步,揽住徐行的腰,微微用力支撑着,手掌在贴上的一瞬间就感觉到徐行整个人都僵住了,掌下的肌肉紧绷绷地较着劲儿!
      “嗯?怎么了?”何昉诧异地问。
      “哦,没事,就……就是吓了一跳!”徐行结结巴巴地说,拼命低下头掩盖自己红透了的脸。
      真……他妈的太幸福了!
      何昉的宿舍在三楼,徐行艰难地挪进去时,眼睛里一阵热辣——上辈子,自己走进这间屋子还在……好久以后。
      “你坐好了啊,我去小白那屋给你找药。”何昉小心翼翼地扶着徐行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转身去翻自己书桌的抽屉。
      徐行满心都在腹诽:为什么大学宿舍要改成这种上床下桌的架子床?这简直太不科学了、太不浪漫了、太不方便了……要是以前的那种上下铺的架子床,要是何昉正好睡下铺,自己……完全可以滚进何昉的被窝里去了呀!
      心里荡漾得一塌糊涂的徐行捕捉到了何昉的话尾——“去小白那屋给你找药”!
      他扭头看到何昉从抽屉摸出一把钥匙,不由得问:“你…… 你有白……”他把“白以辰”三个字咽回去,接着说,“白……学长屋子的钥匙?”
      “有啊!”何昉坦然地说,“他还有我们屋的钥匙呢!偶尔我们屋有人回家时他会来这儿睡。你等会儿,我去他那儿找药。”
      何昉洒脱地走了,留下徐行醋浪滔天,生生把自己腌成了四川泡菜!
      你们……拿着对方房间的钥匙!
      你们……偶尔睡在一起!
      你们……睡在一起!
      徐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睡在一起”这个让他抓狂的词上!全然不顾“睡”的方式方法!
      白以辰,我咬死你!

      何昉拿着半瓶红花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徐行坐在那里满脸狰狞地磨牙,他想,这是疼的,这一定是疼的!莫名的,何昉心里抽痛了一下,他觉得这小子坐在那里,忍着全身的疼痛,那副小样子坚强而惹人心疼、好笑又让人无奈。
      “徐行!”何昉站在徐行跟前,声音放得很柔,“很疼么?”
      徐行抬起头,已经很晚了,暑假的宿舍楼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徐行在砰砰砰的心跳声中望着何昉,看到何昉低垂的发帘下一双星目中带着淡淡忧虑和浓浓的关切,他看到何昉宽宽的肩,想起刚刚靠在上边时那种温热厚实的触感;想起何昉身体上那种淡淡的,混着轻微汗味和肥皂味的气味。
      干净清冽、温暖柔和。
      那味道太熟悉了,那是他在梦中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只是……
      他记得,不久之后,这种干净的味道里会混进CD的香水味,甜腻而刺鼻。
      徐行眯了眯眼睛,一片酸痛。
      “还……还行,不算太疼。”徐行坐在椅子上仰望着何昉,就好像前几天在宿八的门口,他坐在旅行箱上仰望着何昉。
      上辈子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何昉面前是个失败者!他曾经在无数个不眠之夜一幕幕地回忆自己与何昉之间发生的事情,也许所有错误的源头,就是最初的胆怯。
      此生,在来H市的飞机上,他一次一次地细数自己和何昉之间的那九次机会,他自信满满地相信,他一定会把握好每一次机会,他甚至步步为营、精心策划好了每一个步骤。
      但是现实永远是场残酷的玩笑,他所有的计划都在一场场洋相中一败涂地!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自己与何昉之间的进展,就在这一场场洋相中飞速发展!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徐行哭笑不得却又幸福无比。
      现在,坐在何昉的宿舍里,就这么直直地望入何昉的眼底,清楚无误地看到里面满满的担忧,他突然很想哭。不知道是哭自己的曾经还是哭自己的未来。
      “那么疼啊?”何昉发现眼前的少年红了眼眶,眸子藏在一片晶灿的水雾之后,“我轻点儿揉,你忍忍。”
      “不疼!”徐行低下头,真的不疼!如果一个人曾经体会过“心碎”,任何疼痛对于他而言都会微乎其微。
      “行,那把衣服脱了吧!”何昉倒了一点红花油在掌心用力搓热。
      “脱……衣服?”徐行脑子里的那一点点风花雪月的小伤感立刻荡漾得涓滴不剩!
      何昉一扬眉,浓重的眉峰挑进两鬓,带出一身的俊朗。徐行立刻手脚颤抖地开始扒自己的T恤衫,这衣服,要怎么脱才能脱得帅气脱得潇洒脱得让人过目不忘呢?
      “算了!~”何昉看徐行手臂微颤,慢慢腾腾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疼得已经举不起手来了。于是抽过一张纸巾,把满掌的药油抹掉,说,“你别费劲了,我帮你脱!”
      这,必须是最帅气、最潇洒、最浪漫、最旖旎的脱法!徐行简直要陶醉了。
      何昉的动作很小心,他轻轻地把徐行T恤衫的下摆卷起来,露出青紫的肩胛,这里已经肿了,皮表的温度很高,何昉皱皱眉,这个程度的瘀伤揉起来会很疼。
      “会很疼,你忍着点儿!” 何昉慢慢扶高徐行的手臂,把T恤衫脱下来,把再次沾满药油的手掌轻轻覆在徐行的肩胛上,清楚地感到掌下的人浑身一颤。
      “疼?”
      “不疼!”
      徐行说的是真话,他真不是觉得疼,他那是激动的,是幸福的,是……夙愿得偿以后的亢奋!
      “那我揉了啊!”何昉轻轻按压下去,他不敢太用力,手掌几乎是轻柔地压在徐行的肩头,一点点用力,从瘀伤的外沿逐渐向中心处按压。徐行敏感的背脊能感觉到何昉宽大的手掌,微微粗糙的指尖划过皮肤表面种有种沙沙的,痒麻的感觉。那种感觉一旦真实无误地传递进心里,徐行所有的“绯色”幻想突然间全都灰飞烟灭了!他的大脑里一片澄明,他不念过去不想将来,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用全部心力去感知何昉的手,带着无边的温暖,带着无穷的力量,带着……让人痛彻心扉的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何昉……”徐行轻轻说。
      “什么?”
      “没,没什么……”徐行勉强地笑一笑,颤抖着说“很疼,真的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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