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民国》郑斐

39、不能

　　菜刘去弄韩承肆随身副官和近侍的名单去了，我一个人守在好味居附近，本想进去，可韩承肆的随行护卫实在是严密，竟没有一点缝隙，我不敢冒险，只好在外头等候。
　　晚上八点半，一行人终于从好味居出来，先是个矮个子军人，低了头遮挡了颜面由近卫副官护着快步上了车，之后才是韩承肆。
　　卓成紧紧跟在他身后，做了刚才那个近卫副官一样的事情，所不同的是他没有跟韩承肆一起离开，而是由其他副官做了驾驶室副坐。
　　送走了韩承肆，他重复进去饭店，在里头待了大约一刻钟，才独自一人上了小汽车，沿着韩承肆离开的方向，绝尘而去。
　　我的手心里湿成一片，卓成走了都有半小时，我才从藏身的暗处一晃而过。
　　照这样推断，他即便不是韩承肆的副官，也会是他的贴身近侍。
　　看他办事的模样以及在韩承肆身边的随行位置，他应该很得韩承肆信任，而这一切，没有三五年是做不到的。
　　我救他的时候，不过是区区一年前，他随着军医去山崖采药，救了跌落谷底的他。伤好送走他之后一个月，韩珪便开始攻打苏淮。
　　如果，他是韩承肆的人，而后来主攻苏淮的人的确是韩承肆，那么，致使苏淮大面积败落的那份机要布防文件的丢失，是，是不是，与他有关？？
　　我的脑袋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一捆炸药，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试图回忆一年前，战争发生之前的事情。图纸丢失，不翼而飞，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当我知道图纸被盗，我已经救了卓成。
　　他说他是放春假来写生的大学生，攀岩的时候不甚踩落石头，跌到谷底。那座山，的确经常有攀岩爱好者光顾。
　　他的伤势不重，不过小腿骨折，我想送他去医院，他不肯，只说在市里定了旅馆，央求我送他去那儿便可。
　　我每日去照顾他，从家里熬了鸡汤做了饭去看他，他气质很好，谈吐不俗见识广博，一点点青年学生特有的清高自傲。
　　可是一旦认定了人，熟悉起来，便又耍赖痴缠，没个正形，爸爸被图纸丢失的事情缠身无暇顾我，却不知道他的女儿在那一个月，将保存了十八年的一颗真心，就这样丢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如果，卓成真的是韩承肆的人，如果，图纸被盗，真的同他有关，那他是怎么受伤的？他为何还肯这样光明正大的接受我的照顾和治疗，整整在宛城住了一个月才走?
　　如果他真的跟图纸被盗有关，他离开宛城不过一天，韩承肆便开始攻打苏淮，时间上挨的这样近，怎么来得及？
　　手上不长的名单，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根本没有卓成的名字，而我同他一直到告别，他都叫我馨薇，这名字一直伴随我到十二岁，过了‘留头’，才改成了和馨，意欲万事大和。
　　如果他跟图纸失窃没有关系，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名？？
　　回到姜堰，已经是正月二十过了。
　　我按照事先说好的，进了城先去了咸福斋，是个不不大不小的客栈。同来碰头的人接了头，关上门，我一路上强撑着的精神像是坍塌的砖瓦一样分崩离析。
　　我一直想着，这一路上一直想着最后一眼看到卓成的那个背影。我跟了他好几天，一直跟到他随着韩承肆离开，我想相信他，相信他同我一样，是爱我的，可是，每当我这样说服自己的时候，往事连同看见的一切便出来作怪，借口虚弱的连我自己都不忍说出口。
　　趴在床上，眼泪无声的掉落，我痛的不能自已，只能死死咬了唇不肯哼出一声。
　　我该跟着他去的！既然已经到了榆夏的地盘，为什么，不跟着去，找到他，问个清楚？？
　　我也曾这样冲动过的，真的。
　　可是，我的身份那样的尴尬，那样的让人说不出口。
　　我努力的握紧拳头，阻止自己想离开的疯狂。我想去找他，即便是他以那样残忍的方式背叛了我，我还是想找他，我想知道真相！
　　我，我真的很想他！
　　身子不由自主的从床上爬起来，我的心不受控制，蛊惑着我一步一步往门口挪。泪水，溢出眼眶，大颗大颗的砸下，我想抓住什么来阻止自己，我想做些什么，不，我不能离开，不能，可是我的双腿却不听使唤，一直走到了门口。
　　终于碰上了门把手，冰凉的触感激的我身子一颤，我猛地甩开门把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不行••••”
　　眼泪，无声的坠落，将我痛苦的灵魂淹没在汪洋大海。
　　“何和馨，停下来，停下来！”
　　我痛苦的蜷起双腿，将自己迈进无边的黑暗，不得救赎。
　　做了一夜的梦。
　　微微睁开眼睛，窗外一轮明月孤单一人于冷空中，照的窗前一片白霜，床头的西洋闹钟寂静无声的行走着，才三点半。
　　全身都不舒服，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咽口水都痛；下腹处一直隐隐作痛，晚上闹腾过的肠胃，这时候也来凑热闹，跟着一抽一抽的疼，我抬起手摸了摸额头，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就在动弹的那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身后有人！！
　　一个翻身翻下床铺，借着月光，却是让我大吃一惊，云亦帆躺在我睡过的位置后面侧身而眠，我这样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他枕了自己的手臂，眉头微皱，看起来睡的不是很舒服的样子。被子才搭到腰，露出他青灰色的军裤，只领口微敞，军装胡乱搭在另一边。
　　我愣愣的看着他，一颗心没有理由的尖锐的疼，曾经无比熟悉的容颜，如今映在眼里，却这样陌生。
　　我以为，他至少是明天才会派人来接我回家。
　　在地上跪了半响，我默默站起身，不明白他为什么三更半夜睡在这里。重新上了床，我本不想动他，但是看他紧皱的眉头和蜷缩的手臂，终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只好伸手抚上他的手臂，想让他睡在枕头上，解放手臂。
　　谁知我才碰到他，电光火石之间，我身子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我已经平躺在床上，男人钳了我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戒备的看着我，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直直顶上了我的太阳穴。
　　“大少，”
　　我无奈的唤，这算不算多管闲事的下场？
　　云亦帆眸子逐渐清冷，看起来已经从睡梦中回神。他沉沉的看我，目光幽暗，一片平静，我难耐的动了动手腕，“疼！”，语气微娇，男人好看的眉眼狠皱三分，收了枪，翻身躺在了我身边。
　　月凉如水，明亮而皎洁，窗前的白霜越发的推进。我心里有愧，转了身背对着他，没办法这么快就面对他。身后沉默许久，一只手横过来搭上我的腰，如往昔一般将我拖到胸膛上，男人坚硬的下巴在我头上蹭了两下，一点一点回复平静。
　　呼吸声逐渐均匀，微凉，是我熟悉的感觉。云亦帆逐渐陷入熟睡，偶尔一两声鼾声，我抬起头默默看他，眉眼下那抹黑青淡淡的，我离开快一个月，他很忙吗？
　　脑海里恍惚有猜测，我不在的日子，他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睡觉，所以我一回来，他在我身边才睡的这样的熟？
　　我怔怔的看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上一个念头。
　　“云亦帆••••”
　　未及思索，我魔怔一般的开口，却在听见自己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后，将后面的半句话牢牢的关在了牙根之后。
　　你，喜欢我吗？
　　如果他说了他喜欢我，是不是能阻止我那个疯狂的，想抛弃全世界去找寻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身影的念头？
　　我原来这么卑鄙！
　　有眼泪涌出来，那么痛，忽然发丝微动，微凉的唇，带着微凉的气息，一点一点蹭上来。
　　我僵在原地，任由男人一路吻下，我的眼眸，我的鼻子，最后吻上我的唇。
　　男人的吻逐渐深入，带着动情时特有的情欲的味道。
　　他在我耳边微微的喘息，冰冷的身子，却有逐渐灼热的吻。那句话，阴魂不散的绕在我牙关上，同他唇齿交缠，我呆了一般扬起头看他，面前的面孔渐渐模糊破碎，又一点点拼凑完整，同他截然不同的单眼皮，坏坏的笑。
　　“馨薇，等我来娶你。”
　　也曾这样吻过我。
　　我像是久睡的人突然从梦中惊醒，惊惧的抬了手推拒在男人胸口，男人停了一下，抬头对上我的眼眸。
　　“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
　　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我颤抖着，哭着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可以利用，只有感情不可以！！不可以！！
　　“对不起！”
　　顺势而下抱住他的腰，我埋在他胸口哭的像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我，我只是想我爸爸，云亦帆，对不起，我只是难受••••”
　　我嚎啕大哭，在他面前第一次失态，一直到坠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