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民国》郑斐

3、婚礼

　　我一直在云家等到第五日，憋着劲想见见传说中南地三巨头之一的老狐狸云项申，还有我那位可亲可敬的丈夫大人，只可惜，人没等来，倒是等来一身新嫁衣。
　　我愣愣的看着二太太，一边床上，放着的是我后日过门要穿的喜服，偏粉的红，布料上等，上头贴了无数金线宝石什么的，亮闪闪的，准备的倒是隆重，只是，
　　“您刚才的意思，是说，要我后日，一个人拜堂吗？？”
　　我诧异的看她，她刚才满脸笑容语带欢喜，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二太太脸上的笑容浅了些，站起身抚了抚我的肩，抱歉道，“本来这婚礼，应该是等到亦帆回来跟你举行，只是司令跟亦帆临时被绊住了手脚，一时半会的回不来，让你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司令昨儿打了电话来，就先拜堂，横竖都是家里人，也没什么好觉得不好意思的，等日后亦帆回来，叫他给你赔罪，可好？”
　　我胸口一阵堵，父亲的武器研究室已经准备妥当，这样急匆匆的拜堂，不过是怕夜长梦多，想早一步占为己有罢了。
　　让云亦帆给我赔罪？我算哪根葱？我不过是个人质，姨太太丈夫什么的，还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司令想的很周到，既然二夫人这样说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吧。”
　　我裂开嘴笑，满不在乎的样子，二夫人一愣，大约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抿唇笑了笑，出了房间。
　　拜堂那日，宾客来的并不多，大多都是云家亲眷好友。我穿了喜服蒙了盖头，由喜娘搀着一人手执绣球拜天地。临起身的时候，我听见耳边有女人尖锐的嘲笑声，腿一僵，我狠狠的握住拳头任由指甲刺破我的手掌心，微微快喜娘一步，自己个儿站起身。
　　司仪高唱礼毕入洞房，我被人扶着走进房间，喜娘念叨着说了什么，然后又喂我吃了汤圆，不紧不慢的说一声‘二姨太，给您掀盖头’，眼前随即一亮，露出仆妇淡漠的脸庞。
　　人渐渐走光了。我木然的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道几点钟，觉得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
　　转过头，身后簇新的床单被罩，一色的粉红色，就连床头贴着的喜字，都是粉红色！我突然发狂的转过身去掀床单，又狠狠一把扯掉喜字，在手心里不顾一切的撕碎揉烂，大颗大颗的眼泪倾泄而下，我猛地抬起手，张口咬上手背。
　　“何和馨，不要这样，”
　　唇齿模糊间，我委屈的呜咽。这才是第一天，我若就哭就闹，日后漫长枯寂的岁月，还要怎么捱过？
　　“何和馨，你是何谚关的女儿，何谚关没哭过的，你也不能哭！”
　　我一把擦了眼泪起身，洗手间里，所有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我按照新婚夜的节奏，按部就班的洗面，卸妆，泡澡，养发。等我再出来，月上中天，床头小巧的闹钟滴答一声，刚好指向二点钟方向。
　　我将粉红床单被罩全部叠好，放进衣柜，然后铺上自己原来的白色床单，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爬进被窝躺好。我强迫自己对自己微笑，然后低声道‘何和馨，晚安’，闭上眼睛。
　　可是，我唯一没能控制得了的，那一滴眼泪，明晃晃的，就那么从眼角划出，滴落枕头，消失不见。
　　第二日我起的很早，挑了一件月白绣梅花的旗袍穿，带了珍珠耳坠。
　　给各位太太敬茶的时候，二太太看我的眼光似是满意，喝了茶，从桌上拿出个小盒子递给我，算是给我的新婚贺礼，其他太太则是给了红包。正巧亦诗从楼上下来，看见我，不欢喜的走过来看了我几眼，凉凉道，“有些人，就是没心没肺，大哥都不在，还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
　　我眨了眨眼，低头看一眼自己，“三小姐说的是，正因为大少爷不在，我更应该好好打扮，这才有新嫁娘的喜气，好讨夫人们的欢心。”
　　说罢，我朝着亦诗扬了扬手里的红包，笑的无赖。亦诗脸色一急，嘴唇动了动，大约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恨很的跺了跺脚，扭身往饭厅去了。二太太随即招呼各位去吃早餐，我跟在她们身后，肚子里笑的肠子都打结。
　　我早就猜到亦诗今儿早晨一定会找我茬看我笑话，所以为了避免早起神情倦怠眼眸浮肿，我大清早五点钟就起来，泡澡敷面膜，然后上妆修饰，为怕脸色不好，我还特地喝了一杯红酒，这才有如今这样粉嫩的好颜色。
　　跟着夫人们走到桌边，我在亦诗对面坐下，她还在瞪我，气鼓鼓的，我低了头，面无表情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借着张口的空档难以自制的扬了扬嘴唇，不动声色的暗爽。
　　小丫头，想跟我逗？？
　　你还嫩点！！
　　大约是在我这里没讨到便宜有些不服气，接下来几天，亦诗越发的来劲，我喝茶，她讽刺我举止粗鲁，配不上她大哥；我吃饭，她讽刺我没见过好东西，配不上她大哥；我出去逛街买东西，她讽刺我没有品位，将我新入手的连衣裙挑剔的一塌糊涂，末了，故意转过身转一圈，让自己身上粉色及膝娃娃裙悠扬起舞，得意洋洋，“何和馨，你若是肯请教我，我教教你怎么穿衣服啊。”
　　我别她一眼，提了被她弄皱的连衣裙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大红苹果咔嚓咬掉半边，笑眯眯的抬手掐了掐她水嫩仙灵的脸蛋，“三小姐，你这样好的眼光，还要教我，看起来是早早暗中准备好了，恩，可以嫁人了！！”
　　亦诗一呆，我已经松开手转身上楼，身后冷寂了三秒，然后果断传来云亦诗小姐的狮子吼，“何和馨！！我跟你没完！！”
　　日子，倘若就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逗逗天真跋扈的小姑子，伺候和善安静的婆婆们，再加上二夫人按规矩每个月给我的五十块的零用钱，可以让我出去放肆的花天酒地胡吃海喝，这日子，过的还是相当舒心的。
　　只可惜，拜堂五天之后，我的丈夫回来了。
　　我规矩的站在二太太身后，跟着她们迎接男人回家，面前两个戎装军人，前头一个是云项申，个头稍矮，大约能有一米七的样子。身后跟着的男人身材高大削瘦，青灰色军帽压的很低，看不清眉眼，余光打量，应该不差。
　　可是他身上的气势好足，冷而硬，薄薄的唇淡漠的抿在一起，刀锋一般的棱角。我纵然离他远，心却还是没来由的抖了抖，抬头去看他，正巧他也看过来，眼神寒冰摄魄般无情，夹杂了说不清的似杀意的东西，压的我心头发虚，控制不住的低头躲开了他的注视。
　　好吧我记住了，这男人不好惹，以后要绕道走！
　　我使劲的低着头，刻意忽略自己的存在，众人进了客厅，云项申还没落座，忽的转身看向我，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唇角，“你，就是何和馨？”
　　我心里小小的不情愿，咬了咬唇，笑着抬起头应了。他深深看我，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又问候了我父亲，我心里的小人肆无忌惮折腾，嘴上却还是甜甜的应，“您说的是，若是父亲能来，当再好不过。”
　　如同平静的水面上丢了石子，泛起小小的波澜，随着石子沉底，水面又回复冷寂平静一般，自那日匆匆见过云亦帆，我就再没见过他。
　　他好像很忙，云项申的军队大半都在他手中，整个广安布防都由他亲自操作。我的房间在楼梯口，离他的书房很远，可是每天回家，他必须要要经过我的房间，咔咔作响的军靴声，不管他多么的放轻脚步，就那么奇怪的，只要他回来，我必然会被惊醒。
　　他一次都没有来过我房间，也没有私下找过我，即便是平时得见，也当我不存在。亦诗大约是称了心，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过几次，可是见了云亦帆，她却老老实实的，连上前接近都不敢。
　　一日晚饭前，家里来了客人，云项申和云亦帆都在前头陪着，我和亦诗在后头坐等开饭，小丫头一直盯着云亦帆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连我这样光明正大的看她，她都不知道！百无聊赖，我碰碰她的手指，拿下巴指了指云亦帆，“我以为你很喜欢他的？”
　　亦诗瞪我一眼，不高兴道，“你胡说什么？”
　　“就是啊，你那么喜欢他，变着方的跟我掐架，不就是因为我嫁了他吗？可是现在他回来了，人就在你跟前，你却离他八丈远，连说话都哆嗦。云亦诗，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胆子小，怕他！”
　　亦诗脸爆红，才想吼，可碍于前厅有人，咬了咬牙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我才不是胆子小！”
　　“那是什么？”我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不知道云亦帆喜欢吃什么，可是前天晚上吃饭，你说老实话，那碗冬菇汤，是不是云亦帆的最爱？”
　　我其实不喜欢吃蘑菇，看没人喝，所以就只打了汤没打蘑菇，小丫头就为这个跟我杠上了，气的脸红脖子粗，死说活说就是不准我喝，生生糟蹋了一碗好汤。
　　“你拦着我，是怕我喝完了那碗汤，云亦帆没的喝，还是，其实你想给他盛烫，却没想到被我抢先一步对不对？”
　　亦诗眸子一跳一跳的，死死瞪我，好大会儿，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笑死人了，我是嫌弃你喝汤没规矩，喝的乱七八糟的，惹大哥厌烦！！何和馨，拜托你以后优雅点行不行？”
　　说罢，正巧前厅客人走了，众人过来用饭。我淡淡扬了扬唇角，也没反驳云亦诗，只是吃完饭跟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很好心的在她耳边飘了一句，“云亦诗，想讨好云亦帆还不简单，他喜欢，你就照着方子给他再熬一碗冬菇汤，不久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