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声音》血腥蓝

4、[四]

　　[四]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坐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摇摇头下了床，推开房间的门，客厅里……没人在。视线习惯性的停留在沙发上，靠枕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完全不似有人呆过。摸摸电视的后坐，凉的，应该是很久没被打开了。

　　……奇怪……家里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啊？为什么会有这些举动呢？……大概是睡昏了吧。我摇晃着到厨房弄吃的，胡乱塞了几口面包，拿起书包就出了门。

　　坐在车上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地飘出去，久久停留在远处那片宁静的海。
　　……连成一片的蓝色，让人的心也平静下来。
　　真的很美。
　　望着窗外出神，一个不留神，已经到了第28站，而我要去学校，得在27站下车。
　　急忙按下停车铃，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29站。
　　有些懊丧，看来今天迟到定了。我从前门下车，对司机说了声 “Thank you.”
　　跳下车转身就往反方向奔。第一节是英语课，再怎么迟到也得赶到，因为我想确认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自己也弄不清。

　　总算奔进了教学楼，一边喘着气一边向教室靠近，急匆匆奔到门口向里面望去，一个长头发的美女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她看见我，微微一笑，说了声 “Come in.”
　　我不认识她……
　　我有些困惑，走到座位坐下。海莎远距离向我摆手做鬼脸，好像在说“又坐过站了？”

　　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老坐过站了？！
　　抬头看黑板，上面写着大大的 “Alice”。
　　“从这节课起我就是你们的英语老师，Just call me Alice。”

　　★★★★★★★★★★★★★★★★★★★★★★★★★★★★★★★★★★★★★★★
　　一打下课铃，海莎就跑过来，笑着和我打招呼。
　　“……怎么又换老师了？！”我抱怨着抽出下堂课要用的书，重重扔在桌上。
　　“不好么？这次是美女啊！”海莎仍然笑，这丫头，好像从来没有烦恼。
　　“美女是养眼，不过这课上的实在是糟糕，简直误人子弟。”

　　“那当然，人家充其量师范毕业，怎么能和在美国长大的人比。”海莎见我不喜欢那老师，反而笑地更开心。她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在美国长大的……
　　“你说谁？”我问。

　　“……L啊……”海莎看着我，嘟起了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
　　“……L？那又是谁？”我问。
　　海莎盯着我看了好几秒，又伸出手来在我面前晃了晃。“喂……你不是吧，睡糊涂啦？L啊……教了我们一个星期的老师。”
　　“哦，他啊。”我淡淡地说。脑子像要裂开来一样疼，我习惯于不动声色，所以只是咬牙忍着。说实在的……我竟然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从美国来的英语老师，几乎没印象，记忆似乎裂了道口子，一星期前的事情一片空白。

　　☆☆☆☆☆☆☆☆☆☆☆☆☆☆☆☆☆☆☆☆☆☆☆☆☆☆☆☆☆☆☆☆☆☆☆
　　……温习到半夜出来倒口水喝的时候，又习惯性地向沙发上看了一眼。理所当然的，空空如也。……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似乎那沙发已经归属于某个人，而那个人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现在，他却不在，不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那是谁……？

　　在我的记忆里不该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爸爸？妈妈？姐姐……？都不是，那些人都没这么重要。
　　很重要。但是我竟然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既然想不起来又何必勉强自己去想，简直是自寻烦恼。即便再重要，既然我记不起来就有我自己的道理。我摇摇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一眼看见一盒巧克力奶。

　　……奇怪，冰箱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大概是姐姐买了没喝完的吧。
　　我随后拿出一瓶可乐倒了满杯，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到肠子里。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
　　我的心忽然咚咚狂跳起来。
　　……这么晚了，现在敲门的会是谁？……
　　老爸老妈都有钥匙……会是姐姐么？……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大风夹杂着清新的泥土味迎面扑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沙子吹进了我的左眼，很痛，流出泪来。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清冷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细瘦的身影。
　　身不由己，我上前一把搂住了他。
　　“……咝……”他发出小小的呻吟。“月，轻点，膀子……”
　　我松开手，茫然地望着他。一头乱发，黑的夸张的眼圈，苍白的皮肤……他是谁？我认识他么？

　　“你是谁……？”我问。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么？”他笑了，显得有些诡异。“你听过海的声音么？”他忽然问。
　　“海的声音？”
　　“是啊，我带你去听。”他转身，抄着手向前走，我跟在他身后。他走路的时候微微驼着背，步子悠闲但是步速挺快，没有左看右看，只是向着一个方向走——海的方向。
　　……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难道我经常和他一起走么？……

　　我略微低着头看着地面，思考着这些完全无解的头痛问题。一路上我们都很安静，默默无语。

　　◎◎◎◎◎◎◎◎◎◎◎◎◎◎◎◎◎◎◎◎◎◎◎◎◎◎◎◎◎◎◎◎
　　“就是这里。”他终于停下来，转身对我说。
　　我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虽然居住的城市边缘就是海，却从来不曾在这样的子夜来到海边。说实在的，近距离看海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们到堤岸上去吧。”他说着又往前走，我只是跟着，不说话。

　　他坐下来，蜷起腿，用手臂环着膝盖，很小孩子的坐法。让人觉得……他很没安全感。
　　我在他旁边坐下，手撑着地，望着视野无限开阔的海。一阵阵带着腥咸湿气的风吹在脸上，很有寒意，但我并不觉得冷。
　　光是看着面前的海，心就格外的沉静下来。几分钟过去了，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用同一个姿势坐着，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到底在看着哪儿。

　　我也不指望他说话，于是也望着前方，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潮水一波波地涌过来，拍击着地面，刷刷……
　　每次退潮，白色的沙滩上都会留下一些新鲜的贝壳，从堤岸上看去只是零星的白色碎片。

　　时间在这里凝固。竟让人心生这样的感觉……好事这一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多好……

　　☆☆☆☆☆☆☆☆☆☆☆☆☆☆☆☆☆☆☆☆☆☆☆☆☆☆☆☆☆☆☆☆☆☆☆
　　“我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有好几晚都来到这里，就这样听着海的声音。”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开口了。
　　我转头看看他，他把下巴埋在臂弯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整个额头。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寂寞。月……你知道寂寞的感觉吧？”他盯着海，问。

　　……寂寞的感觉？……我不知道。
　　他说来这里听海的声音。可是海有声音么？无非是浪拍击沙滩的声音。
　　寂寞这种感觉太空泛……我又怎么会了解呢？
　　“你认为我应该了解么？”我反问。

　　“你是知道的，只是你自己没察觉到。”他浅笑了一下，回答到。“你觉得不在意，于是掩盖过去，欺骗自己，隐瞒自己的感觉。其实你比别人更在意。”
　　……我……在意么？
　　我到底在在意些什么？……

　　“是你杀的吧，你的父母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