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3夜 魔女的颚门（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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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八条早该想到的，宁大义长得这么威武雄壮，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宁大义竟是那么大的一个官——煌帝国的前任大将军，领兵的最高统帅，这职位多由贵戚担任，掌握政权，在朝堂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那被她拿去垫桌脚的牌子正是曾经号令千军万马的军符。
可宁大义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卸甲还乡，无论这职位多高，他手里的兵权也该还给皇帝才对。
胡八条就这严肃的问题问了宁大义，她才知道原来这军符本就有两块，一块明黄的在皇帝那儿，一块翠绿的在他手里，早年煌国的江山都是他们俩领兵打下的，两块军符皆可发号施令，但建国后，宁大义自问没有治国之能，甘为臣子，他的军符也就慢慢失去了作用，只是当个信物。
胡八条懂了，原来这军符是个摆设，根本不顶用……哦不，至少还能垫桌脚。
宁大义抽口旱烟，说着说着又没话说了，他对着月亮长吁短叹了好半天，说多了过去的事也让他开始感怀了起来，同样也在认真思考着练白德向他说的事儿——
“宁将军，我此番不仅是以煌国太子，更是以您故人之子的身份前来，望宁将军顾念与父皇的往日情分，随在下回京。”
这话说得不错，但连胡八条都听出了这朝廷一定是出了事，不然怎么会时隔快二十年才想起宁大义这块快放老了的萝卜。
也正如她所料，练白德随后便道出了实情，说是如今朝堂暗流涌动，平南王耿茂屡次犯上，其心可诛，奈何其手中实掌兵权，而最近两年他对外私派亲信来往边境接触天华其他两国，对内蛊惑朝中重臣尤其是一拨老将，而其原因正是出在当年忽然卸职的宁德中、也就是现在的宁大义身上。
当年这事虽也是有功高震主、被皇帝故意收回兵权的原因，但宁德中确实毫无夺权谋利之心，倒也干脆随了皇帝的心，带着妻女还乡，但如今耿茂却旧事重提，更是将皇帝说成忘情背义之徒、无德无能之辈，还捏造了宁德中一家早在离京之时被下令暗杀一事。如今朝堂上的重臣皆是当年一起出生入死打下煌国天下的兄弟，本就对当年这事颇有微词，如今被耿茂一挑拨，对当朝皇帝更是不满。
“为今之计只有劳烦宁将军出面，无需费上一兵一卒，耿茂的诡计便可不攻自破。”——这就是练白德来找宁大义的真正目的。
胡八条把整件事听完以后傻了很久，明明昨天还是种地耕田放牛喂猪的普通老农，今天就忽然被告知他其实可以去拯救一个国家，她有些消化不良也是难免的。同样的，她对这件事也没法儿下个定论，但她知道自己那仍在月亮的爹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小玉啊……其实……”宁大义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没有说完一句话。
胡八条见他这样干脆起身进房，见后面噤了声又转头对他说道：“这么晚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不然明早怎么上路？”
宁大义一听，咧开嘴就笑了，堆了满脸的褶子：“好、好，这就去。”
胡八条无奈地摇摇头，她果然还是没法相信自己这么个接地气的爹曾经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宁大义上前摸了两把自家闺女的脑袋，此刻的笑容又颇有深意：“早些年那个算卦的说的不错。”
“啊？”胡八条莫名其妙得很。
“不瞒你说，其实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跟当时还没当上皇帝的那位许过娃娃亲。”
正要推门出去的胡八条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个卧槽，脚下紧跟着一个踉跄，眼看就又得啃一嘴泥。她干脆闭上眼，可没想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再次拦到她跟前，那带笑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了——
“小玉姑娘，这回可不是又走丢了什么吧？”
“……”
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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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一赶就是马不停蹄的好几天，好不容易到了煌国的京城，真是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他们就又快马奔进了皇宫。
只因为耿茂好巧不巧在这一天选择了逼宫。
说起来，胡八条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而此番仅是跟在宁大义身边做个小配角就已经被震撼到不行了。
所幸来的路上宁大义对胡八条说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对着翘起嘴角微笑就行，台词都不用背。
胡八条装淡定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只是她偶尔会瞅瞅现在的宁大义，忽然意识到到眼前威风凛凛、眼神犀利如鹰隼的男人才是他的完全体。
然后胡八条见识到了什么逼宫犯上、圣上岌岌可危、太后疑似被气到中风，然后身边的练白德一个高难度的、也不知道是轻功还是别的什么的功夫倏地拦到圣上面前，顺手再把要砍向他的剑反砍成两段。之后再一番唇枪舌战，宁大义带着她霸气上场，几个老臣几声“宁将军”后立刻老泪纵横悔不当初。耿茂大概也是在心里大骂卧槽以后做起了垂死挣扎，直到有人来报天华其他两国皆派使者来报，说耿茂私下派人游说他们，愿以事后奉上十座城池来换此番助他谋夺皇位，所以他们特来提醒煌国皇帝此人存有异心。这话一听完，耿茂两腿一软直直跪了下来，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彻底玩完了。
后面又是一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耿茂其罪当诛，这点毋庸置疑，但出乎胡八条意料之外的是，练白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砍下了耿茂的脑袋，那血点子溅在了他白净的衣服上，衬得他的微笑都变了味道。
胡八条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死法。她瞬时觉得自己的胃更疼了，直到回了她跟宁大义的临时住处都没缓过劲，但同时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天华的其他两国会出尔反尔卖了耿茂？
“你以为隔壁那俩皇帝是傻子吗？”退场后的宁大义敲了胡八条的脑袋，向她解释道，“与其跟豺狼做邻居倒不如和绵羊相处，他们也看出耿茂野心太大，而当今的太子练白德为人温和，他们又何必为了眼前的这点小利将头豺狼喂饱养大。”
“原来如此。”胡八条这才恍然大悟，暗叹自己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不过这回他们可都算是看走眼了。”宁大义摇了摇头，嘴里不忘吧唧两口烟卷，“咱这位太子爷可会扮猪吃老虎了。”
“啧，太子爷威武。”胡八条想起了殿上那霸气的一刀，揉了把胃，又不由赞同地点点头。
还好这练白德不在，不然听到宁大义这句评语非得哭笑不得，宁家父女俩似乎都喜欢将他往猪这牲畜身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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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煌国也慢慢开始回血了，可没想经过耿茂这一闹，老皇帝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临走前抓着宁大义的手哭得凄惨，“对不起”仨字儿翻来覆去地讲，定要宁大义留下来辅佐新帝，还扯着胡八条说起了当年，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宁大义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老友走得不安心，只得连声说着“你放心”。
胡八条偷偷地叹了口气，眼睛往后瞥了下，右边是练白德，左边是练红德，也就是之前她救下的那位李红兄弟，说起来这还是来京城后第一次见他。
胡八条正要移开视线，却没想那李红忽然紧紧地盯着自己，本就戾气重的一张脸，现在看起来更是吓人。
她忙回了头，不敢再看，却仍觉得如芒在背。
……
老皇帝过世前，宁大义恢复了本名宁德中，官复大将军，但刚从耿茂手里收回的兵权却仍捏在太子练白德的手里。
宁大义告诉胡八条，他其实心里清楚，练家需要他，仅仅是因为“宁德中”这三个字仍对朝堂旧臣有威慑，当然没可能会真放权给他，而这样一来，联系他们两家之间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结亲。
胡八条早被打好了预防针，现在再提这事也没了抗拒。
她到头来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嫁人什么的她其实早就想过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孩十六岁就有人上门提亲，她更没想过在这个世界找个真爱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在柴米油盐面前这些都是不靠谱的。她早以为自己的下半生就是随便跟个农户，凑活着就是一辈子，这不过现在凑活的对象换成了一朝太子。
宁大义也没有对胡八条晓以大义，末了只是说了一句：“小玉，说到底，还是委屈了你啊。”
唉，其实有啥委屈的，她还觉得娶她的那位才是受了委屈。
而胡八条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打第一面起，练白德就对她留了心，因为宁家有个很显著的遗传，嘴角下移几分有颗痣，男女老少都会有。
换句话说，其实打第一眼起，练白德就知道她是他要找的人。
胡八条把这件事好好琢磨了下，可越琢磨心就越凉，就跟脚底板下皇宫的瓷砖一样冻得人发抖。
所以说，有些事就是禁不起琢磨，胡八条也学乖了，干脆什么都不想。
……
之后，练白德跟胡八条求亲这件事就跟她的大姨妈一样，来之前毫无征兆——
“小玉，你可愿嫁给我，做我练白德的妻子？”
胡八条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男人的笑容依旧很好看，他拉过胡八条抱进怀里，他还说：“小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胡八条的回答依旧只有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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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白德登基之日亦是他与胡八条成婚之时。
宁小玉的名字也该写上皇室的族谱了，但直到这节骨眼，宁大义才跳出来说宁小玉其实还有个大名——
“玉艳？”胡八条对这名字嘴角抽抽，真是怎么看都别扭。
再加上嫁了人要随夫姓，戴着凤冠霞帔的胡八条在这一天从宁小玉变成了练玉艳。
唉，她觉得自己是彻底跟过去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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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胡八条觉得自己对当皇后这件事很没天赋，所幸练白德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待胡八条特别好，好到偌大的后宫仅有她一人，连宫斗都省了。
但这个男人是不是爱自己，她并不知道，就好比她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所有的事就像是这些月来她接受的宫廷礼仪一样，一板一眼，中规中矩。
而一切的改变是在成婚的第二年，胡八条她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写起来好爽、也不知道为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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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