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MAGI]亲爱的母亲》丸蛋

18、第18夜 不朽的国度（二）

　　胡八条做了一个噩梦，前一秒是刘小芸扛了两袋大、麻花，微笑着说隔壁点心店搞促销麻花白送，后一秒是那麻花辫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接过刘小芸手中的袋子，也微笑着说喂她吃，吃不完就把她摁水里。

　　她几乎是尖叫着醒来的，但又很快发现自己只是空做了尖叫的姿势，并没能真的叫出声，因为嘴上被个什么温热的东西堵得牢牢的，还一个劲儿的里面吹起。

　　这可把胡八条吓坏了，眼睛蹭得一睁，与自己所想的一样看到了一对近到不能再近的湛蓝眸子，此刻也超震惊地看向她。

　　两人相对无言一秒，然后便以“弹”——真的是“弹”的方式分开，还同时狂退三步。

　　胡八条本来也就是惊那么一下下，见自己浑身湿透也就缓过神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其实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做个人工呼吸什么的还是能翘起个大拇指表扬下的，可没等她扯个微笑说谢谢，那卷毛竟然更加惊恐脸地拿手背狠狠蹭起了嘴。

　　喂……她才是被吃豆腐的那个吧？！

　　胡八条气不打一出来，站起来先拧了两把自己的衣服，然后气势汹汹地走到那卷毛跟前，横眉竖眼地说道：“你蹭什么蹭呢？！再蹭我就再亲个十七八回上去！”

　　“……”卷毛震惊了，他短短八年的人生中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孩子，这脸不要起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可偏偏他这会儿也懵逼了，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有脸越涨越红，“你你……我我…………”

　　胡八条见他这模样，也觉得自己太无聊了，跟个屁大的孩子闹什么脾气，只是这话都已经说出来收不回去了。

　　她干咳了一声，正打算把话题再扯回那根萝卜身上，可没想边上忽然传来个捂嘴闷笑的声音，敢情还有个人在全程围观。

　　她蹭得再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个少年在边上笑得不能自已，竟是之前在大堂遇到的那个守卫小哥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大戏也就不追究了，可为什么他正拿在手里那个明显被啃了一半的萝卜会那么眼熟啊？而且……那可是生萝卜啊亲！要不要这么重口？！

　　黑发少年感受到了注视，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后把拿萝卜的手背到身后：“啊，你醒了呀？”

　　……不用藏了，拿出来吧，那个萝卜绝对就是她的那根吧？！

　　胡八条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心好累，她的人生为什么要执着于一根萝卜？

　　这么豁然开朗一下后，她决定给这俩小伙留一个潇洒的背影就此离去，可没想才走两步就脚踩挂下来的裙摆一跟头栽到了地上，她都听到边上那卷毛倒抽了一口凉气。

　　啧，太丢人了。

　　卷毛有担心地凑过来瞅瞅，这一跤摔得他都觉得疼：“……你没事吧？”

　　“没、没事。”胡八条嘴角抽搐，硬着头皮扒住门站了起来，淡定地抹了把鼻血后捞起了该死的裙摆，打死她都不要回头。

　　然后下一秒她可能就要被打死了，因为她才走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守门的这都干什么吃的！怎么连脏兮兮的小鬼都放进来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个肥胖的戴帽子男人一手搂着个娇滴滴的小姐姐，一手指着她破口大骂，随后好多跟房里那守卫哥哥穿着一样的汉子就从楼下门口那儿涌了过来。

　　她一看大事不好，正要溜之大吉，可没想忽然被人一手抱了起来，边上那个卷毛小贼也哇哇大叫，竟是那小哥忽然抓起了他们俩。

　　她刚想哀叹果然对方是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却在惊恐中发现他要做的事完全与自己以为的相反——那笑呵呵的小哥哥竟然转身进房打开窗户一脚跳了下去，还是完全不带犹豫的那种。

　　“喂！你要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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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八条的心砰砰直跳，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拍这样的动作戏，所幸平安落地，身上也没有少零件。

　　那小哥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见她跟卷毛没事，立刻又拽着他们玩命地跑。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甩开了那些守卫。胡八条喘着粗气，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哥们儿看起来是阴柔挂的，跑起来竟然那么狂野，一路带着他们撒腿狂奔到现在气息都还挺稳。

　　他把两人带进了个小巷子，在确认身后没人追来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嗯，现在安全了。”

　　话虽那么说，但胡八条已经受到了足够多的惊吓了，现在的心境就跟看了十回春晚重播一样又累又乏。她看向边上那卷毛，他恰巧也在看自己，这么看着看着忽然还有了点儿惺惺相惜的味道，但对方忽然脸一红，撇过了头。

　　她以为他是又想起了那根萝卜的事，也就大度了起来：“算了，我不会再追究那根萝卜啦。”

　　那卷毛一愣，但牙还是紧紧咬着，他听到胡八条的这话后反而更不舒服了，他当然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只是如果不那么做……

　　“……对不起。”

　　胡八条眨了眨眼睛，盯着那脸更红的卷毛看半天才确定刚才那句跟蚊子叫一样轻的话是他说的。她忽然有些好笑，他果然还只是个孩子，便大咧咧拍了拍他的背：“哈哈哈哈真的没关系！”

　　其实看他的穿着打扮，她也能猜到卷毛的家境一定不好，偷东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但她的初心也仅仅是不希望一个小孩子养成偷窃的习惯。

　　此时，黑发少年在边上笑出了声。

　　胡八条耳朵动了动，她差点把这位给忘了，忙回身向他道谢：“这位小哥哥，多谢你出手相救！”

　　卷毛也跟着她一起说道：“谢谢。”

　　他扬起嘴角，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么山水有相逢！两位有缘再见！”她看时间不早了，便抱了下拳准备撤退，只是刚转身准备要走，她又被人牢牢握住了手腕。

　　她一愣，回头便瞧见那神情不大自然的卷毛，他低下头咬着牙酝酿了好久才向她开了口，但眼中的倔强没有减少半分——

　　“拜托了……我知道你是好人，可以借给我点粮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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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德，这个位于世界西部大陆的国家正是胡八条如今所在之地。

　　赞德建国已有百年，早年重农业和手工业发展，虽国力不算强盛，但在初代国王用心竭力的建设下仍是在这混乱的局势下站稳了脚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赞德的人民生活不能称为富足，但也是和平祥乐，个个都安居乐业。直到前任国王伊德里斯的继承了王位，他的欲望无度、横征暴敛为这个原本平静的国家带来了灭顶的灾祸。

　　“所以，当时的大将军达乌德为民起义，带领部下推翻了伊德里斯的统治，而后在MAGI的指引下，成为了赞德新的王。”帮她推着菜车的黑发小哥在这么解释完后，笑眯眯地看向胡八条，“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胡八条摸摸下巴，这么听起来就是那什么的达乌德以个救民于水火的理由造反了：“大概是明白了，不过MAGI是什么？”

　　大概是上辈子的乐正瑶做多了，她对这种事很清楚，如果是以这种名义推翻当权者，那以达乌德的身份应该做的是将拥有继承权的王室中人推上王位，而不是自己一屁股坐上去。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做法就算能让平民百姓信服，也很难对付得了握有财权的旧族亲贵。

　　“MAGI是被称作创世的魔导士的存在，传说中他们会选出世界上拥有成为王的器量之人，而后建立国家、消除灾患，是为这个世界带来奇迹的人。”

　　胡八条翻出个死鱼眼：“……啊，这下彻底懂了。”

　　所以说，把一切丢给“顺应天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总有人愿意买单。

　　那个什么MAGI的，大概就是国师一般存在。

　　“据说每个时代只会出现三位MAGI，而赞德就拥有其中一位，所以国民一直说如今的赞德是被上天选中的国度。”卷毛小鬼顺势接了话，一路都沉默不语的他平静地走在前面引路，又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道，“……可这个国家真的是被上天选中的吗？”

　　胡八条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也没再问，反正只是路上无聊找个话题，顺便了解下她所在之地的大致世界观，好方便今后在这里继续生活。

　　“不过我很好奇，这种在赞德人人皆知的事，为什么你会不知道？”黑发小哥忽然笑眯眯地把话题抛到了她头上。

　　胡八条一愣，尴尬地挠挠头开始装傻：“哈哈哈哈哈我不是王城的人啦，比较孤陋寡闻。”

　　“这样啊。”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胡八条撇过头看向卷毛，把话题生硬地转到别处，“喂，你家还没到吗？”

　　“快了，就在前面。”

　　是的，胡八条此刻正跟着卷毛去他家。

　　——“拜托了……我知道你是好人，可以借给我点粮食吗？”

　　她在那个时候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眼前的孩子，因为如果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拥有那种眼神的人绝不会轻易向人低头恳求。

　　她和不知道为什么总想来凑热闹的守卫小哥哥去取了她那一车蔬菜后便一起去了卷毛的家，那是位于王城内西南角的贫民窟，要不是有人带路，她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找到这处地方。

　　“就是这里了。”卷毛停下脚步，在个脏乱狭小的路口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走过一小段路后，胡八条为眼前所见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国的王城竟然会存在这么一处环境杂乱不堪、居民鱼龙混杂的地方。不远处一间间简陋的泥房草棚彼此都离得很近，脚下本就是泥地坑洼，加上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雨，现在更找不出一条像样的路，而在这之中来往的居民个个都面黄肌瘦、愁眉不展，眼中毫无半点希望之光。

　　胡八条被震惊地说不出话，而黑发小哥掩了下脑袋上的偷窥也选择了沉默。

　　卷毛带他们绕了好大一圈才在一个屋顶倾斜、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屋前停下，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就是我家。”

　　进屋后，胡八条见到了卷毛的母亲，那是个病重的中年女人，单薄的身体，花白的头发，咳嗽声自见面起就没有停过，唯有眼睛仍是温和透彻，看着自己孩子的眼神是那么慈爱宽容。

　　“艾什勒弗，这是你的朋友吗？”

　　卷毛摇摇头，想要开口解释：“不是的，妈妈，他们是……”

　　“是的。”胡八条打断了卷毛的话，鬼使神差地应了声，“我们是艾什勒弗的朋友。”

　　卷毛一愣：“你……”

　　“打搅了，伯母。”黑发小哥也笑着应了声。

　　“哪里的话，你们随便坐，家里……有些乱。”女人笑得很勉强，而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卷毛一惊，赶紧拿过边上的水壶，从里面倒出水喂到自己的母亲嘴边：“妈妈，你先别说话了，快休息吧。”

　　“……咳咳咳。”

　　胡八条看着那破损严重的水壶水碗，从里面倒出来的水也有些浑浊，她又注意到了水壶原来摆放的位置，在那上面原来接了根竹子做的水管通向屋顶，此刻还有水从管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女人在平复了呼吸后又看向了胡八条他们：“真是抱歉，我的身体不好，没办法招呼你们。”

　　“没关系，其实……”胡八条扯起嘴角，顿了几秒后拉过了黑发小哥，指向他们身后的那辆剩了不少蔬菜的板车，“其实我们是帮卷……不对，是帮艾什勒弗送菜过来的。”

　　“诶？”女人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卷毛却不敢置信地看向胡八条，可她只是憨憨地笑着，还拉着边上的黑发少年把车上的蔬菜全部抱下来放到了房间的一角。

　　“这……”

　　看见女人脸上浮现的疑惑，胡八条随便扯个慌说道：“放心吧，这些都是正当得来的东西。”

　　卷毛想要说什么，但在看到母亲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后，那些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脸上勉强挂起的笑容苦涩又酸楚。

　　胡八条知道这个倔强的小鬼想拒绝她的好意，毕竟一开始她也只是答应给他们一些粮食应急，而不是这样一筐一筐地往里端，她这样的举动或许伤害到了他那小小的自尊心。

　　可是在贫苦和饥饿面前，尊严这种东西往往变得一分不值。

　　胡八条会有这样的举动，并不是犯了圣母病。她只是在看到卷毛母亲的时候想到了艾思拉、想到了辛巴德，在巴德尔离开后，他们也曾有过这样困苦的日子，好在那个时候还有朵拉送水送粮让他们挨过最难熬的几年。

　　啧，总之就当她是学雷锋做好事吧，反正自家那几块地都收成很好，好到可以用“如有神助”来形容，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等到卸完蔬菜后，胡八条打了个招呼后准备推车离开了，那黑发小哥也笑眯眯地跟着要一起走，天知道他到底在乐些什么。

　　不过没走离多少地，那卷毛便追了上来，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因为跑地太快一直在喘粗气，好半天后对胡八条大声喊道：“我、我会还给你的！”

　　胡八条咂舌一声：“啧，没事，你不用……”

　　“等我再长大一点，等有人愿意雇我……我一定会！一定会还给你的！”

　　胡八条愣愣地眨了眨眼，那卷毛小鬼的眼底仍是那般倔强，不过她不讨厌：“好吧，那我就等你还给我。”

　　听了这话，他的表情终于舒展了开来，那湛蓝的眸子里盛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嗯！”

　　胡八条要走了，只是满脑子都是些过往的回忆闪过，卷毛小鬼的样子一次次地跟她那俩没缘分走到最后的儿子重合，她果然是当妈当出了点人生成就。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惹得身边的黑发少年也同样驻足看了过来。

　　她看着那卷毛的背影，两手抵在嘴边做出喊话的手势，然后大声唤道：“喂！我家的田还差个打下手的！你愿不愿意过来帮帮我？！”

　　话音刚落，那快走远的背影随之停住了，好半天后才慢慢地朝她转了过来，望着她久久不语。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大声喊道：“我叫莎赫扎德！”

　　可那小小的人影仍旧没有动作，就在她以为自己被拒绝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回应——

　　“艾什勒弗……我叫艾什勒弗！”

　　听到这和着眼泪的会喊声，胡八条扬起了嘴角：“笨蛋！我知道！”

　　身边的黑发少年笑出了声，他抬了下自己的头盔，歪头对胡八条说道：“我叫西泽尔，还有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胡八条朝他一挑眉：“哈？”

　　“我因为救你们，刚好也丢了工作。”

　　“噫。”

　　胡八条嘴角一抽，刚要回话余光却瞥见了天际忽然有鹏鸟状的白光一闪而过，她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是错觉吧，她这么想着又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两人。

　　但不管怎么说，命运这种东西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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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