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夜 勇者的摇篮（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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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德尔被巴尔提比亚的士兵带走了，理由是藏匿敌国间谍，每天都要接受各种酷刑拷问，而为了救胡八条而在大庭广众下展现出的武力也成为了他被逼迫再次上战场的缘由，这也是赦免家人的唯一办法。
胡八条和辛巴德再见到巴德尔是在出兵当天，他们在人群中看到了遍体鳞伤的巴德尔，粗暴的士兵在身后对他不停推搡，周围的人都在幸灾乐祸，非国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就是眼中刺。
辛巴德忍不住叫了摔倒在地上的巴德尔，他看着久违的妻儿有些微愣，长时间的酷刑已经让这个男人的眼中失去了以往的光彩。
可耳边传来的恶言辱骂却没有停歇——
“滚出去！”
“非国民！背叛者！从村子里滚出去！”
……
年幼的辛巴德不理解，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制服了雷姆的间谍、守护住了村子，为什么大家还是要这么大声地指责他们？
“闭嘴！不要说我爸爸的坏话！”
年幼的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反驳。
但早陷入战争狂热的村民却将他狠狠推到在地，哪怕年幼，他也是可恶的非国民，同父母一样都该滚出他们的村子、他们的国家。
胡八条推开了向辛巴德动手的村民，把儿子护在身后，替他挡下攻击。
“你们这些胆小鬼！”
“该死的非国民！”
……
“都给我住手——！”
对胡八条母子辱骂甚至动手的村民都被这一声大喝吓得收住了手，他们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用拐杖支撑这再次站起的男人。
“别再对我的家人动手。”
巴德尔望向曾经那么友好互助的村民们，哪怕面对天灾，都可以笑着将遭毁的家园重建，而如今却为了那种东西变成这样，真是讽刺。
“战争……战争……你们真的知道什么是战争吗？那种东西你们给我好好记住了——”巴德尔说着挣脱开了士兵，一手扯开了自己的上衣，“这就是战争！”
男人结实的上半身全是骇人的伤疤，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甚至找不到一处好皮，残缺的右腿切口整齐，上面仍有灼烧后的疤痕，那是他自己动的手，那些并非一次、两次战场上的产物，每一处的伤口都是一次的与死神擦肩，这正是战争这种东西在他身上留下的全部沉淀。
“丑陋的、满是伤痕的……这个身体才是战争的证明！”
所有人都惊于巴德尔的此举，有些承受力低的甚至发出了尖叫。
胡八条侧过了脸，不忍再看，那些疤痕她是见过的，虽然没有现在这么直露，但在那昏黄的煤油灯下，她帮巴德尔上药时，无数次想象过这些伤口是会有多疼。
战争什么都不是，金钱、财富都是抢掠过来、极具欺骗性的东西，“受伤”、“哭泣”，甚至“死亡”，这些才是真正的战争，将用以生活的东西、将对未来的全部希望交给国家去点燃战火才是最愚不可及的行为。
“呐，战争什么的……真的是那么美好的东西吗？”
巴德尔的问题直击了所有人的内心。
他的身体因为战争变成了这样，所以想要家人远离战争，所以被骂作非国民也好、被殴打、被吐口水也好，他都可以忍受，他想要的只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你们呢？”
巴德尔用自己残破的身体说出了这么多年来的隐忍，他或许仍抱有希望，这个被战争扭曲心灵的国民可以明白过来，什么才是他们真正值得付出一切的东西。
只是回答他的仍旧是长时间的沉默以及躲闪开的目光。
“喂！你够了！刚才的话已经可以将你当场处死了！”
“还不快走！”
士兵用兵刃将巴德尔的身躯强压下，他狼狈地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但最后能说出那番话已经足够了。
“辛巴德，是男人就反抗吧，为了守护住重要的东西。”巴德尔转头看向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弯起嘴角露出信任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给这个孩子最后一个拥抱，但他看着自己被额外带上的镣铐——大概是没可能了。
要走了。
他侧过头，看向那个陪了自己这个家五年的女人，却没再多说什么，因为“谢谢”两个字真的已经说了太多太多了。
“……”
巴德尔怔了怔，又苦笑着收回目光，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哭了。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儿子，说出最后的嘱托：“辛巴德，妈妈就拜托你了，已经是男子汉了对吧？”
——“辛巴德也拜托你了。”
胡八条眼前的画面跟四年前的交叠了，一样的背影，一样的话语，却又有不同 ——她知道的，失去了左脚的男人再从战场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同样没再多说什么，因为“谢谢”两个字她也已经说得太多太多了。
而这确实也是胡八条最后一次见到巴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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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提比亚与雷姆的战争仍在继续，年复一年，而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某样东西被确认在西南方向的海峡，持续战争的两国开始将目标放在了这样东西上，传说只要能将其攻略就能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现已有上万人前往，却无一人生还，这个被称作“迷宫”的谜之建筑物。
这一年，辛巴德十四岁，胡八条来到这个世界同样也是十四年，而巴德尔离开他们已经九年了。
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巴德尔最后的话语成了与村民和解的契机，他们终于理解了巴德尔的话，“非国民”三个字不再被人提及，为了不输给战争，全村还建立了互助体制，提逊村成了国内的唯一反战派村庄，这也多亏了巴德尔。
与越来越好的日子相比，胡八条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本来底子就不好，前两年又因为一场大病倒下，现在几乎天天都要躺在床上，而家里所有的事就压在了辛巴德肩上。
胡八条看着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的辛巴德，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成一个可靠的少年了，也很招村里人喜欢，尤其是……异性。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儿子确实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好多次连她都被哄得把本来想揍他的事都丢到脑后了。
但她也知道他这么能说会道也是为了能挣到更多的钱，辛巴德从不会告诉她她的药费是多少。
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胡八条不止一次想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束缚住了辛巴德，她看得出这个孩子是多么向往外面的世界，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
辛巴德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不该留在这里。
虽然跟他说过好多次自己是没有关系的，但辛巴德总会笑着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去，他确实非常孝顺。
但胡八条知道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而转机却是在某一天辛巴德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陌生人——
“我是尤纳恩，是个旅人。”
带着绿帽子的古怪男人向胡八条这么介绍自己的时候，胡八条愣是忘记自己正在喝水，嘴张得老大，可碗里的水却全去了地上。
他的儿子带回了一个漂亮的男人。
等胡八条把奇怪的想法从脑袋里挖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尤纳恩正坐在她床前不远处，见她醒了还礼貌地微笑着。
“昨天多谢您的收留，辛巴德的妈妈。”
“不用客气，旅人先生。”
标准的寒暄开场。
……
胡八条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都会想为什么那个时候会觉得尤纳恩是个特别的存在，但她始终没有想明白，但事实证明她确实没有错。
或许只是一个冲动，或许只是一个偶然，又或许这根本就是某种命运。她相信那个人可以引导辛巴德前行，虽然所指的方向她永远无法知晓。
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她能做的事只有将巴德尔唯一从战场下留下的刀交到辛巴德手上，然后告诉他自己会很好，男子汉要做的也不仅仅是守护家人，去做认为正确的事吧。
“妈妈会一直在家里等你的，所以不用担心。”
……
而之后的则是漫长的等待。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
“辛巴德的妈妈，您知道在西南方向出现的迷宫吗？”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他会得到的，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王的力量。”
“在RUFU的伟大洪流指引下——”
……
胡八条的眼睛有些看不真切了，倒是耳朵褪去了空鸣，好像能听见那门外传来的声响——
是的，近了……近了……
她推开端到自己嘴边的药，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外边指去：“塞日娅……门外好像有脚步声，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辛巴德回来了。”
……
这就是她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夜 勇者的摇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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