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遗落的爱——幸福摩天轮》SUNNY•林

79、让人落泪的勇气(7)

　　雪，从那个如墨般浓重的夜晚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
　　在这样恶劣的寒冷天气里，叶千夏的外婆再次病重入院了。
　　“平时就让老人吃这些药吗？上次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医生在病房外压低嗓门训斥她。“还有，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入院的次数太频繁了，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否则……”
　　“嗯，我明白的。”叶千夏很清楚那“否则”后面省略的话是什么，她强忍着内疚和痛楚：“请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无论如何我都一定照办！”
　　但问题是：自己有能力“照办”得了吗？深夜的住院部长廊，女生来回踱步的脚步声显得尤为清晰，时而焦躁时而缓慢的钝重声响，就像一下下敲打在人心上。“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手术，那需要大笔医药费，最好先回去跟家人商量筹些钱吧，等手术能排上期了我会立刻通知你。”这是医生离开前留下的最后通牒。“家人”？除了外婆，自己还有别的家人吗？那大笔手术费又要从何而来？想想想！她烦恼得头都快爆炸了，整个人完全冷静不下来。
　　这时。“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一定要来找我，我会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就算深更半夜也没关系！”跟安峻泽分开前，男生说的话一下子跃入脑中。算一算，竟然也有三天没联络他了。叶千夏掏出手机。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如有需要请留言。”
　　再一次。“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如有需要请留言。”
　　第三次。“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如有需要请……”
　　“阿泽？睡了吗？外婆病了。我……现在一个人待在医院里，很怕。”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怕”这个字，但它就像打开了堤坝的缺口，让囤积已久的洪水肆虐开来，思绪紧张而紊乱。“医生说要动手术，要交很多钱。他还说外婆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着无人接听的手机，叶千夏说话的声音渐渐由小变大，她哭泣着，抱怨着，甚至激动到想要叫喊：“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怎么办！喂！安峻泽！说话啊！不要再沉默好不好！求你！”
　　空无一人的长廊，日光灯昏暗忽闪让人害怕。尽管已经尽力压低嗓音，女生哽在喉头的哭泣还是像濒死的动物在哀鸣，那倚靠着墙壁的身体渐渐滑落下去，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从小就明白的，如果有事发生便只能靠自己。但是安峻泽，这一刻，我为什么就那么想见到你，依靠你呢……

　　“笨蛋！干嘛不及时打电话给我，要拖到现在！”第二天下午，当林心美带着应急的住院费匆匆赶到医院时，跟来的竟然还有尹飞。“暂时就只有这么多了，手术费的话得另想办法。”她跑得气喘吁吁。
　　“谢谢。”叶千夏接过用信封装好的钱，眼睛红红肿肿的很明显是哭过。
　　尹飞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林心美明白他在找什么。“安峻泽没来吗？”她问得很直接。
　　“……嗯。”虽然从昨晚起就一直不间断地打，但他的手机却始终没通过。
　　“心美。”尹飞打断女生们的对话。“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外婆吧，别多事了！”
　　跟想象中的一样，病重的外婆对尹飞的到来感到莫大的安慰和惊喜。老人絮絮叨叨地拉着他的手说话，聊了许多事情，只是再没提过她以前最喜欢说的话题：请帮我好好照顾千夏。
　　另一边，林心美拉着好友的手悄悄退出病房，她习惯开门见山：“你跟安峻泽的事是我告诉外婆的，包括他害你出车祸，之后又否认曾经和你交往的事实。而且，我并不感到抱歉。”
　　叶千夏稍微弯起嘴角，笑容苦涩：“我早猜到了，不过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为我好。”
　　“那你还！”女生没能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对方裹着单薄外套的前臂处，隐约有新的咬痕。“你又为难自己了！”紧皱眉头，她试图拉过她的手臂来看。身为闺中密友，她很清楚只要压力大或者很痛苦的时候就会噬咬自己是叶千夏的老毛病了。“何必这样呢！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手术费的话大家凑凑就有了啊，或者，你是因为跟他的恋情被阻碍而烦恼？”
　　“心美！”经过熬夜的折磨，疲惫不堪的叶千夏已经无力再应付朋友的质问了。她很无奈地反问一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选择吗？”
　　“不是不相信，而是无法认同。千夏，你就听我劝吧，他根本就不懂怎样爱你！”
　　是吗，不懂怎样去爱？这里的每个人都谴责道，是我们不理解爱。
　　安奶奶说：“就像两只相爱的刺猬永远没办法在冬天互相取暖，因为害怕受伤的它们不可能拔下赖以生存的刺。所以，内心始终残留有阴影的你是没办法为小泽带来幸福的。”
　　尹飞说：“他只会让你流泪！”
　　乐家怡说：“像阿泽这样冷漠受过伤的孩子，他最需要的，只是简单的温暖而已。”
　　外婆说：“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
　　可是，试问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有勇气站出来大声宣布，自己真正明白怎样去爱一个人？
　　突然感觉头晕目眩，气都喘不过来了，叶千夏一头栽倒在林心美怀里。
　　窗外，是白雪覆盖一切。

　　某酒店套房里。安峻泽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他不知道这场睡眠已经持续多久，头像要炸裂般疼痛。“妈，外面还在下雪吗？”他翻了个身，问坐在床边的女人。
　　“嗯，是啊。你发高烧了，一直在昏睡。幸好，现在烧都退得差不多了。”她温柔地将手贴在儿子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还难受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想喝粥。要您亲手煮的。”他难得在母亲面前撒娇。
　　“好，这里有配置厨房，我很快就好。”女人很开心地起身，向外面走去。
　　安峻泽微笑着拿起手机，他有好多事情都想跟一个人分享。千夏，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喂心美！她怎么了？”尹飞从病房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看见叶千夏正紧闭双眼，靠在林心美的肩膀上，无声无息。
　　“没事，她大概太累，所以睡着了。”她小声地跟男生解释。“外婆呢？”
　　“还好，看起来精神不错，现在医生正在里面做例行检查。”他看了脸色苍白的叶千夏一眼，做了个交替的手势。“让我来吧。”
　　“……哈？”她不太明白。
　　于是，尹飞干脆直接坐到另一边，轻轻把叶千夏靠在林心美肩上的头挪过来，并体贴地帮她盖上自己的外套。“你先回去吧，这里由我来照顾就好。”他的眼睛只是注视着怀里的人。
　　林心美呆了一下：“……哦，好啊，有你在这儿我就放心了。”然后她起身，默默离开。
　　是不是在爱情的城堡里，永远都会有伤心的人存在？

　　“小泽，你别急！千夏不会有事的！”
　　通往内科住院部病房的楼道里。放弃慢腾腾，好像怎么等也等不来的电梯选择奔跑的安峻泽，内心在不停自责。为什么要发烧，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没能及时接听手机呢！他恨，每次当她需要有人陪伴和支持的时候，自己却总不在身边。“妈，您坐电梯吧，就在三楼，我先上去！”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要见到她，那个在手机留言里哭泣到快要崩溃的女孩。
　　于是，这样想着的安峻泽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外婆病房前，他一眼便看到，靠在门口休息椅上的尹飞腾出左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她睡着了。”
　　而躺在他怀里的，是面容平静安详的叶千夏，仿佛迷路的无助孩子般两只手牢牢圈住男生的右臂，就像那是她能够找到回家路途的唯一依靠。
　　安峻泽那双迷人的深棕色眼睛，再一次变得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