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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记忆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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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体检了。
我照例做好早餐摆在餐桌上,并扣上瓷碗保温,最后在妈妈的相片前拜了一下:“妈妈,早安,又是新的一天呢。”
凉二最近生意量快速增长了上去,起床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我小心地避免吵醒他,蹑手蹑脚地锁上了房门。
掂了掂书包,我心情愉快地满足于轻便了很多的重量,全天的体检无需带书本去上课。
“就算是挤公交车,也会比往常轻松十倍吧?”我把包甩到肩膀上,愉快地自言自语道。
“如果再有专车接送,就像做梦一样了吧?”
我拿着钥匙的手一顿,随即摇着头否定:“哎呀呀,出现幻听了呢。大清早的,怎么会在我家门口听见梅人的声音呢。”
肩头一轻,我转过的身子险些撞上那个人:“那么,春绯就当是同时出现幻觉好了。”
复古斗篷,用作掩饰的黑色卡丝假发,混杂着金色的蓝眸,长期接触不到阳光而有种病态美的皮肤,我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是猫泽梅人外,还能是谁?
几天前才在我家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却敢这么轻易地出现?也不怕与凉二再次撞见吗?
察觉到我的呆滞,猫泽直接牵起我的手,拉着我朝楼梯走去。
我向楼下一瞥,呦,这不是那辆眼熟的丰田吗。我第一次注意到,这辆车居然新到连牌照都不曾上。
邻居家预谋逃课的孩子并没有如同看见稀罕物什地围上来,只是远远望着我和猫泽,窃窃笑着,可当目光对上猫泽犀利的视线时,又如鸟兽散状,纷纷躲开。更有的妈妈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匆匆从我们身边走过。
我低头看看身上男生的校服,又扫到被抓紧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
和上次一样,司机依旧是我的这位神秘学长。
先绅士地为我打开车门,然后才做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上,再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不忘提醒我一声。
还好不再是他自己动手帮我系,之前的心跳加快有所变缓。
我家住在较靠城市中心的平民区,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大量的商店和大量的资源,在给你提供便利的同时,天平另一头的交通自然而然地降到了最低点。
堵车这种小事,对于我而言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常见。可是,对于猫泽是否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而不是一气之下干脆叫一辆直升飞机来,我就不是十分确定了。
车外杂乱的声音让我坐立不安,盯死了从一分钟前就没有变过的红灯,我感到自己后背僵直得有些过分。
啊,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个红绿灯变灯的时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啊!
“嗯,梅人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接我上学呢?”我眼神四处乱飘着,没话找话的架势一目了然。
真是愚蠢,挑起话题的意味太过明显了啊。我懊恼地在心底埋怨了自己几分,但面上到底还是不动声色的平常模样。
“今天是例行的体检,你的身份,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吧?”目光飞快地扫过我脖颈以下的部位,漫不经心道:“虽然平常看不出来,但到了医生手上,性别这种基本问题是瞒不过去的。”
我面上一僵,不自在地裹紧了西装外套,褶皱的痕迹更加杂乱明显。
怎么你歧视贫乳啊?懂什么啊,自古贫乳争萌王!
控制不住愤愤不平之气,我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声音极小,可还是被他听见了。
猫泽好笑地瞥了我一眼:“真搞不明白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明明亲口说过不在意性别这种东西,可偏偏又对自己的身材那么在意。”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要不说女人心,海底针呢。你如果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那情圣也就非你莫属了。
红灯终于熄灭,亮起了救世主般的通行灯。
右手利落地挂上档,一脚油门,势能转化为动能地快速过程让我有一点吃不消。相反,身边这位似乎颇为享受类似于飚车的快感。
之后的路出人意料的没有堵车,简直就像国庆期间的平安街,由武/警压阵,清出了一条干净的道路。
我紧张地抓紧牢牢系在身上的安全带,窗外景象变换的速度激起了我一身的冷汗。
苍天啊,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里可是平均时速不超过40公里每小时的市区啊,强耐住心神仔细看了眼窗外,掌心不禁又滑腻了几分,大概估计一下,这已经达到6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了吧?!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判断一样,我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猫泽正对的时速表。
心脏受不了刺激,我猛地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看错了,我重复对自己催眠着,绝对是看错了。
我怎么觉得看见指针隐约饶了大半圈指在了80公里每小时的位置上了呢?
“会被罚款的,梅人。”我说道,不,最糟糕的不是罚款而是撞车吧。
话音未落,窗外就想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明明不算宽敞的道路上,竟有一辆摩托车与我们并行而驰,挥了挥手中的工作证,耀眼的警徽闪得我眼前一花。
“警——”
车内的音乐声骤然变大,猫泽收回调音量的手,若无其事地狠狠一脚踩在油门上。
射出的劲箭也不过如此。
我目不转睛地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辆警车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示威般地加大了警笛。
没有用的啦。我想这样告诉消失在路的尽头的那名警官。这个家伙分明是一脸“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的表情,不打算理睬。
“厄,刚才,那是警车吧?”我小心地提醒道。
已经开上了高速公路,因为樱兰位于郊区,一马平川的公路很是常见。
走在这样的路上,对于车速的加快很难保持自觉性。
我哭丧着脸眼睁睁地看着达到18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
确定那烦人的苍蝇已经不见踪影了,猫泽适才把音量调回合适的大小:“警车?有警车吗?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刚才分明是在故意无视吧?!这样的借口太明显了吧!
“起码人家会把车牌记下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挑起一端的眉梢,猫泽的口气很是平常:“这辆车是为了你才新买的,还没有牌照。”
怪不得刚才明明有摄像头的提示牌,也不见你有任何减速的动作。
“可是……”
“春绯,与其有闲工夫想着些没有用处的东西,还不如把精力多投放在接下来的体检上。”
“体检啊。”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有关系。镜夜前辈会把问题全部搞定的。”
如果连这点小事也摆不平,那么镜夜也便没有什么资格当凤家的三子吧?
周围的空气冷下了几分,猫泽脸上挂着的微笑阴沉了些许,嘴角缓缓地抿了起来。
许久,他才继续开口道:“若是平时,他确实可以做到。但是,如果有人要故意借题发挥,那么身为三子却越矩借用了长子的权利,恐怕会被责罚吧?”
这我倒是没有考虑过,大宅之家的权力之争究竟能刻薄挑剔到什么地步,只是借用自己产业的便利之处都会被人纠出来当做把柄吗?
我静了静:“你有别的办法?”
听到这里,他面上才又稍微柔和了一点:“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无聊才去接你的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会由我妻来为你单独检查,详细的情况会被密封在档案袋里,不用担心身份曝光。怎么?为什么露出这么惊诧的表情?难道你以为我会放任让你去依赖凤镜夜?”
我只是很难相信你会与我妻医生交好而已,毕竟唯一见过你们两人的碰面便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好了,还愣着做什么?都已经到学校了,莫不是你还想和我多独处一阵?”好笑地拍拍我失神的脸颊,猫泽帮我解下安全带。
诶我刚说什么来着,这么狗血的温柔手段我可真受不了啊。周围仿佛还萦绕着猫泽的气息,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自然而然地又为我打开车门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在学校的地下车库,之前拍宣传短片的时候曾在这里取过景。
猫泽静静地伸手等待着我,他的手比我的要大出一圈,但仍显修长,白皙的皮肤几乎可以透视到下面的淡青色血管,每一个指甲都被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节的弯曲也不像一般男生那样僵硬。
可是,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喧。
那双手明明应该是如玉石般完美无瑕,怎么会如此羸弱?
-----------[眼前的画面突然模糊,耳畔响起了仿佛从旧收音机传来的声音]-----------
“求你啊,求你不要放手!你不是跟我说,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是随我所愿吗?!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你想要放手!”嗓子干涸地带出了一丝血腥味。
“你是选择被宽恕,还是这个女人?这般重要的抉择,可要仔细考虑清楚了再动手。”苍老的声音诉说着义正严词的劝说。
拜托你,不要用那么悲伤的表情望着我,不要暗示我你的背叛。
“把她带走吧。”只看得到他表面犹豫了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 [关机] -----------
是因为当初没有伸手吗?是因为当初放开了吗?
他受到惩罚了吧?我心底有一处在暗自地发笑,为面前这个沦落到不停向我示好的人的悲悯之地而开怀不已。
我像是雕塑般移动不能,直到猫泽再度出声唤我,我才茫茫然地抬起了头。
那双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我一脸的恍惚而绝望。
我明明很开心啊,明明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啊,可为什么,看起来就像是要崩溃了一样的脆弱。
天蓝色,海蓝色,墨蓝色。
颜色如沉淀般加深,勾在嘴角的笑意也变得莫测起来。
原本只是绅士姿势的手勾到了我的腰间,另一手衬在了脑后,插入发中,刻意的纠缠。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唇瓣上便传来了柔软的触碰感,在嘴角摩挲,沿着唇线一路描绘,力道越来越大,由怜惜一样的小心翼翼变为深沉而又痛彻的宣泄,仿佛那不是一个吻,而是一把可以在心上划出痕迹的刀。
薄荷的清香充斥在我的唇舌间,凉丝丝的感觉非但没有唤醒理智,反而如同催情剂一般勾起了火热。
思想这种东西早就不知道遗忘在了哪一个角落,我抓紧身边但凡可以抓住的东西,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放手便是死亡。
-----------[一瞬间,记忆的碎片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
“宝宝,你先冷静地听我说。这个世界不能就这样被轻易的摧毁,不能让我们的努力如此付之东流。”他那样挺直地站在我的面前,手上托着一杯艳红透彻的酒。
“呵,所以你早就决定好了不是吗?”我面带笑容地问他。
“我……”他忍不住别开视线,喃喃地才吐出一个字。
“这样的理由,你自己也不相信不是吗?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世界了?嗯?”你若是说你放不开手上的生杀大权,你我才都会更加相信一些。
“宝宝……”
“没事,我明白的。我了解你,就如同了解我自己一样啊。”笑容如花般绽放,玫瑰般骄傲的绽放,不露丝毫的怯意。
你我都是自私的,当自身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样的挚爱都可以连骨带肉的挖去。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乖,宝宝,把这杯酒喝下吧,不会有事的。”明明他眼底是一片溺人的温柔,可手上的动作和口中的话语刺痛我到窒息。宝宝,曾有许多年未用的昵称,怎会想到再次用到时会是这番光景?
“不用害怕,这酒我一定会喝下的。为了你,我也定会喝下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抢”地拿过那杯酒,我冲着他摇摇一敬:“不过,帮我向我的母亲带个话,就说女儿不孝,从此脱离杨氏,断绝血缘,让她不要再惦念着我了。”
我必须利用他最后的愧疚,只有让他心生愧疚,才有可能保全杨氏一族。
然后,一个仰头喝下,隐约间,便已倒下。
“药效还真是快呢。”最后入耳的,只余这一声嘲讽。
----------- [过多的信息量让我快要喘不过起来,只抓得住最痛的那一片]-----------
原来负心的那个人不是我。在我领悟到重要信息之前,这是脑里的第一个念头。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极其富有流质感,天旋地转间,究竟是快了还是慢了,感官已经无法再感受。
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告诫我。
我渴望将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到这一吻当中,而对方却比我更加的投入,疯狂地索取着,霸道地宣布着自己的所有。
在我几乎再站不住时,猫泽才不舍地离开我的唇,揽在腰间的手狠狠地把我扣在他的怀里。
“我爱你。”猫泽的嗓音带上了几分沙哑。
我浑身一僵,停了一会儿,伸手缓缓将他推开。
“我不爱你。”我清晰认真。
握着我胳膊的手掌猛然收紧,疼得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猫泽的眼底已经是一片的蓝金混沌。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话像是被人在嘴里咬碎撕尽后再一字一字吐出来。
我挣开他,整理齐衣装,正视着他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楚过。”
金边由外向内吞噬着残留的天蓝,我认得出那是濒临极限的愤怒:“那你刚才的回应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说是我在自作多情吗?!”
对着难得一怒的猫泽,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自作多情,我确实是回应了。”指着我的胸口,一颗火热的心在里面越趋平静地跳动:“但那只是我这里想的罢了。只是心里头有一股冲动在指使着我,仅此而已。”
“这说明你心里有我。”猫泽涩涩地说。
我依旧摇了摇头。
“我的心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一定猜到了,可仍然固执地这样问我,眼眸里是孩童般的倔强。
“它说,我们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