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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春光眩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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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阳光极为灿烂,照在已经开始融化的雪上,闪闪发光,恍人眼晕。
经过一周早出晚归的拍戏,现在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几幕,我从室内移到了室外,没有什么戏份的猫泽坚持要来,而应该表演的环却被临时改了戏份。
我坐在一旁看着莲华精力充沛,忙忙碌碌地在场地乱蹦,额头上都浸出了微汗。
而始终不能忽视的,是那抹目不转睛注视着我的存在——猫泽。
他半倚在墙边,阴影刚好分隔在他的脚边,侧头注视着我,那双眼眸被掩藏在帽檐下,我难以看清。
“春绯~麻烦你过来一下好么~?”莲华在远处冲我招了招手,然后快速地转过了一个路口。
我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瓶子,想正好趁机暂时避开那几乎把我刻下的视线。
因为突然站起,我眼前突然一黑,脚下不稳得差点摔倒,待视力恢复,头不再发晕时,我才勉强迈开步子,却又被身后一人拉住,踉跄地停了下来。
从阴影处挪出来的猫泽正牢牢地抓住我,和他相贴的肌肤感到微微的热意,在阳光下,他的皮肤竟然几近透明,似乎一碰就碎般。
“梅人,莲华在叫我。”我试着挣脱了一下,本没有抱多少希望,只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他竟然毫无力气般脱了手,我一愣,隐约察觉到了几分的不对劲。
“…你不能去…会受伤……”简单的一句话,他却要喘口气才能说完,斗篷的帽子比以前任何一刻压得都要低。
他仿佛没有多少力气,在说完后,竟闭目养神起来,只是手依旧固执地伸过来,搭在我的手臂上。
我皱了皱眉,看了他半晌,又瞟了一眼莲华身影消失的方向。
这样的情况,我只得放弃一边。
叹了口气,我收回了刚刚迈出的步子,反握住他递出的手,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身上,移动到了旁边阴凉处的长椅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猫泽的体温正在不停的上升,因为离得近,我甚至能够听见他的心跳,速度快得惊人。
猫泽不放松抓住我的右手,另用左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恍惚地摇头道:“我没有事。”
听到他那不甚在意的语气,我突然觉得有一股火气从下窜了上来,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放松一刻,好好的休息吗?!
“这么烫还叫没有事?!你明明正在发烧!!”我强制地把手贴到他的脸颊上,那温度炙得我一惊,直熨到心底。
这样的高烧都可以煎鸡蛋了,耍帅之前请先看看自己的身体。
猫泽稍微侧开头以躲开我的触碰,帽子却因动作的带动而滑落。
我终于看清了他一直竭力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
和往常一样的五官,虽然精致绝伦但看多了也会有免疫力,然而,不同的是,今天的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眼神而略显慵懒,白透的肤色衬出粉红的晕圈,娇憨无力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这种的神态,实实在在震惊了我,不是因为那异样的妩媚性感,而是因为他完全乖顺的模样。
黑色假发有些散漫的凌乱,他眼角微微挑起,想尽量睁开眼睛,可惜力不从心,仍旧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猫泽,根本就是服侍在位者的面首宠臣吧!看这媚眼如丝的娇嗔模样,定力差一些的早就鼻血喷涌而出了。
“不行。”我下定了决心,再次扶起了他:“你必须去医务室。”
若是在外面,碰见有人身体是这般状态,我的第一反应必然是救护车。但是,樱兰的医务室毫无疑问要比最优等的医院还要高上几分。更何况校医中应该还有猫泽家的人,他们或许更为了解情况。
猫泽不答腔,只是用实际行动表示他的不赞同,即使他还在病中,我的力气还是不足以把这个跟驴子一样倔强的人从椅子上拉起来。
我有些气恼,狠狠地瞪着他,谁料,他居然敢理直气壮地也瞪着我!
那双眼眸带着迷离的氤氲,一副宁死不动的模样,为他平添了几分孩子气,我看着他一时间也狠不下心来。自古色/诱都是上上策!
我不禁扶额一叹,这个人怎么一生起病来就是这个模样?!根本就是一个从小被惯养的傲骄小少爷!
我实在是受不了他湿润得像小鹿一样的眼神,一塌涂地,败下了阵来,放松了口气:“那好,你说,你要怎么办?嗯?”
猫泽动了动嘴唇,声音极其微小,我完全听不到,只得靠近细细听去,才勉强捕捉到大致的意思。
他说,你陪着我。
梅人,你多大了?你这个样子让我突然想起隔壁邻居家那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幼儿园无敌小正太。
真是所有的任性配上这样一副面孔就全都变成让人心甘情愿去听从的命令。
我承认自己难以抵抗住他这样无顾忌的依赖,就像是把全世界的重心都放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
在无奈却又并非不情愿的同时,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慌。
印象中,似乎有这样一个人把你当成了全世界,然后被关进了只有他的两人世界中,呼吸着他的空气,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种唯一的感觉,就像是扼住了喉咙,难以呼吸。
我猛然惊慌地松开了抚着猫泽的手,他顿时失去依靠地倒回到木质长椅上。
质地不算柔软的椅背硌得他轻呼了一声,眉毛不自主地蹙到了一起,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的喜怒哀乐才会完全在表情上体现,不再克制得面如湖水。
“……你是故意报复我吗?”他自己慢慢撑起身体,低声呢喃道,又是反常地带有毫不掩饰的埋怨意味。
我脸“唰”的一下有些发热,也颇为那骤然的松手而不好意思,想上前再去帮他,可心底又有一个结,一时之间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我还是送你去医务室吧!”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呆在这里了,脸颊原本只是草莓般的粉晕已然变成了苹果红,再配上他蓝汪汪的双眸,可爱诱人地想让人咬上一口。
啊,不对不对,我怎么能这么想呢?那分明是HONEY前辈特有的正太属性啊,怎么会在梅人的身上出现?
我甩了甩头,不去看他,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了手机盖。
“我们在此宣布,藤冈春绯是我们常陆院家的人!”开机的铃声是常陆院那对双子特别录制的,而开机画面也是定期更换的三人合照。
也不知道这手机被他们做了什么手脚,除了GPRS的狗链功能外,铃声背景等一系列东西都是由他们用电脑端控制的,我不能改,也懒得改。
虽然会为每次使用时那两人丢人的开机语而感到一阵的难为情,而且要躲着自家那个罗嗦爸爸不让他发现(否则他定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哀怨),可这样一种被别人重视的感觉我实在是难以拒绝。
不过我先声明,我对主仆PLAY没有兴趣,我个人的所有权还是归我自己所有,跟他们常陆院家无关。
我翻开手机目录,里面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校医我妻先生的电话。
自从上次HONEY前辈受伤之后,我的手机里便存了他的号码,算是以防万一了。在HOST部这样的地方,除了备受关注的脸蛋不能受伤外,任何你想得到的或者没有想到的地方都有可能受伤。
记得上一次,是HONEY前辈逗蛇玩的时候,被一口咬到了手指,而上上次,则是须王前辈说话的时候自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之后疼得一天都说不了话。
HOST部的蠢事绝对可以出版成册,而且一定销量不俗。
不过,话说回来,我妻先生是一个口不择言的怪人,他见到猫泽这个样子会说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呦,春绯,你艳福不浅啊,次次都陪着人间极品来找我。”那口吻绝对是万分的不正经加上几分调戏的奸笑。
而猫泽这样的性格,能不能忍受就是一个问题了。虽然他现在生病得有些头脑发昏,但被那个毒舌医生刺激得直接退烧也是有可能的。
算了,校医院历来是太平间的上一环节,珍爱生命,远离校医院吧。
想到这儿,我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倚在椅上的那人,对方也正紧紧地盯着我。
他嘴唇抿得泛白,脸颊上的红晕退下不少,只是一开口说话还带着点无力的感觉:“那个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我迷惑地没大明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我握在手中的手机才顿悟。
手机壁纸是前几天教莲华做饼干时被别人偷拍到的照片,大概是被常陆院双子从镜夜前辈那里高价买回的。
那时,光和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其不意地一个抬起我的下巴夺走我还刁在嘴里的饼干,另一个则帮我舔舐掉了粘在脸上的食料。
“啊,被偷拍的。”镜夜手头上有很多我们的偷拍照片,些微改变些角度就能大卖特卖,但毕竟只是偷拍,效果多是模糊或闭眼的错拍,每每捧着那些照片,镜夜总要一阵的惋惜。
猫泽眼底的深邃渐渐漫了上来,呈现出一种介于蓝色和金色之间的混合色:“我在意的不是那个……而是……”
“喂~!那不是春绯嘛~~~~!”一个成熟带有特有磁性的声线插了进来,生生打断了猫泽的话。
我猜自己一定是一脸撞见了鬼的表情。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个一脸刚睡醒模样,下巴上青色胡渣没有剃净,眼睛和眉毛分得极开的男人就是我妻医生——本校的主治校医,他具体的名字我并不知道。
“哈,哈,那个,我妻先生,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我僵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手机,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猫泽和我妻的中间。
你可别随便吐了什么限制级的槽,我后面这少爷醋劲儿大,不好伺候。
本来离得就很远的眉眼这下分得更开了,他挑眉瞥着我:“给我打电话?干嘛?难道春绯终于愿意给我讲讲你在一群少年中的感情纠葛?”
这人表面吊儿郎当地就像一个江湖郎中,可实际却细致入微得惊人,我进入他视线的第一秒钟,他便怀疑我是女生,而在第二秒的时候,他就已然肯定了我的性别。
“我妻先生不要乱说!”我不安地向后瞟了一眼,猫泽戴上帽子倚在靠背上,身子有些僵直。
我妻不在意地笑了笑:“哦~原来是春绯身边又多了一个极品了吗?”语气不紧不慢,动作却行如流水,转瞬他就闪到了我面前,指尖要触碰到我的衣角。
然后,擦着衣角,险险停下。
原本他直勾向我腰间的手被身后那人迅速抓住,阻止了那想要继续进一步发展的举动。
猫泽以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速度,站在我的面前,隔开了我妻胡闹的爪子:“离她远一点,鸟人。”略带的鼻音削去了一些应有的气势。
鸟人?我扫了一眼对面我妻那一头凌乱的卷毛,黑色的发丝显出一种黯淡的亚色,乍看一下,倒是有几分鸟窝的状态。
我妻翻了翻眼皮,盯着猫泽看了半晌,那眼神像要看透一切般,看得我冷汗直冒。
这个古怪的中年老男人要做什么?都说女人一旦步入中年期就绝对不能对她的外表评头论足,难道这个道理也适用于男人?
不过没准我妻也是个特例,从遇上他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见到他正常过。
“呐~我说是谁那么虚弱呢~在大太阳下晒晒都会中暑。原来是猫泽家的梅人小子啊~”撇着嘴角,我妻伸手就按上了猫泽的额头,把他按得一个踉跄。
“我妻先生,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个病人。”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猫泽,无奈地对那没医德的医生道。
这两人明显就是早就相识的模样,而且,结怨不小。
耸肩加摆手,一张毫不显老的俊颜上没有一星半点的担忧:“哎呀~春绯~我是个医生~不用担心我的手艺。”我妻从来都不缺乏信心,而相对的,在见到这个人之后,去找他的病人倒都没了信心。
就因为知道你是个医生我才担心啊。不是怕你误诊,是怕你故意错诊,公报私仇!
从我手上接过猫泽,他一副“全包在我身上”的模样:“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会很轻柔地对待梅人小子的~”
请不要学凤镜夜一样睁眼说瞎话,我刚亲眼目睹你以一记手刀把死活不愿跟你走的猫泽梅人给劈晕了!
看我不信的样子,我妻提议道:“怎么?难道还要我跟你拉勾勾吗?如果真要那样也……”
我赶忙挥手:“啊,没有的事!猫泽前辈就交给您了。”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好像是要旅游外出前把家里的小狗寄存给别人一样。
我妻一手掺着猫泽,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刁在了嘴里,敷衍地点了点头。
我暗自叹了口气,经过了几番波折,我终于转身向莲华消失了许久的方向小跑去,只是不自觉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正看见阴影埋藏两个人的轮廓,唯独我妻刚点燃的烟头亮着微弱火光。
-----------------藤冈春绯终究下定了决心,快步离去----------------------
春绯的脚步声已经完全远去,我妻利落地松开了扶猫泽的手,眼看他就要向后倒去时,我妻掸了一下燃尽的烟灰。
本已昏睡的少年瞬间睁眼转醒,稳稳地停住了要倒下的身体,一双蓝金杂色的眼眸死死地盯向我妻,扯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幽冷:“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束缚咒。”要不是他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又怎会被这种小法术偷袭成功。
我妻挑着眼角睨着他,态度里隐着一种嘲笑:“难道你就打算以现在这个模样守护她?收起你的妄想吧!凭你现在的状况,我几个小动作就可以让你在病床上躺上一个月。”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暴露在阳光下的手,晶莹剔透,竟有隐隐消失之势,缓缓地攥紧手掌,青筋凸起,指甲无意识地掐向掌心,毫无痛觉。他痛恨现在这样的体质,痛恨这种命运不归自己掌控的无力。猫泽眼底猛烈的翻江倒海和面无表情的精致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瞳孔中金色蔓延吞噬着周围的天蓝。
“如果你想比春绯先死,你继续逼着自己用能力吧。”我妻扫了一眼那人的瞳色,警告道。
提到春绯,这句话就比唠叨百遍还有用得多,那眼中汹涌的波涛平稳了许多。
看到他听话的镇静了下来,我妻掐掉尚未燃尽的烟头,顺手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今天你做的这件事情真是不符合你的愚蠢,要不是撒旦来通知我,你就预备着晕倒在春绯面前么?你应该知道,你多见一分日光,你就少一分寿。平时耍帅不愿戴假发,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绷着脸,猫泽不去看他:“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我也懒得管你!但我不能让你害了春绯!”我妻爆出一声,锁视着猫泽。
“我不会做对她有害的事情,你倒是爱屋及乌,对故人的一世女儿这么挂心,想赎罪吗?不如帮我劝她改了春绯的命。”猫泽眼皮不抬道。
我妻的身侧的拳头死命的攥紧,微微的颤抖着:“她不像你,任意妄为。随便挑战自然守则,只为一己私欲的事情她做不来。”
声音沉静如水,冷冷地滑过:“我们的价值观不同,再探讨也是无用。我只能说,我要的便一定会誓死握紧。好了,我要去找春绯了。”说罢,猫泽抬脚便要离去。
我妻手指又是细微一弹,猫泽再次僵住。
“鸟人……你……”居然又用了法力!
阴沉的脸色慢慢转为了那众人常见的无赖样,我妻整了整自己那百年不熨褶皱不堪的白大褂:“记住了,你现在是审判者,不能随便参与到比赛中。”
看到那人几乎可以称为锋利刀锋的眼神,我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春绯,既然有那个预言存在,那么不到那一天,就不会发生意外。”
不去理会斗篷少年怎样散发的骇人气势,打了一个电话,叫来了猫泽家仆送他回地下室去。
当猫泽再次可以自如活动时,他心底的烦躁已经平静。他坐在自家的车上,深深地回望了一眼樱兰的校园,眼前浮起一个人淡淡的笑颜。
那个预言啊,怎么束缚得住她。
猫泽拉上了后座的窗帘,在黑暗中靠在柔软的皮座上,手指不自觉地贴上今天她抚摸过的脸颊。
眼中,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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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天上的那人这样透露天机道,再怎样的被人渴望活下来,重生的生命也迈不过16岁的这道坎儿。
而有人,决没有将这话放在眼里。